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景行和齊清諾回吧臺的時候,被一桌人拉住了。五六個二十四五歲的年輕人,和齊清諾比較熟。楊景行挨個認識,有一半是英文名字。一個時尚美女邀楊景行坐下喝一杯,楊景行說:“不好意思,還要開車…你們玩開心點。”
回到角落里后,齊清諾說:“你猜凱倫多大?”就是對楊景行比較熱情的那個女人。
楊景行說:“二十七八吧。”
齊清諾說:“她離婚四年,孩子五歲,都不認識她了。”
楊景行吃驚:“你們這么熟?”
齊清諾笑:“聽不熟的人說的。”
過了一會,凱倫過來了,在楊景行面前稍微整理了一下絲巾后拿出一張名片:“我欣賞音樂人,希望有機會合作。”
名片也是全英文的,什么公共關系公司的部門主管。楊景行討好:“有機會合作的話就說明我發達了。”
凱倫笑笑:“我們雅通的合作伙伴都是國際型企業…你和諾諾是同學?”
齊清諾說:“師弟,大一的小屁孩。”
楊景行笑。
凱倫看著楊景行:“諾諾的男同學我認識兩個,你比較…不一樣。”
楊景行問齊清諾:“你認識雙胞胎?”
齊清諾輕笑著轉移視線,不搭理。
楊景行問凱倫:“那些都是你的同事嗎?”
凱倫說:“有些是有些不是。”
楊景行說:“紅衣服那個肯定不是。”
凱倫好奇:“為什么?”
楊景行說:“他看你好幾次了。”
凱倫瞄一眼同伴,笑笑:“我們不是同事,但是共事…你看他們了嗎?”
楊景行說:“沒有,我猜的。”
齊清諾評價:“你夠無聊的。”
凱倫笑笑:“我們等會就走了,希望有機會再見…走之前,能再聽你彈一首鋼琴曲嗎?”
楊景行說:“算了吧,我看她薪水還沒你高。”
凱倫先是不明白,然后就有點尷尬:“你聽見了?”
楊景行笑:“長得漂亮的話,說話就要小聲點。”
“不好意思。”凱倫保持笑容,但是有點迷茫。
楊景行又說:“或者我彈一首,你說聽得高興,請客了,皆大歡喜怎么樣?”
凱倫審視楊景行一會:“好,一言為定。”
楊景行說:“你先去宣布勝利吧。”
齊清諾小聲問:“她們打賭?”
楊景行點頭:“我給你面子。”
齊清諾說:“用不著。”
過了一會后,楊景行還真去彈了一首平均律,可沒個聽頭,就凱倫和付飛蓉給他鼓掌。然后凱倫他們還真走了,凱倫遵守信用埋單,問楊景行:“什么時候來能再看見你?”
楊景行說:“半個小時內我都還在。”
凱倫笑笑。
齊清諾問:“要是她等會回來了怎么辦?”
楊景行問:“難道不會回來?”
齊清諾扯一下嘴角換話題:“我們之前說到哪了?”
楊景行說:“說她孩子五歲,離婚了。”
齊清諾點頭:“對,這樣的我認識得多,要不要介紹?放心,我守口如瓶,幫你保持高大形象。”
楊景行說:“你又不能自己騙自己。”
齊清諾說:“你在我這本來就這形象!哎,你平時是在外面還是帶回家?”
楊景行說:“算了,我們還是談藝術吧。”
齊清諾問:“哪種藝術?”
楊景行想了想:“我還真不懂。”
齊清諾問:“是不是你叫喻昕婷給我打的電話?”
楊景行說:“是我告訴她你得獎了。”
齊清諾看看自己的空杯子,建議:“再來一杯?”
楊景行搖頭:“夠了。”
齊清諾又建議:“帶我去兜兜風。”
楊景行同意。
車子在酒吧附近轉了一大圈,齊清諾開著窗戶,冷風吹得嗖嗖的。楊景行說也沒用,只能開慢點。
齊清諾偶爾說一句話:“會覺得孤獨嗎?”
楊景行搖頭:“我,基本沒有。”
過了一會,齊清諾再問:“空虛呢?”
楊景行說:“也還好。”
過更久的一會,齊清諾又問:“有沒有覺得不管是親情,友情,愛情,收獲還是付出,事業…什么都填補不上那片不知道在哪里的空白?你完全無能為力,又不能無動于衷。”
楊景行干笑:“我覺得我的理解能力有點空白。”
又沉默好久,齊清諾說:“好想去旅行。”
楊景行支持:“趁放假去。”
齊清諾可憐自己:“沒有目的地…你能不能在最短的時間里帶我去一個沒去過的地方。”
楊景行問:“男廁所?”
