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蕭蕭,冰涼透骨。
忽地,一道銀白色劍光在黑暗中劃過,迅疾無比的從遠處飛來,落于一座沙丘之上。
來人風姿綽約、容貌極美,正是穆婉兒。
但見此刻,穆婉兒站在沙丘之上,面如寒霜,單手握住法訣,催動汐水劍在附近飛馳,照亮了一處又一處的黑暗。
只是,這附近除了她一人,似乎只剩下黃土了。
“哼!”
穆婉兒搜尋無果,冷冷地哼了一聲,飛身而起,再次御劍走遠。
然而,就在穆婉兒才走不久,她剛剛站立的那座沙丘邊緣,黃沙流動,緩緩露出了兩顆腦袋,赫然是無道與將軍令。
“將軍令!”
無道面色陰沉,怒不可遏。
將軍令用力甩了甩腦袋,將黃沙抖落,然后扭頭望向身旁的無道,滿臉歉意,道:“你先別生氣,容我跟你解釋一下…”
“解釋個屁!”無道脫口罵道。
將軍令一愣,聽見這聲“屁”字,著實讓他感到十分意外。
無道率先從沙子里站了起來,低頭看著將軍令,憤然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都干了什么。不就是為了那死人身上的兩件法寶嘛!怎么,連命都敢豁出去了?”
將軍令訕訕一笑,沒有立即作答。
然只見他左手掌心中光芒一閃,不知什么東西就被收了起來。緊接著站起身,快速拍干凈身上的沙子。
無道冷冷地看著,欲言又止。
將軍令抬起頭,正色道:“你當然不會在乎了,懷揣殘陽刀和缺月劍兩大至寶,還有一顆…但我不一樣啊!這兩件東西,當得天下間最適合我使用的法寶了。”
無道聞言,不由得認真打量起將軍令來。然這細看之下,無道忽然一驚。
不比較不知道,但真要是把將軍令跟羅冥放在一起進行對比,才發現他們兩人除了都是一副書生形象以外,面貌居然有三分相似。
無道皺了皺眉頭,雖然他并不相信將軍令會與羅冥存在什么親緣關系。
當然,事實是他們真的沒有任何關系,之所以有點像,完全只是因為衣著打扮相近,又都長著一張眉清目秀,怎么看都不像壞人的臉。
將軍令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沒有粘上沙子。
再看無道一直盯著他的臉,便只當這是因為他把穆婉兒招惹過來,所以惹惱了無道,到現在怒氣也不能消。
念及此處,將軍令心念飛轉,忽而說道:“無道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看在你我結盟的份上,就先消消氣。畢竟我奪了法寶,實力增長,對我們今后的行動也更有助力,你說是不是?”
無道不置可否,深呼吸一口氣。
將軍令咬了咬牙,接著道:“不然你看這樣,等此間事了,回頭我就分你一件,這總可以了吧?”
無道心神一動,卻不說話。
半晌后,終于還是將軍令抵不住,大袖一揮,沒好氣道:“怕了你了,要不你說,這事怎么才能了?”
無道微一沉吟,說道:“回頭把青冥硯給我,不過現在你得先給我…”
“什么?”將軍令暴跳而起,怒指無道,斥責道:“你你你…做人不能貪得無厭。”
無道輕蔑一笑,嗤嗤有聲,道:“沒想要山河筆。”
將軍令立馬放下手臂,疑惑問道:“那你還想要什么?一共不就這兩件嗎?”
無道一撇嘴,冷笑道:“你想多了。”
“我想…”
將軍令話未說完一半,猛然想到什么,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出一步,壓低聲音道:“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無道目光一低,看向將軍令左手袖口,淡淡道:“把剛才躲過追蹤那東西,借我用上三年。”
將軍令吃了一驚,滿臉詫異,問道:“你要它做什么?既不能用來對敵,也不能充饑裹腹,還借上三年,你有病啊!”
無道沒有說話,面色陡然一沉,慢慢伸出右手。
將軍令心里直罵娘,道自己上輩子究竟造了什么孽,今生居然碰上眼前這么個王八蛋。
但是眼看無道的手掌一點點伸過來,容他罵人或者思考的時間,便都不多了。
“你等等。”將軍令急聲道。“借你可以,但你還會不會還?”
無道不假思索,回答道:“三年后,你若還活在人間,我就還你。”
“你…”將軍令啞口無言,氣得渾身顫抖。
無道伸出去的右手勾了勾,意思不言而喻,是要現在、立刻、馬上就“借”。
將軍令面色陰晴不定,清楚這不是借,分明就是在搶,可縱然他心底一萬個不愿意,但卻沒法在這時候拒絕。
“我靠!”將軍令罵道。“老子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今生才遇上你這么個厚顏無恥的吸血鬼。”
說罷,他甩起左手,用力拍在無道的右手掌心。
而無道看也不看一眼,只將手掌一翻,縮回袖中,面露一絲得色。
將軍令看在眼里,氣得心跳加速,呼吸粗重,忍不住又罵道:“操!老子要不是尚有一點良知,非得日你先人板…”
不過他話音未落,忽地戛然而止。
同樣的,無道抬起的右腳也停在了半空之中。
“錚!”
