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么多神采奕奕求知若渴的年輕人，陳天云以莊重氣派走到已經只剩下兩三米見方的發揮空間中，推辭了楊總給的椅子，稍微搓了搓手亮起嗓子：“如歌網，峨洋公司的朋友們，大家好。”
貴客的樣子挺和氣，峨洋也再掌聲歡迎。楊景行盡量不擋員工視線，退到靠墻邊。兩位王總也站著作陪，眾合幾人倒還坐著。
“楊總說機會難得，請我跟大家聊幾句。”陳天云并非給面子：“我說，機會并不難得，對于有準備有能力的人而言，這是一個機會的黃金時代…”
看看人家大總監，一下就切入正題，馬上鼓舞人心。
陳總監用現實舉例結合社會理論說明現今的機會已經大不同于上世紀十年代那種巧取豪奪的鉆營，尤其是互聯網行業的成功者，可以說都是從社會實際出發去實現自我價值并創造財富的。大家會感覺這個行業里的大佬都比較高調，其實并不是需要什么曝光度，而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感覺陳天云自己就是十分坐得正的那種，講話比較大膽，年輕人也很喜歡聽。
說了那么多好處，陳天云當然要恭喜各位選擇了這個充滿前景的行業，而且就如歌網來說大家也干得很不錯，如歌網是一款很不錯的產品，能做到現在這樣的廣度和深度，首先是因為峨洋有了解市場和懂技術的互補合伙人團隊，但也離不開每個同事的優秀。
陳總監可不是空口說套話，能對如歌網的網頁設計和優化進行細節點評，很稱贊那個時限歌詞標注推薦功能，能有這個構思并且實現都是很專業的表現：“我想問一下，這個愛迪爾是誰提出來的？”
楊景行趕忙介紹：“我們編輯部的，站起來一下。王亞茹，去年浦海師范大學畢業加入峨洋，來自安徽宣城。”
“很好！”陳天云很鼓勵：“就是在眾合，我看到這樣的用心做事，我也會馬上調看這個員工的資料，我會給她更多更好的機會。”
面對同事們的仰慕，王亞茹還是不好意思：“我也是跟著楊總的思路想到的…”
“更好，更加好…”
IT行業是不是反其道而行之，這想買東西的還先夸起產品來了，當然也是大大鼓勵做產品的人，因為已經做出了這么好的東西嘛，陳天云相信各位都已經是很有經驗的互聯網從業者了，履歷中寫上在如歌網或者華年播放器中的具體負責，都是很好的加分項。
陳天云的總結陳詞是：“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年輕人一定要對自己充滿信心，要敢闖敢干，我相信你們。謝謝大家，我就說這么多。”
和大家一起熱烈鼓掌后，楊景行繼續把握機會：“陳先生說得非常好，人也很好，大家有什么問題想問的就勇敢一點，我相信陳先生能事半功倍為我們答疑解惑。”
客人點頭了，峨洋同事們就互相看看，一個男員工先大膽：“如果收購，我們能去眾合嗎？”
“相信大家都很關心這個問題。”陳天云也熱情解答：“首先我自己是非常愿意和大家成為同事的，眾合也非常歡迎踏實肯干的年輕人。只是我和楊總才剛見面，具體怎么開展合作我們還需要進一步洽談。但是請大家放心，眾合，我相信楊總一樣，我們都會合法合規地辦事，這是底線。”
楊景行繼續笑容鼓勵同事們，也不知道他這個老板還能干多久，趙程迪給個面子：“請問眾合為什么要收購峨洋？”
“并不是收購峨洋。”陳總監說明：“眾合是很專注的公司，我們對業務方向有非常嚴格的把控，我們感興趣的是如歌網和華年播放器，主要如歌網，因為播放器可能是因為上線時間比較短，我認為即便是對如歌網而言也還不具備重要性，或者可以說還沒能進入價值鏈之中。”
趙程迪等著呢：“請問為什么要收購如歌？”
陳天云坦陳：“可以告訴大家，收購如歌是我們喬總的決定。不好意思楊總，坦白說，如歌網是一個體量比較小的網站。從用戶、技術、社會關系這幾方面來說，我個人認為如歌網都不具備被收購的價值，所以我猜喬總應該是看中如歌網的內容，因為我們喬總也喜歡音樂。”