齊清諾頭都不歪一下,斜斜靠著在椅子上看著窗外,面無表情。
楊景行說:“那你別吹了。”
齊清諾抬抬手把窗戶關了,楊景行加速,一會就到了空曠得幾乎沒車的寬闊馬路上,速度就更快了。
越來越人煙稀少,齊清諾轉視線:“去哪?”
楊景行說:“我也不知道。”
齊清諾閉上眼:“到了叫我。”
楊景行以八十的速度開了半個多小時,經過了一段荒蕪區后又慢慢看見燈火,應該是個小鎮,路牌上寫著名字。
楊景行在加油站停下。齊清諾睜開眼,有點睡意的樣子:“到了?”
楊景行問:“來過嗎?”
齊清諾探頭望望:“沒有。”
加好油后,楊景行又開車進小鎮里四處轉。這里蠻偏僻的,沒看到超過十層的建筑。都十二點多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還開著門的宵夜店后楊景行停車。街道有些臟,兩邊都是三四層的小樓。
聽楊景行說普通話,老板還不適應:“從浦海來的?這么晚了,去哪里?”
楊景行笑:“旅行。”
“大半夜的旅行,到石陵去啊?”
楊景行說:“老板,我不點菜了,您選最好的給我們做幾樣,真餓了。”
齊清諾說:“我也餓了…越想越餓。”
老板商量著的報了幾個菜名,楊景行和齊清諾都沒意見。楊景行問:“還喝嗎?”
齊清諾搖頭:“吃飯!我下午沒怎么吃。”看看小店里很不整齊的桌椅板凳,搓了搓手。
楊景行把旁邊一個電暖器一樣的東西拿出擺到齊清諾旁邊,打開,一陣紅光,略有暖意。
上菜速度很快,一個圓圓的小鍋里煮著排骨豆腐什么的,放在桌上的小煤氣爐上,冒起陣陣熱氣。
齊清諾等不及的嘗了一塊:“好吃…喻昕婷在又要贊美生活了,米飯,我要米飯。”
米飯來了后,齊清諾覺得有點涼,楊景行就求老幫幫忙熱一下,沒微波爐就炒一炒。老板解釋這兩天降溫厲害,可能要下雪了。
楊景行問齊清諾:“給你來碗姜湯預防感冒?”
齊清諾搖頭:“我吃菜,這個有點辣,我喝點。”
四個菜上齊后,老板就坐在旁邊準備和客人聊天,順便欣賞齊清諾的美麗。
齊清諾問:“老板,這地方叫什么?”
“喬鎮,也是上海市管轄的,你們怎么走到這里來的?”老板好奇。
齊清諾說:“好玩…老板你這魚燒得不錯。”
老板說:“我們這是江里的魚…童子雞怎么樣?”
楊景行點頭:“老板好手藝…雞腿給你。”
齊清諾嫌棄:“好小。”
老板解釋:“越大越不好吃,都是激素養大的…哎,下雪了。”
楊景行和齊清諾都往外看,昏暗的路燈下,是有那么些細微的星星點點。齊清諾放下碗筷就跑門口去了,楊景行也跟過去。
兩人站在黑漆漆的夜空下仰頭,期望能有一兩顆冰點落在自己臉上。一輛三輪摩托嘟嘟嘟的開過來,在餐館門口停了一下,看看楊景行的車,和老板打了聲招呼后離去。
齊清諾的電話響了,告訴楊景行是她媽,然后在電話里解釋:“我們在吃宵夜…和朋友…回去…有點遠,你先睡!”
看了一會不成氣候的雪粒后兩個神經病回去繼續吃飯,楊景行刨到第三碗的時候齊清諾也開始第二碗了。齊清諾看楊景行在鍋里夾得辛苦,建議:“你用勺子…這湯能喝嗎?”
楊景行說:“我幫你嘗嘗…味道不錯。”
“給我來碗。”齊清諾吃得很歡。
才半個小時,就收拾得差不多了,齊清諾擦了嘴唇后感嘆:“這頓吃得爽。”
楊景行說:“幸好找到了。”
齊清諾把紙巾包放在楊景行面前,問:“你明天要早起?”
楊景行說:“不耽誤。”
齊清諾笑:“辛苦你了。”
“不辛苦。”
楊景行也吃完后就結賬走人了,老板還祝愿他們一路順風。上車后,齊清諾不再那么無精打采了,一路上都看黑漆漆的沿路風景,杞人憂天:“這時候要是拋錨就好玩了。”
楊景行點頭:“嗯,我玩你。”
齊清諾笑:“你玩得起嗎!敢不敢現在掉頭,直接開到下一個城市。”
楊景行不敢:“那我成人販子了。”
齊清諾問:“你舍得賣我?你舍得誰買得起!”
