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城是一座極其難以被外軍攻陷的城池,易守難攻絕對是這座城最為明顯的標志,選址建城的人,想必從一開始,就利用了其有利的復雜地形。
太和城因為其復雜的地形,其城池也并不像是中原常見的方形城池,而是因為其建在了蒼山佛頂峰與五指山之間的斜坡上,從而形成了一個只有兩面城墻的獨特外形城池。
險峻的蒼山在其西面形成了天然的防守屏障,而東面則又是蒼茫無限的洱海水域,兩道天然的戰略屏障,足以使得太和城沒必要花費時間跟金錢,把防守浪費在這兩個方向。
南北兩道城墻則是根據地形,蜿蜒如兩條長龍般的堅固城墻,趴伏在蒼山與洱海之間,形成了易守難攻的堅城。
同樣,舍龍在自己還是南詔王(蒙舍詔)時,便在距太和城一南一北各不到百里地的地方,修建了兩座小城,命名其為龍口、龍尾二城,從而一同拱衛太和城,使得太和城更加的固若金湯。
而無法無天、袁恕己、郭侍奉、舍龍、細奴邏、邏盛炎等人,如今就站在龍口城的城門下,恭候著李弘的到來。
城內并不是很大,蜿蜒曲折的小街道,頗有江南水鄉的意境,加上云貴之地本就多山水,小橋流水、池塘小院成群,茅屋或者是夯土夯實的黃色墻壁,在這里看來,也是頗有靈動的意境。
穿著各色服飾的百姓,不時會從密封不嚴的原木窗戶處,偷偷往往張望經過的大軍,但沒有一個人會出來查探一番。
南詔的百姓此時還并沒有向上一世那般,在這里分居成了各種民族,而現在的他們大多以爨(cuan)族自居,自稱為班氏后人。
而班氏的形成則是春秋時期,楚國若敖的后人繁衍而來,相傳他們的祖先是吃虎乳長大的,便取其虎斑的斑為姓氏。
李弘對這些根本就不知曉,一邊聽著舍龍洋洋灑灑的講述著他們的歷史,一邊坐在馬背上打量著遠處與天際連接在一起的洱海、蒼山。
舍龍的說辭顯然是很容易讓人信服,畢竟二字的含義,在這里便是老虎之意,也從此可以基本判定,他們的族群是以班氏后人為主體發展的爨族。
前隋時期,爨族因為內部分裂,從而形成了東爨與西爨,到了前隋末期,隨著東爨衰落,西爨則在趁火打劫之際,再一次導致了內部的分裂,從而形成了以他們的王稱命名的部落國度:蒙巂詔、越析詔、浪穹詔、邆賧詔、施浪詔、蒙舍詔這六詔。
蒙舍詔則是因為在其他五詔之南,所以經常被人稱之為南詔。
加上其實力強大于其他部落,以及當年李弘派人在他們動亂之際,給予了南詔足夠強大的軍事兵力的支持,所以在短時間內,便協助南詔統一了其他五詔,形成了現在的大南詔。
李弘明白舍龍跟細奴邏向自己講述他們歷史的目的,這是在隱晦的告訴自己,他們蒙舍詔統一其他五詔,雖然當時有自己的支持,但他們也是如同唐王朝鼎立中原一樣,在這里擁有著絕對的正統性。
李弘端坐在馬背上并不說話,按照他們的南詔禮儀,在一通神仙鬼怪穿著各種異常的服飾的禮儀后,才踩在細奴邏的背上,緩緩從馬背上下來。
細奴邏等李弘雙腳站穩后,這才從地上爬起,對于背上的大腳印,非但沒有一絲懊惱,反倒是顯得極為興奮。
特別是當他的兒子邏盛炎,看著他起身后,后背上那刺眼的大腳印,想要幫他拍掉時,竟然還被細奴邏用眼神嚴厲的制止,從而便可以知道,細奴邏對于李弘的到來,還是相當忌憚的。
太和城的城門并不是很高大,但作為上一世大理古城的遺跡,大部分的街道巷區都是以堅硬的石頭砌成,就連這城門的主體,同樣是以石頭壘砌而成,只有在其他地勢險峻的地方,才會用以黃土夯實來筑城墻。
整個城內以石頭為材料的建筑比比皆是,就連腳下蜿蜒的小巷,同樣是以石頭鋪就,只是經過多年的踩踏,已經顯得略微有些不平整,但整體看來,特別是雨后走在狹窄的巷子里,就像是走在鏡面上一樣。
細奴邏喜好美色是出了名的,就連他的兒子也同樣繼承了他的優良傳統,太和城內但凡有些姿色的女子,都會被他強招入宮,看上的話,便會留在宮里,而后便會派人給其家屬一筆錢。
