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五詔:蒙巂詔、越析詔、浪穹詔、邆賧詔、施浪詔,自從被李弘命令蒙舍詔,也就是南詔王細奴邏召到太和城后,李弘并沒有在第一時間召見這五詔。
這也讓細奴邏一直擔心的,李弘會不會在他們六詔和談之前,率先召見五詔王,從而達到分化六詔擔憂完全消除了。
細奴邏很害怕李弘會在五詔到達太和城后,被李弘一一召見,如此一來,其他五詔之中,必然很有可能出現為了各自部落的利益,從而投靠太子的人。
或是為了自己部落的利益,或是為了能夠對他取而代之,成為六詔之主,總之,六詔之間相互猜疑、彼此暗斗,在李弘到來后,是不可能團結一致對外的。
而李弘卻并沒有利用這個機會來達到分化六詔的目的,反而是在五詔來齊后,命令他們六詔率先開始自家事情的和談,甚至連他們的和談都沒有參加,選擇了避嫌。
這讓細奴邏的內心立刻變得飄飄然起來,開始覺得李弘跟大唐王朝如此安排,說明他們在六詔之中,最為看重的還是自己的南詔。
如此一來,也讓細奴邏在與其他五詔關于部落統領的問題上,再一次增加了信心跟底氣,甚至在六詔和談上,細奴邏又恢復了往常的囂張跋扈,對于不茍同他為六詔統領的部落,一概都是沒有好臉色,甚至借著李弘的名義,對他們加以威脅、恐嚇。
“殿下您如此放心他們自己內部談判,就不怕他們團結起來跟您做對?這些化外夷民,可從來都不是好相處的,特別是對于外來力量的干涉,他們向來能夠做到不顧自身利益,立刻達成共識,擰成一股繩對抗外來力量。”劉延佑替李弘斟著茶,后花園的微風帶著花香徐徐吹過,加上頭頂不過咫尺的白云,頗有一番人間仙境的意境。
“話倒是沒錯,化外夷民之所以是化外夷民的問題又出現在哪里?”李弘結果劉延佑遞過來的茶水,花孟、獵豹、驚蟄、芒種四人則是分站在亭臺的四個方位,警惕著不讓他人靠近此處。
“這…之所以是化外夷民,是因為他們根本不懂我大唐的禮、德等,以至于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約束他們的日常行為,形成了如同安西牧族一樣,只靠手里的武力來解決問題。”劉延佑實在沒辦法回答清楚這個問題,只好把自己這幾年能夠總結出來的說了一些。
“不錯,誰手里的刀子鋒利,誰就是老大,那么我大唐的橫刀不比他們鋒利?為什么我們卻一直成不了這里真正的統治者?為什么一直都是他們依附我們,時刻都有反出的可能性呢?他們之間的爭斗需要的是武力,與我大唐斗,我們要給他們的一半是武力,一半便是我們的王權思想。化外夷民之所以為化外夷民,是因為我們并沒有把我們的華夏文化傳播到這里來,長安城的那些儒學大賢,又怎么會來這里傳播他們的學說?
他們從骨子里看不起化外夷民是為一,再者就是他們早已經被皇家慣壞了,舍不得離開長安城的溫柔鄉來這里為名為利,因為他們的名利早就已經被他們的先祖掙夠了,他們只要守著他們的家傳學說,讓他們的子嗣后代延續下去就好了,已經名利雙收近千年了,哪還會為了更大的名與利辛苦奔波,辛苦游說、受學呢?
至于我大唐江山是開疆擴土還是為民造福,跟他們關系大嗎?他們只要在朝堂之上,揣摩著帝王的心思,在帝王需要的時候,順著帝王的心思說上幾句話,而后在中原等著士子們為求學問而找上來門來后,篩選一些聰明之輩灌之以學說,就算是完成了他們祖上的任務了,哪還會真為皇家著想?
要是真為皇家著想啊,他們就應該跟著前隋、前晉或是大漢朝一同滅亡了!但前隋、大漢都已經消失在了歷史的河流中,唯獨他們卻依然能夠活躍在皇權的身邊,這是為什么?說是墻頭草是有些侮辱他們了,但他們手里到底掌握著什么,能夠讓朝代在歷史的長河中更迭換代,他們卻依然無事兒呢?”
