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柔緩的鋼琴前奏,楊景行唱得也是低聲下氣。不過相比《燃燒》和《謝謝》之流,這首歌顯然更適合在酒吧唱,尤其是楊景行還唱得有那么點藍調味道。
不過齊清諾對藍調顯然沒什么研究或者愛好,她在唱腔上一點也不配合楊景行,還是用她最擅長的那種純樸嗓音和流行技巧。
感覺臺上兩人不是在默契配合,而是在友好對比交流。不過酒吧里的人似乎都喜歡這種情況,客人、歌手樂手和老板員工,都看聽得很認真。
吉他和鋼琴,男聲女聲,在散發著清新劑和酒水味道的空調冷氣中交融得很專業,甚至很美好。
觀眾們除了欣賞音樂,似乎也喜歡看,楊景行和齊清諾為數不多的眼神交流也能讓好多人臉上浮現笑容,冉姐笑得最燦爛。
最后一句纏綿的歌詞,臺上兩個人是互相看著一起輕哼完的。不過大部分人沒被肉麻到,掌聲比較及時的響起來,不是多熱烈,而是溫和得更適合現在的氣氛。
又和楊景行對看一眼后,齊清諾對大家燦爛地笑:“謝謝。”
楊景行就不啰嗦了,起身準備下臺。
冉姐突然大聲倡議:“一張照片,唱一遍…好多人都沒聽過!”
于是得到了好多人的支持。
齊清諾也不幫男朋友說話,還笑吟吟把電箱吉他遞給了他。
冉姐還指揮劉才敬:“搬把椅子。”
楊景行接過椅子后,放在了齊清諾旁邊。齊清諾把話筒架移到楊景行面前,自己再把椅子靠邊一些,準備當觀眾。
楊景行坐下,調節一下話筒高度。
冉姐提醒:“介紹一下,什么歌?”
楊景行很聽話:“這首歌叫《一張照片》,前幾天在這唱過,有幾位當時也在…”
被楊景行眼神致意后,聽過這首歌的兩個客人還回應,并跟周圍的人證實。
楊景行繼續說:“如果唱出來讓大家失望了,就怪他們,因為他們聽過了,現在又不阻止我。”
艾珍都接話了:“都聽過了,快!”說完嘿嘿笑著躲藏。
冉姐不同意:“介紹詳細點,什么照片?”
楊景行說:“這首歌,是我看了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的照片后寫的…”
冉姐問:“誰的照片?”
楊景行說:“我有膽子說出來,你們猜得到是誰的照片。”
大家笑,齊清諾倒只是揚揚嘴角。
冉姐再沒要求了,楊景行就開始,一開始的樣子似乎就比上次還專注。
冉姐艾珍她們不壞樂了,劉才敬付飛蓉的目光也專一了,詹華雨也放下了手中象征性的老板娘活計…聽過沒聽過的客人,看樣子現在都是把精神集中在耳朵上而不是眼睛上。
齊清諾也是看著楊景行的,似乎有點欣賞,但明顯沒什么仰慕愛慕。
楊景行似乎對吉他沒那么自信,大部分時間都是看著琴弦的,撥彈得非常精確,唱得也很仔細,盡管這首歌根本聽不出什么技巧風格來。
就那么簡單的重復變奏著,三分多鐘的一首歌曲,站著服務員和樂隊們甚至都沒動一下腳步,調酒師也絕不會搖杯子,客人們也沒叫酒…冉姐倒是走到齊清諾身后,把手搭在她肩上,順便看了看項鏈。
唱完后,楊景行也給個不會被打的笑臉:“謝謝。”
大家鼓掌,齊清諾沒顯得被動。
掌聲沒持續多久,也沒人叫好,雖然大多數人都是喜悅享受的表情。
齊清諾拿過了楊景行要放下的吉他,上前說:“我也唱一個,《我想知道》,好像是很久以前寫的了,同樣的歌用不同的心情唱,感覺會完全不一樣。”
齊清諾得到的歡迎比楊景行多,楊景行也自覺地移開挪后退居二線。
和剛剛的感覺完全不同,無論是整體結構,旋律走向,節奏感覺,歌詞內容,《我想知道》都要比《一張照片》顯得豐富深沉而有力得多。
從作曲方理論面講,《我想知道》也要高端全面很多。《一張照片》,說是外行撞大運妙手偶得也會有人信,但是《我想知道》絕對不是初學者能無病呻吟出來的。
齊清諾今天唱得和以前是有些不一樣,但是給人的感覺并沒有完全不同。可能她自己有另一種感受吧,但是聽歌的人,都是預料之內的動容了,迷惑了,驚嘆了,甚至仰慕了…冉姐就是很有些激動的樣子,詹華雨也明顯更欣賞女兒一些。
楊景行也是欣賞地看著齊清諾,但是略顯深沉,好像沒齊清諾之前那么放松。
不過等齊清諾帶著微笑唱完最后一句后,楊景行幾乎是第一個鼓掌的,雖然沒激情四射,但是也能說是起帶頭作用了。
齊清諾臺風穩健地微笑著放下了吉他,冉姐問:“不唱了?”
