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小書的暈迷,帶給眾人一定程度的麻煩,因為司徒小書不醒,詳細情形無法詢問,雖然香雪可以直接滲入精神,閱讀記憶,卻沒法保證不傷害對方腦組織,只能等著司徒小書主動清醒,幸好,人醒得還算夠快。
……我們……追趕那群官兵,他們的明駝腳程很快,我們追趕得很吃力,跑出幾里地后,才終于把人截住,然后,有個女的,不曉得從哪里冒出來,一出手就放倒了武戰豪……
放倒了武戰豪?
溫去病微微皺眉,與香雪都聽出了事情的蹊蹺。
武戰豪看似粗莽人物,其實很不簡單,這回看他出手,虎錄七神絕竟然已兼通其四,只憑這份修為,星榜十三就嫌低估了,真正實力該在十名內,雖只是高階,可掌握第六級力量,尋常地階武者未必是對手。
地階要勝武戰豪,不是不能,但要說一招內便把他放倒,除非事先下毒、設陷阱,否則,就只能靠精神壓制,而做得到這點的地階武者,縱在地階當中,也是不好斗的強橫人物。
……西北之地,實戰派的強人不少,女性高手的比例也高,不過……溫去病道:司馬家的女性武者,基本都是使樂器,以音波傷人,如果使刀,或是刃中有孔,或是柄上系鈴,戰技詭奇,卻都不是一招制敵的路數,你遇著的那人……什么形象?
司徒小書道:沒看得很清楚,是名女子,距離不遠,卻形象不清,是地階的護身氣罩,不過她出的那一刀,非常霸道……氣掃全場,還具有神念威壓,如果不是因為我在這方面經驗多,根本就沒機會逃出來……
星榜高手與許多同境界武者的最大差距,往往不在修練上,而在閱歷,司徒小書越級挑戰的經驗未必多,可有封刀盟做后盾,越級對練的機會,普通武者根本比不上,所以能在地階高手的攻擊下逃生,但溫去病聽完敘述,陡然想起一事。
西北……使刀,霸氣外露的地階武者……我有不好的感覺。
溫去病朝香雪使了個眼色,后者上前一步,道:閉上眼睛,回想你們遇襲的那一刻。
司徒小書一愣,這是……神念提取?你不可能是地階,那是……這方面的專門術者?怎么可能?你這么小……
香雪皮笑肉不笑,我們溫家沒人性的,就算是小孩,也沒人可以吃閑飯,如果沒有一點利用價值,大姊姊以為,我被帶來西北,是當誘敵飼料用的嗎?
沒有地階境界,卻能提取神念的術者,如非血脈特殊,就是功法詭奇,司徒小書不敢大意,閉上眼睛,意守靈臺,腦中回憶起遇敵的那一瞬。
意念的讀取,透過香雪,也傳給溫去病與龍云兒,兩人眼前都浮現那一幕畫面,一個模糊的形影,毫無征兆地出現,左手一揮,不見刀光,本來正躍起攻敵的武戰豪就如斷線風箏般飛出,遠遠墜入沙地里,不知死活。
單單只這一手,沒有赫赫聲威,還看不出什么本事,但這女子跟著的一刀,沒有起手式,不成招法,也不見刀光,竟然是連著鞘橫揮發出,只一刀,刀氣縱橫,將前方三十余米全數籠罩。
刀氣范圍內的人,受到氣機震蕩,輕者經脈氣亂,重者腑臟受創,即使功力較高,能夠挺住的,也不堪刀氣中隨之而來的那道神念沖擊,仿佛直直對著腦門打了一槌,無可抵擋。
一刀掃過,眾人還沒機會與刀鋒接觸,就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甚至,連出手之人的面孔都看不清楚,其中,司徒小書修為夠,又經歷類似訓練,勉強撐得住,咬牙逃跑外沖。
情境重演,眼看司徒小書就要遠逃,忽然,所有景象全數靜止不動,朝中心的那一點,急速放大,是香雪操控思能,強行回溯探索,排除種種干擾,讓那本來在護身氣罩中的人影,一下清晰起來。
透過放大,龍云兒看了清楚,那是一名身穿皮質輕甲的女子,年近三十,或許有個三十幾了,深邃的五官輪廓、大大的眼睛,呈現一種少見的美感,卻被眉宇中的一點陰霾所破壞,似哀愁,卻有更多的疲憊。
但這個白衣、白甲的麗人,只要手握著刀,那一身凜然威煞,就讓人心驚肉跳,甚至到了遠遠看一眼,就覺得雙目刺痛的地步。
……這名美女,是誰?
龍云兒疑問心起,卻見整個空間劇烈震蕩,開始崩解,似乎是香雪認出了什么,心神劇震,意識空間瞬息破滅,終止了神念侵入。
眼前從黑暗回復光明,龍云兒清醒過來,卻看旁邊香雪、溫去病的臉色都不好,忙問道:認出來了嗎?那是什么人?
溫去病恍若未聞,顯現出了難得的慌張,喃喃道:要命!是她,這下麻煩了,怎么會是她?一不留神,靠得這么近了,這下還來得及躲嗎?
香雪揉了揉額頭,似乎相當傷神,奇怪,她怎么會離開云崗關的?從那個樣子看起來,她混得很不好啊……喂,她還算不算碎星者?記得她好像退團了,有本事退團而沒死的,應該就她一個……雖然那些沒退團的,現在好像死光了。
司徒小書道:你們……在說什么?什么碎星者?
