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更像是一個正方形的城池,因其西湖緊鄰錢塘江,所以當初南宋建都杭州時,就是為了往海上方便一些。
但此時在大唐的統治下,這里的人們顯然還無法意識到,幾百年后,自己的子子孫孫,將會過上擔驚受怕的(日rì)子。
隨著人流越來越多,熙熙攘攘的叫賣聲、街道兩邊的商鋪林立,三層四層的建筑比比皆是,這讓坐在馬車里的李弘都感到有些心驚,杭州富裕看來果然是名不虛傳啊。
行走在街道上的行人,有唐人、也西域各國等人,甚至連大食國的人,以及昆侖奴都隨著主人行走在街道上,這樣一個人種混雜的城市,比起長安、洛陽來,顯得多了一絲商業氣息,跟蒸蒸(日rì)上的感覺。
馬車已經無法再向剛才一般輕松的前行,時不時能夠聽到吵嚷的聲音,馬車與馬車對頂,兩方都不愿意讓路,于是便開始吵嚷起來。
李弘示意把馬車停靠在一側,而后拉著白純的手下了馬車,拍了拍芒種跟獵豹的肩膀,讓他們找個地方安置馬車,而后再跟上。
兩人點了點頭,由芒種去停靠馬車,獵豹便緊緊跟在兩人(身shēn)后,開始在人群中穿行。
兩側的商鋪則是白純關注的目標,但顯然這一條街道上,并沒有太多是她關心的東西,更多的則是一些從他國舶來的物品,在沿街開鋪叫賣,時不時能夠看到波斯人、大食人等等,手里拿著他們上好的物品,在唐人眼前晃((蕩蕩)蕩),希望能夠招攬一些顧客上門。
李弘人高馬大,而白純同樣是(身shēn)材高挑,所以兩人行走在街道上時,都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特別是白純絕美的容貌,時不時還會招來一些擦肩而過的百姓側目。
走過這一段熙熙攘攘、客商最多的地段后,眼前的景象彷佛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吵鬧喧囂的聲音漸漸消失,近前則是一副淡然隨意的感受。
兩側多了一些售賣文房四寶、奇珍異寶的商鋪,做為雞血石的產地,這里的雞血石顯然是最為純正,每一件設計的既有符合唐人喜好的風格,也有符合番邦各國喜好的風格。
紡織、印刷、釀酒、造紙等等,都是杭州的主要商業,特別是如今的釀酒跟印刷,在李弘的活字印刷出現后,第一時間就被傳播到了這里,從而使得杭州一直是這幾個行業的翹楚。
看了看(身shēn)后的芒種已經跟了上來,于是獵豹跟芒種便一前一后,開始下意識的帶著李弘跟白純,往某個地方走去。
白純望著街邊商鋪內的香皂等物品,時不時拉住李弘前進的步伐,然后走進去探尋一番。
但當商鋪費了半天口舌,這跟仙子似的女子,依然沒有想買的意思,一下子就變得泄氣起來了。
難得這么絕美的人兒,不用這上好的香皂,香水,簡直是可惜這幅皮囊了。
李弘跟在白純旁邊笑笑不說話,任憑那位夫人對著自己把眼睛都眨巴爛了,嘴里什么憐香惜玉都不懂的話說了好幾遍,李弘依然是無動于衷,沒有任何要替白妖精花錢買東西的念頭。
白妖精也不要求,在繼續追問了幾個自己關心的問題后,便拍拍小手走出了這一家商鋪。
一座建筑別致,充滿了江南風格的茶樓內,李弘在芒種的帶領下,緩緩走了進去,剛剛一進門,便能夠聽到歌聲如涓涓細流般,直潤人心,絲毫不顯得煩躁、吵耳。
二樓靠窗的位置顯然是早就已經預備好了,在人滿為患的二樓大廳內,獨獨那一桌沒有人坐,隨著李弘攜著白純走進,樓上的不少人,有些人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有些正在寫字的也停下了筆,都是怔怔的看著緩緩從樓梯口進來的四人。
準確的說,所有人的眼睛,在隨著白純出現后,都不由自主的望向了白純,就連撫琴的女子吟唱的女子,也是時不時看一眼走進來的白純。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這句話絕非是詩人杜撰,更何況這里向來出美女佳人,但對于白純這種不屬于小家碧玉般的淡漠仙子,顯然他們并沒有見過,此時隨著白純走上來,于是不由自主的便停下了手里的事(情qíng),驚艷的看向白純。
李弘不以為意,白純卻是連理會都不會理會,這些年的(性性)子更加冷淡,也早就適應了被人注視,成為焦點,所以從容的跟著李弘,面對面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隨著芒種幫忙點了一些茶水小吃后,整個大廳也恢復了正常,只是這些人在吟詩作賦,或者是舞文弄墨時,不時還會抬頭向李弘這邊看來。
“爺,就在您視線前方那一間小院,但具體有些什么人來往,如今還不知曉,但那里絕對蹊蹺倒是真的。”芒種站在李弘(身shēn)后,低聲說道。
李弘手敲著桌子,看著茶樓對面的一座小院,前方是一家賣雞血石的鋪子,后屋看起來倒像是鋪子掌柜、伙計的住宅,但自從他們坐到這里為止,甚至都沒有看見有一個客人登門。
看了看白純,再看看白純(身shēn)后的獵豹,李弘撫摸著下巴說道:“會有這么巧的事兒嗎?陳敬之的女兒,如今被放到了這里?”