一聲清越劍鳴當空乍響。
原本黑暗的夜色,毫無征兆地亮起了一道銀白色劍光,照亮了方圓數十丈的天空。
無道與將軍令悚然大驚,不用回頭看也知道來人是誰,只是他二人千算萬算,卻都沒料到會被穆婉兒殺了一個回馬槍。
“果然是你?”穆婉兒如是道。
只見她凌空而立,衣衫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一雙冰冷的眼眸,死死盯著無道的后背。
這一眼,仿佛越過了十年。
夜色深深。
魔鬼城中的哀鳴聲更加急促,也更顯凄厲幽怨,仿佛在講述著它的悲慘往事。
與此同時,有三道身影正相互追逐,前面兩人是無道與將軍令,后面一人理所當然是穆婉兒了。
將軍令回頭望了一眼,頓時驚出一頭冷汗,忙對身邊的無道說:“無道兄,你我何不聯合,擊退她便是了。不然像現在這般跑下去,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
無道冷冷哼了一聲,瞪了眼將軍令,怒道:“要打你去打,畢竟人是你招惹來的。”
“是這樣沒錯,但是你就不幫幫我嗎?”
“不幫。”
“你…那好,我問你,我們還是不是盟友?你剛剛是不是搶…借了我的東西?”
“借了東西我會還。但我不想在大事未成之前,先傷在了汐水神劍之下。”
“你我聯手,怎么可能會不敵她與汐水劍?”
“可我不會跟你在這里聯手。”
“那就是要我死嘍?”
“對不起!剛好不用還你東西了。”
“無道,你…”
正在無道與將軍令說話的時候,后方銳嘯聲大響,汐水一個疾馳,載著穆婉兒,陡然出現在了他二人身后不足十丈的地方。
將軍令嚇得臉色煞白,但見無道加快了遁速,一下將他甩開五六丈遠,登時氣急敗壞,破口大罵道:“你大爺的,無道,我們之間的同盟關系,到此為止。”
說著身形一轉,向與無道不同的方向,飛速逃走。
然而出人意料是,就在將軍令往不同方向飛出不過百丈,這時候,他卻忽然停了下來。
將軍令轉身往回望去,嘴角一陣抽搐,情不自禁道:“你們這對前世今生的冤家,是在玩我嗎?”
原來,穆婉兒根本就不是在追他。
疾行中,無道回頭瞄了一眼,嘴里嘀咕了兩下,也不知說了些什么。
但只見他手中法訣急催,整個人立刻化作一道流光,瞬間沖入了黑暗之中。
不過在他身后,穆婉兒銀牙一咬,跟著也沖入黑暗,緊追不放。
時間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無道在魔鬼城中忽而高飛,忽而低走,速度快到不可思議,并且每一次轉彎都讓人始料未及。可是無論如何,他就是擺脫不了身后的穆婉兒。
而自始至終,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就沒超過三十丈。
“嘶!”輕輕一聲響。
身前的黑暗被沖破,身后的光明轉眼卻又陷入黑暗,冷風打在臉上,穆婉兒眼睛一眨也不眨,只盯著前方那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突然,無道不知為何減緩了速度,然后落向一座沙丘,靜靜地站在上面。
穆婉兒微微驚了一下,亦跟著停下,接著落在旁邊的一座沙丘,距離無道,差不多剛好十丈。
無道看著眼前的黑暗,穆婉兒看著眼前無道的后背,兩個人就這么一動不動,也不說話。
哦!衣服在動。
他們的衣服,都在風中飄舞,而因為黑袍比較重,白色紗衫比較輕,所以黑袍舞動的很低很慢,白色紗衫卻都快飄起來了。
深沉的夜。
凄涼的風。
穆婉兒鬢角的青絲被風吹亂一縷,遮住了眼睛,于是她輕輕伸手,將那一縷青絲撥開,別在耳朵后面。
無道緩緩的、慢慢的轉過身體,望向那張絕美的容顏。
穆婉兒霍然抬起右手,舉起手中那柄銀光灼灼的汐水神劍。
在他看來,她是這個世間最美麗的女子,那一對小酒窩,無酒惹人醉。
她的劍亮如秋水,她的心冷若冰霜。
她寒著臉,握著劍,指著他!
而他,雙手負在身后,攤開了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