人家大公司說的也是實話，峨洋人只能挺住。楊景行就沒臉沒皮還笑：“還有嗎？”
“估值多少？”游知行大喊一聲與他無關的。
峨洋人都笑了起來，陳天云也就跟著笑：“網站的估值是個比較復雜的系統工作，涉及到盈利潛力、經營機制、知識產權、硬件資產、客戶群等很多方面，但如果只考慮這些方面，如歌的估值可能不會樂觀，也不值得我們喬總親自決定，所以我們肯定會有更多的權衡，相信會跟峨洋的合伙人團隊達成雙方都滿意的結果。”
“如歌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游知行還是笑的：“收了干什么？”哎喲，馬屁精好像很受同事仰慕了呀。
不過人家大總監什么場面沒見過，陳天云依然熱心解答：“我剛剛說了，如歌網也有被喬總欣賞的地方。我并非否認如歌，我的意思一兩亮點還不足以在當今的互聯網環境里立足，這是現實。我相信喬總的收購意向是讓如歌得到更好的發展。”
楊景行有興趣了：“想麻煩您從您的角度說一說如歌的不足，讓我們對過去的工作有個總結，幫大家開闊一下想法和視野對今后有幫助。”這賣方的態度好像也很誠懇。
陳天云也不推辭：“那我就聊一聊我的看法…”
大總監挑起小網站的毛病來真是滔滔不絕口若懸河，這也是壓價呀，那口才和見識都比之前灑雞湯的時候提了幾個檔次。除了如歌網所表現出來的硬件軟件欠缺，還擴展到公司實力、企業定位、人才儲備、核心戰略各方面，反正在合眾面前，峨洋肯定是一文不值的。
楊景行聽得可認真了，還是帶著思考聽的：“打斷您一下，我覺得您說剛才說的這兩點主要是我們要面臨的困難，我挺認同的，你能不能在這方面多給講一講。”
這老板讓自己做惡人呀，不過陳天云也不在乎，還越來越有狀態：“未來十年，互聯網會更深入全面影響并且是融入人們的生活，衣食住行和醫療教育，現在各大公司都在全面研究布局。如歌網能在這兩年快速發展的一個主要原因是沒有遇到兇橫的對手？為什么沒有大家想過沒有？如果峨洋轉型做購物網站能有機會嗎？或者你們做游戲，能立腳嗎？”
大總監說得明確肯定，行業競爭會越來越激勵殘酷，其實現在就已經真刀真槍頭破血流了。每一寸陣地都是兵家必爭，因為都怕把這一寸失掉就成了被別人吞噬的突破口。可是為什么這么多大公司都不在音樂上發力呢？是沒能力嗎？當然不是，而是沒必要，這東西沒看起來那么重要，形不成競爭力看不到前景。
陳天云預言不管現在還是未來十年甚至二十年，互聯網的戰場都只會是衣食住行方面，沒有科幻片里那些東西。至于行業對文化娛樂的需求，除了游戲還是游戲。有多少人有時間有心思在音樂上花精力？更別說花錢了。游戲才是更直接更有效率的娛樂方式，所以才說如歌能做到現在這樣已經很難得。
或者說，萬一明天開始音樂市場對互聯網突然重要起來了呢？峨洋就有機會了嗎？不，只會瞬間被大公司碾碎。
陳天云還特別說明，并不是大公司多壞，而是公司從誕生那一天起的本質就決定了競爭的殘酷，都是為了生存而戰。曾經跟眾合并駕齊驅甚至要領先的幾大門戶類網站，現在大多已經茍延殘喘了。曾經也有估值很不錯的、音樂網站，捂著舍不得出手，短短兩三年過去劃一個零兩個零都沒人要了，這都是血淋淋的教訓擺在大家眼前的。
大總監帶領大家想象，以眾合的軟硬實力和用戶基礎，如果要開設一個如歌同類的網站，一周之類就可以上線，直接是千萬級深度用戶，如歌有掰手腕的機會嗎？要是換成其他公司，還會有各種手段呢！所以說喬總的收購是非常善意的，是一片愛護之心，對峨洋而言的確是難得的機會。
但是，被收購對如歌對大家而言并不意味著結束，而是全新的開始！
收購方的這一番慷慨激昂指點江山，峨洋人真是被震住了，都忘記鼓掌了。楊景行也不太笑了：“陳先生說得太好了，讓我們受益良多，非常感謝。大家還有問題嗎？抓緊機會。”