如果看不上,倒也算是不錯,則會放其回到家,但很多時候,細奴邏放棄的女子,則都是會被他的兒子邏盛炎從半道劫走,成為了邏盛炎的私人萬物。
李弘走在最前方,左邊跟著細奴邏,右邊跟著舍龍,而在他的身后,則是好久沒有出現的驚蟄跟芒種二人。
兩人悄聲的向李弘敘述著細奴邏在南詔的所作所為,并不時的提醒李弘,這次他的前來,細奴邏則在太和城的北面,也就是他們的龍尾城派駐了大量的兵馬,用來阻止其他五詔的首領來太和城覲見自己。
太和城同樣是有王宮的存在,舍龍再把蒙舍詔傳給細奴邏后,年紀輕輕的細奴邏在得到大唐的支持后,一舉打壓了五詔,統一整個部落后,便開始效仿著唐王朝,建起了王宮。
而人一旦享受到了至高權力帶來的無上快感,那么他的野心就會變得越來越大,就像細奴邏在統治了整個部落后,便開始不滿足于繼續受唐王朝的眼色行事。
而是開始暗地里與土蕃一些想要恢復他們贊普的勢力,包括真臘的一些勢力,以及劍南道的房陵公主開始暗通款曲,如此極力與各方勢力拉攏親近,便是希望能夠完全脫離大唐王朝的控制,從而像真臘一樣,成為一個獨立的王國。
大唐的安南都護府則是在宋平府(越南河內),距離太和城并不是很近,何況大唐王朝在李弘專政前,并沒有在安南布防太多的兵力,只是在李弘助細奴邏統一了南詔后,象征性的置兵于安南的宋平府,用來防備真臘對大唐的威脅。
加上宋平府前往太和城的路途遙遠,而且地形復雜、潮濕悶熱的密林極為常見,綿延不絕的山巒參雜其中,來回一次都得個把月,所以安南都護府對太和城,就顯然少了一些震懾跟牽制,從而給了他們更多的機會來拉攏其他人暗助自己。
劉延佑如今就在宋平府,而裴行儉、陳敬之的戰船水師,也是在嶺南道距離宋平府最近的碼頭,此舉對于細奴邏雖然并沒有構成多大的威脅,但也是讓細奴邏意識到了,唐王朝對于自己的不滿意。
“成都府的事情他們知曉多少了?”李弘理所應當的站在王宮門口的正中央,正在接受著南詔群臣,在細奴邏跟舍龍的帶領下,對自己行拜見之禮。
“奴婢已經盡力的讓精衛切斷沿線的信使了,這幾日的觀察來看,細奴邏顯然還沒有發現動靜,但…其他五詔的部落首領就不好說了,嶺南道太大了,六詔之地更是難以全部被精衛監察,即便是白小姐后來把那七十精衛也秘密調集過來,依然是不夠用。”驚蟄照例站在李弘的身后,看著南詔的儀仗繼續進行著歡迎太子的冗長儀式。
“成都府的時候,精衛本就不夠用,但沒辦法啊,攤子鋪的太大了,可這又是環環相扣的事情,不解決成都府的事情就沒辦法到達這里,不解決這里的事情,就沒辦法毫無顧忌的直面真臘,真臘王子如何了?細奴邏可有問起過?”李弘笑著沖立在臺階下方的細奴邏點點頭,表示著自己對他們歡迎自己的隆重儀式很滿意。
“細奴邏問起過兩次,但到現在為止,他都不知道那三人被奴婢關押在了哪里。不過劉都護如今也在催促奴婢了,如果想要精衛潛入真臘,如今先送還他們的王子,則是最好的機會,希望殿下您能慎重考慮。”芒種低著頭,下方的細奴邏只能看見他的嘴唇在動,卻無法聽清楚他們到底在說些什么。
所以細奴邏臉上一邊陪著李弘微笑,心里卻是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李弘身邊的太監,到底在跟李弘密謀著什么,或者是接受著李弘什么樣兒的命令。
“那就透露給細奴邏吧,記得做的被動一些,讓他以為是自己發現的,讓真臘承細奴邏一個人情吧,至于精衛的滲入,暫時不必翻躍橫山了,告知裴行儉跟陳敬之,從泉州等地過來的商船,該放一些就放一些吧,讓精衛從水路跟隨商隊進入真臘。”李弘看著冗長的儀式終于進行完,而后細奴邏跟舍龍得到自己的同意后,才緩緩登上臺階,開始在前方引路,往王宮里行去。
身后的大唐將士、以及南詔的官員,則是分列兩排,緊緊跟隨在李弘等人的身后,在各種鬼畫符般的儀仗下,開始往王宮正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