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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3 風雪巴州1

  寒冷的北風席卷著鵝毛大雪,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間成為了主宰,放眼望去,整個世界都是朦朧的白色,剛剛在地壓出來的車轍印,眨眼間便被白雪覆蓋,恢復了原樣兒。()

  “這特么的鬼天氣,你不能等雪停了再去?”張柬之騎在馬背,時不時用手劃拉著馬·眼的雪水,整個人感覺已經凍僵在了馬背,只好盡最大行動能力的活動著身軀。

  “再忍忍吧,巴州已經在望了。”薛仁貴此時也沒有了在碎葉時的火氣,花白的胡須濕漉漉的,老臉凍的通紅,率先在前騎行著。

  “這雪看來沒幾天還停不了啊,今年要鬧雪災了。”黑齒常之有些無望的望著白茫茫的四野,心里頗為無奈的說道。

  呼嘯的北風繼續卷著天空落下的鵝毛大雪,剛剛飄飛到地面,還未曾落實的雪花,同樣被北風卷起,形成一個個漩渦打轉著,使得三人的高聲談話,也不過只有他們三人聽得見。

  薛仁貴望了望已經隱現在遠方那被白雪覆蓋的城墻,伸手在透涼的懷里摸了半天,而后招來親衛說道:“拿我令牌過去,讓他們直接開城門,不要讓等到城門口了才交涉,好酒好肉備足了。”

  俯在馬身的張柬之跟黑齒常之,伸長了脖子,才聽清楚薛仁貴的話,兩人不由的向薛仁貴豎起凍僵的大拇指,直夸他懂的體恤下屬。

  約莫一刻鐘后,寬大的城門發出冬天那干枯的吱呀聲,而后緩緩的打開,薛仁貴、張柬之、黑齒常之三人便飛快的策馬跑進去,直到最后一名兵士也走進了城門內,城門才緩緩的再次關。

  大雪紛飛的安西巴州城內,此刻正是一片片靜悄悄的景象,除了那鵝毛般的大雪被寒風夾持著耀武揚威的飄飛著,便再無任何外物。

  簡陋的兵營里,大碗大碗的酒被薛仁貴他們當成了白水般一飲而盡,喉嚨處頓時傳來一陣火辣辣的感覺,順著喉嚨流進了肚子里。

  “真特么的舒服!”薛仁貴放下酒碗,撿起一片肉放進嘴里咀嚼著,炭爐子早已經燒的很旺,房間內一片暖洋洋的感覺。

  站起身來薛仁貴,心里始終放心不下自己的親衛對,跟張柬之和黑齒常之招呼了一聲后,便向親衛隊休息的房間查探去了。

  巴州城長官起身看著薛仁貴離開,而后再次坐下來,陪著凍的渾身還在哆嗦的張柬之跟黑齒常之繼續喝酒。

  “巴州城可有凍死人?”張柬之使勁搓揉著雙手,縮了縮脖子,身后的窗戶漏風太厲害,刀子一般的寒風只往后脖頸里鉆。

  “張大人,下雪前今年的碳都給百姓分發下去了,雖然各家各戶少了一些,但挨過這場大雪應該不成問題。”巴州長官急忙回答道。

  “那邊呢,有沒有多送一些過去?”張柬之繼續問道。

  “那邊?”巴州長官一愣,隨即意會過來,急忙說道:“按人頭給的,估計應該足夠了吧。”

  巴州長官話音剛落,只聽見門口一個凍的哆哆嗦嗦的聲音響起:“大人,那流放而來的王勃求見大人。”

  巴州長官心里一緊,神色也變得有些慌亂,但很快又恢復了鎮定,看著那木門喊道:“我現在有事兒,讓他回去吧,有什么事兒等雪停了再說。”

  張柬之不動聲色的跟黑齒常之互望了一眼,而后還是由張柬之開口說道:“讓他們進來吧,這王勃在長安城與我也有過幾面之緣,今日來此,不見見也不合適。”

  “這…大人,一介流民罷了,您還見他干什么?這可是太子殿下親自流放的,別到時候再污了您的聲名。”巴州長官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下屬,示意他趕緊把王勃趕走。

  有這樣用碳的嗎?三天兩頭過來要碳要柴,這巴州這么多碳,都給你們了,我們怎么辦?