才發現辛辛苦苦搞兩年的東西一文不值，還問個屁呀。
楊景行就再次：“太謝謝您了，您請坐。”
陳天云邊回座位邊觀察一下小公司的年輕人們回去裝作工作的樣子，還有點過意不去：“忠言逆耳，希望楊總理解。”
“您說的都很對。”楊景行好像頗多感觸，坐下都小心翼翼 ：“龐經理過來呀。”
雖然大家擠了位置出來，龐惜還是在楊景行側后面坐下了。
楊景行跟客人說明：“時間比較緊，我們還沒來得及商量，現在討論一下，您不介意吧？”
還有這樣搞的嗎？陳天云好像都有點意外：“可以，請便。”
“昨天晚上還是想了的。”楊景行呵呵：“覺得怎么樣？川哥？”
王成川呵呵：“我看你們，我那點。”
楊景行就問王建賢：“怎么說？”
王建賢很為難的樣子。
陳天云小聲點：“我跟幾位說明一下，必然是全資收購，這是很明確的。”
王建賢點點頭，繼續思考。
楊景行這土包子：“您開個價吧。”
真是一片無語，大總監都反應一下才：“并不是我開價…要不要換個地方談？”
楊景行搖頭：“不用了，我們平時都這樣。”
那個喬木呵呵了一下：“楊總爽快人。”
陳天云就也給點笑容，但還是有點難開口：“你們的數據資料我們還沒看，但是根據合眾的了解研究…我們認為三千萬是對如歌的合理估值，這個數字很有誠意了。”
對大公司而言三千萬就只是個數字嗎？王建賢明顯嘆了口氣，好像有點失望。王成川的笑容倒還多了點：“我們先把陳總監他們需要的東西準備一下？”
陳天云很支持：“對…”
“陳總監這樣過來也不是為了看數據。”楊景行要向大公司學習了：“我們也效率一點，現在就給陳總監的一個明確答復。我的意見是不賣。”
王建賢點頭同意：“價格太低，我們的IP、uv…”
“價格可以根據實際情況浮動。”陳天云呵呵似乎鼓勵年輕人：“買賣，自古如此。我們是帶著喬總的誠意所以過來得比較快，但是楊總不要急。”
楊景行陪笑：“浮動恐怕有限，我想象中五千萬還值得考慮。”
真敢獅子大開口呀，不過買賣嘛，合眾幾人也不驚訝或者嘲笑，陳天云還好心：“我們可以拿幾個收購案例給楊總參考一下，都是過去一兩年的。另外我補充一點，收購完成之后，關于你們幾位的任職，都是可以談的。”
王建賢看楊景行：“我們去里面說吧。”
合伙人的意見楊景行還是得聽：“好，那請幾位稍等一下。”
沒問題沒問題。
眾目睽睽之下，峨洋四個合伙人進了小隔間。其實也不太隔音的，王建賢得背對外面小聲點：“股票我不要！”眼睛倒是瞪得圓。
“股票可能能多談一點。”王成川分析：“可是不能馬上套現，不保險。”
楊景行倒是靠坐桌子面朝外好笑：“昨天還說億萬富翁了，就三千萬…”
“那是開玩笑。”王成川呵呵：“五千萬能談下來可以了，交完稅你也有兩千多萬。”
“我估計也是三四千萬。”王建賢倒實誠：“他們收浮力也是三千萬。”
楊景行知道呢：“浮力都做死了。”
王建賢更了解：“那種弱智游戲不知道怎么火起來的，必然死路一條，但是用戶給眾合留下了。”
楊景行沒個主意：“你覺得什么價位合適？”
王建賢沉穩思考：“…五千萬可能不好談，四千萬！”
楊景行再一轉頭，就看見龐惜輕輕搖頭，他也不問了，跟兩外兩位說：“四千萬…我還是有點舍不得。這樣，你們把資料做一下陪他們聊一下，我出去走一走想一想。”
“合適就賣了。”王建賢誠心建議：“播放器又做不起來，搞你的電影和樂隊來錢那么容易。”
楊景行就想著：“說不定下次就來個開一億兩億的。”
王成川都笑了，王建賢就同情：“別人也不傻，比我們看得遠。”
楊景行點頭：“說的倒是那么回事。”
王成川倒是義氣：“人員安排要談好，肯定要裁一大批，要補償。”
王建賢都氣憤了：“肯定是他們的事！其實我也做累了…”
楊景行等不及了：“你們陪一下，我去走一走。”
王建賢關心：“你要多久？”
楊景行對自己有信心：“最多一個小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