龍云兒忙道:沒什么,應該是聽錯了,或是他們說錯了。
溫去病道:不管那些事了,把東西收收,我們立刻趕去月煌灘,別的事情不管了,呃,不對,還去什么月煌灘,現在立刻啟程回力夏達港吧。
龍云兒跟隨溫去病以來,還是首次見他露出這樣急著想逃跑,甚至方寸大亂的慌張,心中大奇。
司徒小書急道:你身負軍部任務,事關戰爭成敗,萬民福祉,怎么能說走就走?那對百姓不是不負責任?
溫去病一臉鄙夷,我按時交稅,善良國民的義務早盡到了,其他萬民福祉是政客的事,與我何干?
香雪道:喂,萬民福祉你可以不管,但我們兩個來這里,是背了債的,任務要是沒完成就跑,債主倒扣追究,是會被干掉的啊!
溫去病道:回去砸鍋賣鐵,想辦法賠了,或是過段時間再來,先避避風頭,債主哪有她來得恐怖?
香雪怒道:你明知她在西北,如果真那么不想見,為什么還要來?
溫去病嘆了口氣,正色道:我不是沒考慮過……你以為我為什么不過云崗關?
香雪側頭想了想,道:那就算了,反正……現在也來不及了。
溫去病皺眉道:喂,什么意思?
話出口,立即頓在當場,溫去病明白了香雪的意思,因為一股冷冽的威煞,猶如嚴冬冰水,無聲浸潤過來,雖然源頭的距離很遠,威煞瞬息傳至,四人遍體生寒,順著看去。
只見,一隊人馬靜靜立在百多米外,面孔依稀熟悉,先前入村的司馬路平等人,赫然在列,而為首的一個,白甲、白袍,綁成馬尾的黑發飄飄,就是神念透視中所見的女將。
司徒小書緊張得手握刀柄,龍云兒也背后直冒冷汗,不曉得這是不是遭遇地階的自然反應,然而,這個人好像不是普通的地階……
長風狂吹,在隊伍最前頭的她,忽然動了,也不見她怎么動作,忽然就下了駱駝,一從駝背上消失,再出現,就是幾十米外。
百余米的距離,她只在中間出現一次,就直接現身在溫去病等人的面前,速度之快,固然驚人,但令龍云兒震驚的,是那如影似魅,身影幻化的身法。
就在不久之前,自己還看武戰豪用過同樣的技法,只是不如她這么駕馭如意。
虎錄七神絕躡影形絕!
這名女將……是武家的人……在西北地方的武家人……還不是普通的地階人物……
驀地,龍云兒嬌軀劇震,想到了唯一可能的那個名字,同時,她看見司徒小書的眼神,由迷惘而驚喜,敵意盡去,取而代之的,是種遇到偶像的極度驚喜和崇敬。
……再不可能有第二個人了……鎮住西北地方,把守云崗天關,令各方獸族、妖族聞名喪膽的女帥,天南武鳳武蒼霓!
司徒小書張口欲呼,白甲、白袍的女將,無視于她,先是看了香雪一眼,流露贊嘆、驚艷之情,跟著,就到了溫去病臉上。
……嶺南溫家,溫剝皮?
相當清冷的嗓音,沒有多少親厚之意,卻也聽不出敵意,但溫剝皮這個稱呼,總讓人覺得不安……
溫去病無復早前的慌張,笑著拱了拱手,道:武帥請了,在下是嶺南溫去病,初次謁見武帥風采,如何幸之?
鎮定的神色,與先前判若兩人,龍云兒曉得他的精神已經武裝起來,可面對這位女中英豪,這樣的狡詞竊辯顯然不足。
武蒼霓道:你很怕我嗎?為何我感受得到你的恐懼?
溫去病兩手一攤,公主殿下的剛正之名,世所共知,在下區區一介奸商,干的買賣又比較特別……見了公主,自然是要怕的。
氣氛緊繃,龍云兒還是險些笑出來,哪有人一上來就自稱奸商,這擺明就是惹人厭,不過,若不這樣說,對方疑心起來,以地階之能搜索神念,恐怕就麻煩了。
武蒼霓道:我不和你廢話,剛剛我得到消息,你負責送東西到月煌灘,現下月煌灘歸我管,把你要送的東西拿出來吧。
呃,你怎會……
溫去病皺起眉頭,隱約覺得事情有些不對頭,自己受命把東西送到月煌關,不是月煌灘,更沒說東西是交給武蒼霓,這里頭……陰謀的氣息很明顯。
微覺不妥,溫去病沒有遲疑,從身上取出了那個層層加護的鐵盒,軍部委讬的那個盒子,一直被自己好好帶在身上,本來自己還做了幾個假貨,給龍云兒、香雪帶著,必要的時候魚目混珠,哪知根本派不上用場。
武蒼霓二話不說,便將鐵盒取過,稍一發勁,鐵盒內封藏的多重法陣,立即啟動,核對身分,并在確認之后,瞬息崩解開來,露出了內中的事物,兩張紙。
一張,是八千金幣的帝國銀票。
一張,是來自軍部的命令書,白紙黑字,寫得非常清楚。
……獸軍將來,知爾之能,撥君資金,以效前事,筑堅城于月煌,鐵壁御獸軍!
當這紙文書上的字,清楚被讀出來,一陣蒼涼的大笑,在狂吹的長風中響徹黃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