李弘看著眉頭又一次緊皺,思索著自己的話語卻說不出話來的劉延佑,繼續輕松的說道:“因為他們手里掌握著連皇家也缺少的皇權學說,所以皇家需要他們的學說來鞏固自己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開國君主有幾個是學究天人一樣的大才?還不都是從戰場上打下了江山社稷?就是我大唐,不也是如此?俗話說打江山容易守江山社稷難,不就是在江山社稷到手后,無所適從的不知道該如何管理?所以這個時候皇家能夠想到的,便是只會紙上談兵的儒學大賢們?寄望借著他們的學說來掌管天下黎民百姓?”
“所以殿下您認為,想要六詔之地如同中原一般被我大唐掌控,就必須讓化外夷民接受儒學大賢的思想,把我們的文化融入到他們的血液里,把…皇權思想滲入到他們的腦海里,從而是不是就可以擺脫比如說細奴邏對朝廷的掣肘跟牽制,從而讓朝廷如臂使指般來管轄六詔?”劉延佑眼神一亮,其實說白了,太子殿下的意思已經是不言而喻了。
那么就是在用唐人取代細奴邏等人,成為六詔之地的官員后,再加以儒學大賢皇權思想的灌輸,從而一勞永逸的使這里的疆土真正的變成大唐的疆土,就像是土蕃、安西一樣,如今百姓只認大唐文化,只以大唐人自居一樣。
“就是這個意思,所以如今長安城內,那些儒學大賢估計已經在哭爹喊娘了,用不了多久,不管他們是愿意,還是被貶,這里都會出現不少儒學大賢,用他們的學說鞏固我大唐在這里的影響力,傳播我華夏文化的精髓。”李弘笑了笑,只見在遠處,不少五詔的其他官員,帶著一些顯然經過精心裝扮的女子,正站在角落里,等候著求見自己。“殿下英明,臣每次回長安城述職,都會被他們嘲諷一番,甚至會有人說臣身為從二品的安南都護府的大都護,在這荒山野嶺之地,可是有如一方諸侯般快活自在,唉…但即便是這樣,臣一旦說起很歡迎他們過來時,他們就默不作聲了,所以那些人要是能夠過來,臣是打心里感到痛快,讓他們也見識見識這地方,是不是真如他們站著說話不腰疼的那般快活。”劉延佑隨著李弘的目光,落在了遠處一堆人身上:“殿下這是…?”
“這是你要的答案,六詔王在王宮里談判,而五詔王就開始討好我了,那些美人兒,還要官員手里的盒子,想必都是給我準備的。所以就看他們明里、暗里的舉動,你會覺得他們如今還會不計前嫌的聯合在一起嗎?”李弘示意花孟過去讓他們離開,對于那些穿金戴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他可沒有什么興趣。
畢竟,就剛才那一瞬間,遠遠望過去,那些女子恐怕沒有一個能夠超過十五六歲,都是干巴巴的如同柴火似的身材,還沒有完全發育成熟,就開始被當成了政治獻金,用來公關大唐朝廷了。
“力量強大了讓他們哪怕是聯合起來也沒辦法抗衡的時候,他們便會自動的出現裂縫,也就不會像從前那般聯合起來。只是這窮山惡水出刁民,六詔之地的百姓向來是混不講理、蠻橫混賬,民風還極其彪悍,馬載初來乍到時,就曾經被好幾個小村落的百姓,拿著砍柴刀追的漫山遍野的跑,甚至跑回來時,鞋都跑丟了一只,那狼狽的模樣,臣都是生平未見啊。而臣問起馬載原因時,馬載都是一頭霧水,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那句話得罪他們了…。”
“這很正常,窮山惡水出刁民是真,當年土蕃、安西不也是如此,可十年后呢,不敢說全部的民風已經轉變向了質樸、勇敢吧,但大部分的百姓不也開始有我大唐百姓的一面了?民風、民俗可以保留,甚至可以加以鼓勵,無論是彪悍還是好斗,但野蠻卻是不可取,華夏文明的無形力量,就是為此而生,儒學大賢的作用,也就是用來消弭野蠻、無理的行徑,把華夏的文明種在此地!”李弘揮揮手,示意劉延佑起來,跟自己從王宮的后門走出了王宮。
劉延佑舉目四望,只見太子身邊除了花孟四個太監外,便再無他人,心里不由有些擔憂,但卻被李弘制止了找來隨從陪他們兩人一同游太和城。
走在太和城的大街小巷內,李弘專門挑能夠俯視整個太和城的地方走,蒼山與五指峰之間,原本就是一個自上而下的斜坡,所以沿著太和城內蜿蜒曲折的小巷一路往上,走了不多時,便可以站在蒼山腳下,俯視整個太和城。
不等李弘說話,花孟立刻就把兩個望遠鏡拿了出來,一個遞給了李弘,另外一個自然而然的便是遞給了劉延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