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涼意漸來,各種娛樂店面的霓虹燈、摩托車的前燈,如過眼云煙。小販們的吆喝聲與夜生活的音樂交錯,仿佛譜寫了一曲別致的夜曲。
有時小婉在他身邊安靜地走著,有時她在小攤販那里買到亮閃閃的廉價玩物,便在高煦面前倒退著走、向他展示新奇的戲耍,步伐輕快、身姿輕盈。似乎因為地心引力的原因,年輕的女孩骨骼多半會比較纖細,整個人都顯得輕柔,煞是爽心悅目。
沿著街道,有五顏六色不同變化的燈光,光暗在她的臉上交錯,映得容顏十分漂亮、雜糅著難言的柔媚與清純。
高煦倒顯得呆板了,他的心態在短短時間里、很難一下子年輕起來,言行都習慣性地比較淡然。不過他的目光一直在關注著小婉的一笑一顰,她好像也很受用。
倆人瞎逛,走進了一家樂器店。這古街上售賣的東西,很多是手工復古制品。高煦一下子就盯住了一只琵琶,走近瞧著便道:“居然還有這玩意。”
店員比劃著問道:“明鍋?”
她說著說著,直接把東西取下來給高煦看。
高煦只好接住,把耳朵湊過去,伸手輕輕瞧了一下木板,然后一撥琵琶弦,便看著小婉輕輕搖了一下頭。
“挺懂呀?”小婉道,“不過這種地方賣的古董,當然不會是什么好東西,一分錢一分貨。”
高煦道:“略知一二。”
接著店員又拿出了印刷的琵琶譜,夾雜著安南話與漢話,艱難地說了一通,大概意思是買琵琶送曲譜。他隨口問了多少錢,店員給了個不貴的數字。
不料小婉馬上還了個不到三分之一的價格,更沒想到的是,店員馬上同意了。
高煦本來壓根沒打算買的。但眼下價也還了,還很便宜,他沒再多說什么,掏出錢包、便莫名地買下了一把音質不怎么樣的琵琶。
倆人繼續在幾條古街上閑逛看稀奇,很快小婉又被一個路邊攤吸引。高煦上前觀察了一會兒,看著那破電視、音響、話筒等設備,心道:卡拉OK?
果然有人上去點歌,然后對著電視在路邊就唱,這樣唱歌倒是挺少見的。不過這亂糟糟遍地攤位的地方,好像也是一種特色,游客很多,大家都很隨意地在這里吃喝玩樂,似乎氣氛不錯。
小婉道:“我們也去唱一首。”
高煦擺手笑道:“我不會,你唱我聽。”
小婉問道:“一首也不會?”
高煦毫不猶豫地點頭稱是,他才剛來這個時代個把月,還沒來得及學流行的歌曲。
小婉想了想,走上來伸手拿了剛買的琵琶譜,翻看了一會兒,指著一首叫“情人”的曲子道:“你彈我唱,不然多沒意思。”
高煦一看上面的曲譜,他居然認識。以前杜千蕊教他的、是更復雜的古譜,而這首琵琶曲譜是仿古的,改變的地方只是更簡化了。
而這本曲譜里,大部分是數字簡譜的歌曲,高煦一時半會不一定能適應;剛才小婉翻看,或許就是在挑仿古譜。這又讓朱高煦覺得有點異樣。
高煦又仔細瞧了一會兒曲譜,確定自己都認識之后,這才點頭笑道:“行,我可不愿意掃美女的興。”
于是倆人上前等著,等前面那個男的干嚎完了,小婉上前點了那首叫情人的漢文歌,再要求攤主把配樂開小。
高煦對照著曲譜,先彈前奏。他已經明白這曲子節奏很快,很有現代風格,高煦甚至自作主張敲擊琵琶木頭、打出節奏感,有點模擬DJ一樣的感覺。他的琵琶手法還算熟練專業,畢竟師從的杜千蕊、在古代的音律造詣很高。
小婉聽著配樂,拿起話筒便開始唱。她一開口,立刻就讓高煦聽得癡了。音色非常純凈好聽,他身體里的血液也仿佛頓時上涌。
不同于古代人們唱曲講究字正腔圓,現在的歌表達情緒很夸張用力,歌詞當然也很肉麻。小婉的臺風不錯,眼神表情到位,還會隨著節奏有簡單的小幅舞步,很自然很美。
“今夜月光,包圍身上,就像你、注視我的目光。為什么、你不擁抱我,不親吻我,就像半月、親吻云朵…”她抬頭看著月亮,然后注視著高煦,緊握著話筒。那多情嫵媚的眼神,不知是表演詞意,還是在表達情感,更讓人分不清是真是假。
那清純的音色,唱出十分熱情急躁的旋律節奏,自有一種反差的美妙。高煦一邊配合,一邊心跳加速地看著她。
沒一會兒,高煦就被她的情緒感染,揮動拍打的手指也更加用力,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宣泄心中澎湃的沖動。他感覺已經迷失在了其中,忘記了自己是誰。
