西北大戰之后,狼翻郡受損嚴重,都城平陽幾乎被打爛,云崗天關舊址,破敗城墻,斷壁殘垣,尸體堆成了山,風一吹都能感覺冤魂在肆虐,惡鬼在叫囂,天空灰噗噗的根本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大地一片焦土,散發著一股焦炭燃燒的味道。四周了無人煙,十室九空,空蕩 蕩的城,偶有幾人幽靈一般晃出來,在這死寂的環境可憐游蕩。
對于原本就不富裕的司馬家,這一下委實傷損嚴重,哪怕并吞掉原本云崗關外的大片土地 ,也仍得不償失。
皇城之戰,帝國易主,天下大變,到處哀鴻遍野,鬼哭狼嚎。這連場大變,天下震蕩,卻和西北之地沒有什么關系,忙著從戰禍中重建再起的司馬家人,已經無心也無力去管這些事 情了,此時的司馬家人心已經冷了,自己家中危機,最后變成這樣,哪里還有時間管這些,
他們只是冷眼看著外界的風云變幻,態度出奇冷漠。
六郡七家中的其他世家,都對西北歧視甚深,素來看不起,中央政府雖然總喊著公平對待,可資源分配總是有差,好東西總是輪不到西北。既然是這么個態度,外界發生些什么事,又與西北何干?
何況,他們現在也自顧不暇了,無心也無力去管他們怎么樣,有好處的時候輪不到西北,有 困難西北也不會幫。
基于這樣的想法,西北自行其是,哪怕碎星團復起,攪動天地,震懾人心,甚至是連翻大 戰,爭奪不斷,大地風云變,西北也仍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作。
然而,有兩大變化,在戰后的西北之地發生。
其一,是三藏法師取經,傳法于金剛寺之事,隨著故事傳開,金剛寺大行普渡之道,度化眾生,是為大乘佛法,引導民眾修行。
金剛寺位于西北,寺中高僧又半數是司馬家血脈,有地緣關系,加上血脈親緣,結果就是近水樓臺,外加肥水不落外人田,短短一年,家家戶戶篤信佛法,每十戶供養一名僧侶,并以此為榮,隱隱約約,有了一片佛國的雛形。
其二,九外道一場大會,讓很多人心生警惕,其中就包括了武蒼霓。
無神鋪的這份基業,始終是她篡奪而來,在邪派根基未穩,亢金龍能夠拉攏不老仙的殘部,未必不能更進一步,萬一雙方斗爭激烈,己方有個閃失,被亢金龍奪了無神鋪的控制權,那就大事不妙。
所以,武蒼霓壓力也很大,甚至,時刻不敢放松警惕,精神緊繃。
當初無神鋪的存在,是在三不管之地,作為人族與獸族之間的緩沖,并且相互貿易,怎一個繁榮景象,如今屬地已歸司馬家統轄,意義少了大半,無神鋪自然也該轉型 為此,武蒼霓下令,將無神鋪多年累積的資產,向司馬家輸血,以投資者的身份,在西北進行大量建設,司馬家負責大開方便之門,事后則與無神鋪分別持有股份,共同經營。
這是裸的官商勾結,而且還是地方官府與黑幫勢力的結合,不過,在專制政體下,這壓根不是什么問題,反倒無神鋪內部有些雜音,可武蒼霓的人馬牢牢控制住無神鋪,外部又有金剛寺、司馬家的輔助,終究沒人敢來反對,事情就這么順利進行了。
原本武蒼霓只是安排了方向,公布了草案,打算自己親自來進行,但異界之旅的時間,遠遠超乎預期,她一走沒了蹤影,司馬路平等心腹遵照指示動作,未因她不在而有差,一年的時間,無神鋪的大筆金錢,猶如及時之雨,遍灑干涸的西北大地。
一棟棟嶄新的建物拔地而起,有房舍、有商店、有學堂、有佛寺,西北的幾個大城,氣像一新,還有幾個中小城市,順勢打掉重蓋,重新規劃,如今已略具城的雛形,脫離原本“鎮”的感覺。
種種變化,迅速的不可思議,也讓很多人眼饞不已,但是不管如何,這里是西北!很難有人 能夠插手其中。
這兩件大事,在一年之內,改變了西北之地,前景可期,而值此天下動蕩,黎民不安之際,金剛寺眾僧舉行大法會,率領百姓,向諸佛祈禱,祈愿天下太平,還世間平靜。
金剛寺素來奉行簡樸,成員多是社會中下階層,尤其是各種勞工為多,苦力、車夫、士卒…都是金剛寺的鐵桿弟子,走金剛力士的法門,大家一起練功,一起流血流汗,連結起來的情感,就是鐵哥們,這也是金剛寺的基礎。
這樣的門派風氣,自然不需要什么奢華排場,但現在走大乘佛法的路子,要廣納普通信眾,一點排場都不講,是不可能的。
即使金剛寺眾僧不愿意承認,但無可置疑,一定程度的排場,能讓老百姓生出崇敬,而這也是虔誠信仰的基礎,當然基本的行善不可廢,可眾僧確實開始整治衣裝,那些新蓋的佛寺,也比以前所建的更氣派、更具格調。
大乘佛法之下,金剛寺眾僧沒有賜福信徒的能耐,但卻能領導信眾一起誦經、持戒,向諸佛祈福。
在這樣的過程中,信眾得到諸佛賜福,諸佛得到信仰愿力,而作為中間媒介的眾僧,則是得到愿力轉化后,降臨己身的佛力,提升修為,顯化神通,是一個三方各有所得的模式。
因此,和過去相比,金剛寺舉行的法會更多了,率領信眾祈福,并且度化領地內的亡魂、怨氣,百姓也熱衷于參與法會,供養僧眾,替自己累積福分。
當三家聯軍攻擊漢水四城,金剛寺與司馬家都選擇作壁上觀,卻不是全無動作,他們舉行以一月為期的大型法會,連續的誦經聲,籠罩整個西北。
佛音陣陣,鋪天蓋地,一股無形的信仰愿力,普照西北天地,這種力量無形無質,看不見摸 不著,但是誰也知道這股力量的存在。
在其他門派眼中,這么作有些不知所謂,一群人正事不干,拚命把頭縮到洞里,整日祈福,福分累積得再多,一朝大禍發生,又如何抵御?