沒一會,齊清諾的電話又響了,催她快點回家。幸好楊景行還記得路,開得也比較快,兩點的時候可算把齊清諾送到家門口了,距離輝煌不是很遠。和路上一樣,兩人也沒什么多話好說,直接拜拜。
星期六早上七點,楊景行找地方洗車之后就去接陶萌。
“今天好冷哦。”裹得厚厚的陶萌把圍巾取下,“我們去哪里?”
楊景行說:“暫時保密。”
陶萌不追問:“明天我要先去你們學校。”
到了郊區后,陶萌奇怪:“不會又去尚浦吧?”
楊景行說:“對呀,全校幾十處你的名字,夠看大半年了。”
陶萌翹嘴唇:“我不信。”
半路上就拐彎了,比學校近一點,浦海最大的室內滑雪場。看看大停車場就知道這里的客人不少。
陶萌有點驚喜有點擔憂:“你怎么帶我來這里?”
楊景行說:“你上次加拿大回來不是有遺憾么。”
陶萌問:“你來過?”
楊景行說:“兩次,還不熟練。”
“和誰一起?”
“一次是和譚東,一次一個人,他沒我有毅力。”
陶萌看著建筑物說:“我一直都想來,可是沒人陪。”
進去后先請個教練。然后選滑雪服,陶萌不想租,就買,還不要楊景行掏卡,她請客,說:“我的稿費也還沒用。”
兩個人的衣服鞋子都是陶萌選的,黃黃黑黑的一身,沒多好看。兩個人互相打量,陶萌說:“你的有點小。”沒辦法,楊景行是最大碼的了。
進雪場才發現,幾百人都是制服。教練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問了問情況。楊景行說自己勉強會,叫她主要照顧陶萌。雪道很長,估計有三四百米,坡度有大有小。照顧初學者,在最下面的小坡度學習。
楊景行蹲下幫陶萌穿好雪板后才自己來,對教練說:“以不摔跤為原則,盡量學會。”
陶萌有信心:“這又沒多難。”
先是熱身基礎練習,楊景行也沒走,就在旁邊看著陶萌蹣跚學步,鼓勵:“比我學得快。”
陶萌很小心,仔細聽,嚴格做,沒有馬上出丑。可是開始滑后就難免一屁股蹲下去,好在這里的雪比較松軟,摔不了多痛。而且楊景行也一直守在旁邊,好讓陶萌摔倒后能第一時間有只手伸過去扶她。
才半個多小時,陶萌就喘吁吁的了:“比我想象的累。”
可休息幾分鐘后,又趕快開始。
九點半開始的,到十一點半,陶萌能小滑一段并順利停住了,只是姿態還不夠自然輕松。
兩人并排滑了最后一次,長度大概一百米,陶萌覺得圓滿了:“好了,我好累了,餓了。”
出來換了衣服,楊景行問是就在這里吃飯了下午繼續還是回市區。陶萌說要回市里:“我肯定沒力氣滑了,逛街都走不動了。”
楊景行說:“來,我背你。”
“不要!”
回去的路上,陶萌把兩人的滑雪服看了看,有點后悔:“我應該選那種紫色的。”
楊景行說:“橙色的好看。”
陶萌說:“可是兩套是一樣的。”
楊景行說:“大小不一樣。”
陶萌又問:“你是多少時間學會的?”
楊景行說:“第一次三個小時沒學會,第二次買了張無限時的票,從早上到下午,能從最上面滑下來了。”
陶萌說:“我累死了,渾身都軟綿綿了…不過總算有收獲,我覺得玩也要玩得有意義一點。”
楊景行問:“你表揚我?”
陶萌一絲得意:“算是吧。你上校友錄了嗎?”
楊景行說好久沒有了。陶萌就說起班上一個女生交了個泰國的男朋友,居然在校友錄里寫日記似的講今天如何甜蜜,明天如何開心,其實啥事都沒干。而且這個女生原本不好看,可發上去的照片跟以前變了個人似的。還有她的那個泰國男朋友,長得黑黑怪怪的,居然問大家帥不帥!
陶萌說:“你看見就知道了,真的一點都不好看…感覺以前的好多同學都變了。”
楊景行說:“環境變了嘛,人就變。”
陶萌問:“那我變了嗎?”
楊景行說:“我一直懷疑你身邊都是些什么人,讓你越變越可愛了。”
“煩人!”陶萌抬下巴,“我和你討論正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