  “無妨,正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斜,更何況,我來時,殿下吩咐了,如果路過巴州的話,不妨去看望看望,今日行經此地,正好見見。”張柬之嚼著嘴里的肉,申請請動的含糊說道。

  “這…。”巴州長官一時沒了主意,正猶豫不定時,只見旁邊的黑齒常之,把酒碗重重的往桌子一放,心里立刻打了個哆嗦,急忙示意身后的下屬,讓王勃進來。

  “嘩”一聲,木門再次被打開,一股寒風和著雪花如強盜般快速的飛卷進來,與雪花、寒風同時進來的,還有一個哆哆嗦嗦,緊抱自己雙肩的人影。

  只見此人頭發有些凌亂,面沾滿了雪花與雪水,臉色發青發暗,與其他剛剛從雪天里跑進屋子里后,通紅的臉頰,有著巨大的區別。

  最讓張柬之跟黑齒常之側目的是,這人身并沒有穿著厚厚的棉衣,反而是一身單薄的棉布衣服,那黑青色的長袍緊貼在身,一眼能夠看出來,這人除了一身長袍外,怕是里面再沒有御寒之物了。

  再往下看,一雙單薄的布鞋,因為一路在厚厚的積雪走來的緣故,此刻已經完全濕透了,甚至能夠看見,那人的雙腳因為寒冷的緣故,腳趾正在單薄的鞋子里活動著。

  “小民王勃見過大人,如今瑞雪豐降,此乃是大唐之隆運,大人之功德,所以,小民請求大人,能不能分一些碳給小民,哪怕是柴也好。”那人雙眼渙散,眼簾處一片青黑色,仿佛沒有看見張柬之跟黑齒常之般,對著那巴州長官行大禮說道。

  “這…雪前不是給你們按人頭碳了嗎?為何你還來要碳?這碳總不能只供你們,其他百姓怎么辦?”巴州長官見張柬之跟黑齒常之不說話,只是神情有些驚愕的看著那王勃,于是只好自己開口道。

  “大人,小民家里人口多,小民只求大人能夠按照巴州百姓的一半,分發我們一些碳行,我們不全要,一半好,還請大人高抬貴手才是。”王勃在屋子里漸漸暖和了過來,原本僵硬的眼珠,此時才注意到,溫暖的房間里還有其他人存在。

  凍的暫時失去嗅覺的鼻子,此刻也漸漸恢復了過來,滿屋的酒香與肉香,以及那溫暖如春的房間溫度,讓他仿佛如置人間仙界一般,感到渾身舒泰。

  肚子此時也經不起誘惑,咕嚕嚕的開始響了起來,聲音之大,讓向來以人風骨自傲的王勃,原本暗青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通紅了起來。

  “你是王勃。”張柬之不自覺的站了起來,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流浪漢般的漢子,問道。

  “張…張大人?”王勃渙散的眼神漸漸多了一絲光彩,不知道是因為室內溫暖如春的溫度,還是看見張柬之后,感覺前路有了期盼,顫巍巍的說道。

  “不錯,我是張柬之。”張柬之走出桌后,來到王勃跟前,望著衣衫襤褸的王勃,震驚的說道。

  兩雙手在空緊緊的握在了一起,張柬之只感覺到仿佛握住了冰冷的鐵塊一樣,頓時不由得低下頭,打量著那雙顫抖的手。

  干枯如樹枝般的手,像是風雪天里棄之于地后,被拿起的鐵塊,冰冷的感覺直入骨髓!

  “怎么會這樣?巴州難道沒有碳?你為什么會這樣?沛王如何了?他們是不是…。”張柬之看著一同跟他站起來的黑齒常之,回過頭來再看王勃,只見兩行清淚從王勃的眼瞬間流下。

  “到底怎么回事兒?說與我黑齒聽便是!不必避諱任何人!”黑齒常之如刀子般的眼光,看了一眼巴州長官,而后沉聲說道。

  王勃喉嚨動了動,卻不知道當不當說,但望著張柬之跟黑齒常之那沉痛的目光,無奈的低下頭,抽回自己的雙手,擦了擦臉的淚水,鼓起勇氣突然說道:“小民斗膽,請兩位大人往庶民李賢住處一觀!兩位達人親眼所見,自是小民口嘴敘述要可信,不知兩位大人可敢一去!”

  “大膽!既然知道自己是庶民,你有何面目請兩位大人過去,庶民李賢早被流放,如今你王勃想干什么?”巴州長官眼珠子一轉,立刻指著王勃斥道。

  王勃雙眼一閉,絲毫不理會巴州長官的訓斥,瞬間挺起單薄的胸膛,像一個軍隊里鐵骨錚錚的漢子一般,沉聲說道:“大人,庶民李賢的碳都被他克扣了,只是按人頭,給了我們一人一塊碳罷了,那能夠干什么?府里的人辛辛苦苦砍來的薪柴,都被他沒收了,如此一來,如此雪天,我們以什么取暖度日?小民自知今日難逃一死,但小民算是死,也請求二位大人,替庶民李賢帶話給殿下,如果殿下顧念當初他與庶民李賢的兄弟情義,該給庶民李賢一個痛快,而不是如此毫無尊嚴的折磨他!”

  巴州長官剛要說話,卻被張柬之伸手制止了,只見張柬之沉重的轉過身,看了看黑齒常之,而后看了看巴州長官,沉聲說道:“看來我們還是來晚了…。”

  “不晚,帶著他一同過去跟李賢對質!”木門再次被推開,風雪再次席卷而入,讓屋內的所有人都不由自覺的打了個寒顫,只見薛仁貴滿面怒容的站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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