金剛寺沒有回應這些質疑,過不多時,十字庵派出觀摩團,來到西北,與金剛寺的一眾高僧切磋交流。
雖然雙方都屬佛門,但男女之別擺在那里,一群尼姑跑來和尚廟交流、切磋,各種有色眼光、閑言碎語,肯定免不了,但至少這種聲音在西北不會有,在其他地方也絕不敢大聲講,這兩派可都不好惹,金剛寺人強馬壯,背靠天階者,十字庵的人數雖不多,后頭卻有一位大能在,誰敢招惹?
金剛寺對這次的交流,非常看重,盡管彌勒活佛未有露面,但無茶方丈、枯榮長老、無邪首座親率眾僧相迎,會見十字庵主定寂師太,雙方在大雄寶殿上辯證論法,已經多日,外界皆引以為佛門盛事。
這樣的大好事,卻也難免遇到蒼蠅滋擾,有些狂徒自恃本事,想要闖進大殿,參與這場佛法辯論,只要能說上幾句,展露頭角,傳揚出去,就能聲名大噪。
不過,便宜從來都是不好占的,金剛寺將辯法交流視為首要大事,在外布下金剛陣,所有試圖侵入者,都在外頭遭遇金剛陣,直接給轟了出去。
雖然是佛門,但金剛寺過往行力士法門,練到頂也不過成就明王法身,并不講究慈悲為懷這一套,擺出金剛陣,已經是種阻嚇,看了阻嚇還硬要闖的,就是擺明欺負人,而司馬家對于這種欺負人的,就算不打折手腳,起碼肋骨也要斷一排。
很快,金剛寺的山門外,就多了幾個早幾刻還衣冠楚楚,似是青年俊逸,現在卻滿身塵土,處處都是皮肉傷的人物,其中更不乏名列星榜的人物,相信今日之后,他們的星榜名次會大幅波動。
“雙槍龍”余一平的頭上、臉上,甚至還有腳印,那是剛剛被和尚們扔出來后,旁邊憤怒的信徒一涌而上,拳打腳踢的結果,雖然這些信眾都是普通人,他們任一個都能隨手殺掉一群,但在金剛寺山門前,當著那些和尚的面殺他們信徒,這就與自殺無異了。
所以,此時這些名動星榜的俊才,一個個都被打得相當憋屈,被揍還不能動手,只能被動防 御,而且畢竟雙拳難敵四手啊,一個個被打的相當凄慘,他們的心口也窩火不已。
“可惡,這些和尚,一點面子也不給我們留…”
自號“河西雙英”的楊氏兄弟,同樣心緒難平,他們鼻青臉腫,鮮血橫流,同樣狼狽,兩兄弟出道以來,擅長合擊之術,可以說手段高超,鮮有敵手,他們甚至認為自身實力也屬于高手行列,但剛才撞上金剛陣,人家那是貨真價實的佛門戰陣,十八個大和尚圍毆他們兩 兄弟,一場痛揍,各折一只手腳,骨裂處無以計數,臉更丟盡了。
“哼,這些惡僧,總有人能制他們!就不信他們能這么一路惡下去…”
一群擅闖踢鐵板,灰頭土臉的失敗者,開口都是不平恨語,并沒有人提起他們之所以選擇金剛寺來鬧,是因為事先考慮過,金剛寺是上門鬧事成本最低的一個,就算棍棒加身,總不至于被當場杖斃,可以說,他們都是算計好的了。
玉虛真宗向來是受力幾分,都以倍返,不講究包容;封刀盟經歷大變后,這一年來漸趨強勢,“刀皇”司徒誨人證道天階后,對挑釁者絕對算得上兇狠,來犯者全都砍了;至于天斗劍閣…仿佛有意與封刀盟別苗頭,撞上那班瘋婦,死倒是不怕,就怕缺手缺腳,少鼻沒眼,活下來都想自殺。
闖金剛寺,最多就是骨折,已經是成本最低的一處地方了…
正自不平,一群人忽然發現,周圍的信徒沒了聲音,目光望向山門口,似乎那邊有什么異動,當他們也順著看去,卻只見一名身形偏瘦,穿著華貴,公子哥模樣的青年,踏著階梯,走上山門,被門口的知客僧攔阻,然后,雙方似乎碰撞摩擦。
“…又有人來了,和咱們一樣。”
“這個不知道是什么人?星榜之中,有這么一號人物嗎?”
楊氏兄弟看著那道背影,開始牢騷,余一平陡然臉色一變,雖不是很肯定,但剛才風中隱約的聲音,似乎聽見“碎星”兩字。
這位…是碎星團來人?碎星團要闖金剛寺?
此事…大了!
“…我再說一次,我自漢水來,要拜訪無茶方丈,與彌勒活佛。”
溫去病微笑說話,對面的兩名知客僧卻面色凝重,胖的那名佛掌立胸,喝道:“我等也說最后一次,凡是漢水來客,一概不得入金剛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