齊清諾看楊景行,兩人都搖搖頭。
冉姐就立刻接棒,上臺去感嘆:“是不是太般配了?”
雖然事不關己,但也有一些客人表示支持,倒是能扯上關系的成路他們只呵呵笑,不起哄。
冉姐興奮:“唱一個祝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歌吧,有情人終成眷屬。”
雖然是一首和前面的比起來可能會顯得有些俗氣平庸的歌,但是冉姐唱得開心,大家也聽得開心。
楊景行和齊清諾回到吧臺前后也認真看著臺上,齊清諾還刻意調皮地找楊景行碰杯。
冉姐唱完后,大家鼓掌。
詹華雨對齊清諾建議:“不早了,回家吧。”
齊清諾聽話,邀楊景行:“走。”
楊景行掏錢結賬:“我的有老板請了,我付冉姐他們的。”
詹華雨阻止加責怪:“算了,早點回去。”
齊達維呵呵:“你都請了我請什么?”
齊清諾找父親要自己的包包,詹華雨拿了,說:“我也回去。”
齊清諾責怪:“你不陪你老公?”
詹華雨講道理:“明天還上班,你以為像你們這么年輕。”
楊景行主動:“我送您。”
詹華雨搖頭:“不用了,打車方面。”
齊清諾又唱反調:“你打車,我坐免費的。”
楊景行選擇等詹華雨一起,對齊達維禮貌:“叔叔再見。”
齊達維理解地笑,齊清諾就是很明顯的譏笑了。
詹華雨理所當然:“比你爸爸大兩歲。”
不過楊景行沒立刻糾正這個錯誤。
出了酒吧外門,詹華雨遠看了一下左右,問楊景行:“車停那邊的?”
楊景行點頭。
詹華雨給個面子:“那走吧。”
齊清諾調皮:“我給你叫車。”
詹華雨嚴厲:“快點。”
齊清諾就挽起了母親的胳膊,楊景行選在站在齊清諾右邊。
走兩步,詹華雨問:“小楊,張彥豪對你還不錯吧?”
楊景行說:“挺好的,支持力度比較大。”
齊清諾建議母親:“楊景行就楊景行,小楊,還沒那么親熱。”
詹華雨不理,說:“私人企業和文化單位不同的,他支持你,欣賞你只是一個方面,主要還是你能制造價值。”
齊清諾想得開:“都是這樣,互有所求。”
詹華雨繼續說:“我當初答應諾諾學音樂是有條件的,就不是能當商業歌手。”
楊景行笑:“我支持您。”
詹華雨說:“你也了解了,商業追求只是剩余價值,所謂追求高低,其實都沒什么差別。現在什么都在進步,可是流行音樂圈還在走下坡路,真正懂音樂有文化的音樂越來越少…”
楊景行同意:“叔叔他們不在了。”
齊清諾笑,詹華雨卻點頭:“他們這一代人,整體上比你么這一代強很多…是個縮影吧,經濟在飛速發展,但是文化停滯不前,歌手賺錢越來越多,音樂越來越差。”
齊清諾抗議:“你別一竿子打翻一船,我們也是音樂人。”
詹華雨說:“你不一樣,楊景行他們,也不能靠一個人撐起一個時代。”
齊清諾哈哈:“不一定哦。”
楊景行說:“優秀的人有很多,大家堅持下去,我覺得會迎來好時代的。”
詹華雨問:“你們有沒有想過問題在哪里?”