等高煦稍微回過神時,他才發現,周圍不知什么時候開始擁擠了,許多人駐足,站在旁邊欣賞歌曲。小婉唱得很好聽,何況長得也堪稱絕色佳人。
一曲唱完,圍觀的人們都撫掌叫好。攤主揮著手道:“再來,優惠。”
不料這時有幾個醉醺醺的外國人,走出了人群,高煦便轉頭觀察著他們。兩個鬼佬提著酒瓶,前面一個黑佬在那里扭來扭去唱著聽不懂的詞。高煦立刻放下琵琶,向小婉靠近。黑佬正抬起手臂,向小婉的削肩搭了過去。高煦馬上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將烏七八黑的手臂往旁邊一丟。
黑佬頓時面對高煦,搖擺著說著什么,反正不是英語,連一個詞也聽不懂。
小婉掩著鼻子道:“好臭,別理他,我們走吧。”
但是黑佬忽然推了高煦一把,繼續嘰里呱啦說個不停。高煦攤開手說道:“我們素不相識,各走各路,相安無事。”
面前的黑佬又推了高煦一把,高煦順著來勢后退了半步、淡定地站住,卻見另外兩個提酒瓶的鬼佬、正向小婉走過來。
高煦迅速開始判斷形勢,對方大概有五個人,三個已經靠近。如果要動手,肯定不應該陷入扭打的狀態,否則可能要吃虧。高煦現在的身體力氣、根本比不得以前叱咤戰陣的漢王。
黑佬忽然展開雙臂,似乎想抓高煦的肩膀,胸前和面門卻空子大開。高煦不再含糊,忽然邁開腿,一個直拳迎面揮去,但臨近黑佬的臉時,拳頭變了方向,勁風從對方的臉頰吹過。
高煦稍作停頓,變拳為掌,“啪”地一聲打在黑佬的嘴上。那家伙慘叫一聲,
雙手捂住了面門。
不等另外兩個白皮膚的鬼佬反應過來,高煦便先發制人,提起右腿,一個側踢過去,“砰”地一聲,右邊的鬼佬連退兩步,然后仰頭就摔倒進人群。酒瓶也“哐當”摔在了水泥地上。
高煦看了左邊那人一眼,罵了一聲“曹你釀”,話音未落鞭腿飛了過去,那廝抬起膀子擋了一下,但整個人仍在大力中躍起、滾到了馬路上。
剩下的兩個外國人距離比較遠,高煦瞪了他們一眼,一番熱身后他的眼神兇光畢露,嚇得倆人后退了一步。
這時周圍已一片混亂,圍觀的人們一邊躲避,一邊卻不愿意離開,正是既怕被誤傷、又想看熱鬧。
小婉拉住高煦道:“還不快跑,一會兒警察來了會有麻煩。”
高煦以為然,但他跑了兩步又返回來,從錢包里拿了一張錢遞給攤主:“不用找了。”
小婉笑盈盈地看著他,然后撿起地上的琵琶和曲譜,拉起他就跑。
倆人沿著熙熙攘攘的大街跑路,見到岔路便亂鉆。跑了很久,高煦回頭看時,覺得沒什么異常了,這才拉住小婉慢慢停下來。
小婉一邊喘氣,一邊笑個不停。她抬頭看了高煦一臉茫然的樣子,又笑得彎了腰,雙手按在了膝蓋上方,笑得快喘不過氣來。
高煦卻沒笑,心里話是、他并不明白笑點在哪里。
高煦道:“你看,出門在外還是有危險的,特別是晚上。”
小婉抬眼道:“我看最危險的人是你,把人打成什么樣了。”
高煦道:“他們先動手動腳,能怪我嗎?”
小婉笑道:“知道了,叔叔。”后面兩個字咬得很重。
高煦又道:“別擔心,沒什么大不了的。我也怕打出事,沒敢下死手。”
小婉點了點頭,說道:“萬一運氣不好,你被當地警察抓到了。你要說‘我是明國人,我要求立刻聯系大明使館’,然后警察就不會抓你走了,會找個人少的地方和你商量和解,也就是出錢了事。”
高煦問道:“你怎么知道這樣管用?”
小婉道:“我當然知道,除非你去蘇伊士以西的國家,否則這樣做是很可能管用的。每年大明內閣會在暗地里給他們的正府評級,要是評級太低了,就可能會幫助他們換、換一個更加清廉親民的。”
高煦神情復雜地說道:“學習了。”
小婉道:“我們回酒店吧,省麻煩。”
高煦道:“走路回去?”
小婉點了點頭。高煦便打開手機導航,在語音播報聲中,與小婉往回走。
等到了酒店門口,高煦忽然轉頭道:“走得慢,卻過得很快。”
小婉立刻抬頭看他,與高煦對視著。她的臉上漸漸露出笑容,“你見到個女孩就撩嗎?”
高煦愣了一下:“我什么時候撩過別人?”
小婉微笑道:“記住了,現在的女孩不喜歡花心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