楊景行說:“底子薄吧,還有不同價值觀的沖擊。”
詹華雨說:“價值觀就涉及要一個文化問題,缺少文化缺少底蘊,就是缺少承載,沒有承載,就不是文化…”
詹華雨的觀點不新鮮,就是現在的歌全是情情愛愛,一點文化承載沒有,當然上不了檔次。
詹華雨說:“為什么國家要扶持支持這些樂團和那些民族藝術家,因為他們多多少少是有文化承載的,他們做的是真正的文化事業。為什么你們學校的學生會看不起一些流行歌星,顯得清高,也不是沒有底氣的。錢,永遠不是衡量藝術和文化的標準。”
齊清諾不孝:“老生常談,我們都討論過。”
楊景行討好:“聽阿姨說出來更發人深省。”
詹華雨說:“政府扶持公共文化事業,不是像有些人想的那樣,為了表面形象為了歌功頌德。丁桑鵬是有特殊津貼的,他從來沒歌功頌德過。他那么賞識你,為什么?我相信他在你身上看到希望…如果你只創作今天晚上這種歌,他可能會失望。”
齊清諾又抗議:“什么意思?這種歌怎么了?”
楊景行點頭:“阿姨說得對…不過有時候我覺得藝術工作者應該對受眾的藝術欣賞價值觀負責,我到宏星工作,一個主要目的就是想要多了解聽眾和樂迷,也了解一下音樂圈的情況。”
齊清諾哈哈樂,詹華雨還是表揚:“當然,也不能閉門造車。我的意思,就是你們在做創作的時候,要找準方向,有才華就要用對地方。”
楊景行點頭:“謝謝阿姨。”
齊清諾笑:“別這么客氣…來!”朝楊景行伸出了空著的右手。
楊景行不敢牽,甚至不敢看詹華雨的臉色。
被女兒挽著的詹華雨也顯得不關心,繼續說:“為什么現在都叫娛樂圈了,很復雜的一個花花世界,不要被迷了眼,不管怎么樣,要有底線。”
楊景行沒有立刻回答,因為左手被齊清諾抓住了。他沒特別配合,但也沒掙扎。
詹華雨還是不關注女兒的身體另一邊,繼續說:“特別是你們這個年紀,好奇心好勝心,不是好事…”
齊清諾很女兒家地把頭歪在母親肩頭,右手牽著楊景行搖蕩,自說自話:“好幸福哦。”
楊景行卻說:“是感覺有很多很新鮮的,不過我不是很好奇。”
詹華雨又關注起女兒來:“好好走路。”
齊清諾的腦袋被母親推開了,就小氣地對楊景行說:“和我媽聊天沒意思,下次找我爸。”
楊景行知道輕重:“阿姨的話對我很有用。”
詹華雨說:“諾諾現在的情況,我是比較滿意的,三零六在民族樂團是能發展的…”
主要是詹華雨和楊景行聊天,齊清諾像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一樣,挽著母親牽著男朋友,詞不達意話不投機,就差連蹦帶跳地走路了。
到了人多的地方,詹華雨要齊清諾注意形象,齊清諾不聽,她就放手了。齊清諾不在乎只牽著楊景行,還問他肚子餓不餓。
到了停車處,楊景行先打開后門,齊清諾自己上了副駕駛。詹華雨一個人坐后面,但是話題依然繼續。因為楊景行的迎合,齊清諾搗亂也沒有。
快到的時候,齊清諾把裝項鏈的袋子從雜物盒拿了出來,說:“我帶回去。”
楊景行點頭,詹華雨也沒問是什么。
停車后,齊清諾居然回頭說:“你先上去,我們聊會天。”
詹華雨已經打開車門,明顯不同意的表情:“幾點了!”
楊景行問廢話:“明天去單位?”
齊清諾點頭,嘿嘿:“有點怕。”
詹華雨奇怪:“怕什么?”
齊清諾說:“她們都知道了,要批斗我!”
詹華雨很不高興:“快下車,楊景行還要回去。”
楊景行說:“明天我把《燃燒》給你,今天能做完。”
齊清諾點頭看著楊景行,像是用眼神吻了他幾秒,然后開門下車:“到了打電話。”
詹華雨好心:“開慢點,別趕那幾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