看著李弘的問話,白純小雞啄米似的使勁點頭,像是只要自己點頭,李弘就會相信似的。
獵豹低聲說道:“爺,就算是不能夠肯定在這里,但人確實已經被騙到杭州來了,這是千真萬確的。”
“騙的?”昨夜里白純想跟自己說,自己懶得聽,所以今(日rì)他根本不知道,那陳敬之的女兒,到底是怎么到杭州的。
“是,李敬業把陳敬之的女兒騙過來的。揚州相對于杭州來說太小,所以早在您到來之前,李敬業就以朝廷調遣陳敬之前往杭州任職為由,騙其女兒來杭州為陳敬之挑選府邸。”白純看著依然是沒有任何動靜的,售賣雞血石的齊云軒鋪子,肯定的說道。
李弘望著不知何時,(身shēn)上竟然多了游俠(性性)格的白純,奇怪的問道:“你為什么這么關心這個陳什么?陳敬之的女兒?你認識她?”
“不認識啊,奴婢只是覺得,說不準找到他的女兒,能夠得到關于李敬業暗地里謀反的一些證據,因為奴婢在這幾(日rì)探查時發現,李敬業之所以忌憚處死陳敬之,除了因為陳敬之未簽字畫押,處死后,怕朝廷追究外,還有好像就是,陳敬之的手里,像是有李敬業圖謀不軌的證據,所以才讓李敬業如此忌憚。”白純再次說道。
李弘恍然大悟的點點頭,這么說起來就能說通了,不然的話,陳敬之風骨再硬,面對李敬業拿他女兒充((妓jì)jì)威脅他,都沒辦法使他就范,現在看來,陳敬之這是有持無恐啊,難怪都(身shēn)為階下囚了,竟然還能如此硬氣。
白純看著李弘點頭,但目光卻是望向自己(身shēn)后,不等她回頭看太子發現了什么,就聽見李弘說道:“白純,有人(愛ài)慕你的姿色,過來搭訕來了。”
“什么?”白純蹙眉疑惑道,這是什么意思?
看著李弘幸災樂禍的樣子,白純不由得扭頭看向(身shēn)后,只見一個穿著一(身shēn)同樣是白色的圓領儒袍,約莫三十上下的男子,正含笑走了過來。
“在下楊季康,叨擾二位了。二位想來是初來杭州城吧?不知道是游玩呢,還是探親訪友。”
“跟你有關系嗎?”李弘似笑非笑的看著眼前的男子,淡淡的說道。
“這。”男子面色一愣,沒想到自己善意的想要交結他們,竟然一上來就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
一時答不上李弘話的男子,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了白純,但卻只見人家美目望向窗外,對于眼前的事(情qíng),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兄臺說笑了,如此說來確實跟在下無關,只是我看二位剛才談的興起,顯然是第一次初來杭州,想跟兩位交個朋友。哦,對了,還未請教這位小姐芳名。”楊季康看著李弘說了一半話,但面對李弘的凝視,有些承受不住那讓他沒來由的心悸,跟一股無形的壓力,于是只好轉向了白純問道。
白純卻像是壓根沒有聽見一般,依然看著窗外,對于男子的話語,她當然是聽見了,只是剛才太子那幸災樂禍的表(情qíng),讓她覺得太子想看她的笑話,所以索(性性)干脆不理會,讓他來處理。
李弘看著白純不理會人家,楊季康的臉色顯得更加難看,于是笑著說道:“楊兄可能要失望了,她是聾啞人,加上腦子也不太好,所以倒是讓楊兄失望了。”
“這這怎么可能?”楊季康大驚失色,美若天仙的女子,怎么會是聾啞人?上天簡直是太不公平了不對,剛才他們兩人還在交談呢,怎么現在就成聾啞人了?
而白純聽到李弘的話,立刻扭臉過來,狠狠的瞪了一眼李弘,看著李弘嘴角的壞笑,心里哼了一聲后,又再次望向了窗外,至于旁邊那位沉浸在震驚中的男子,她是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兄臺說笑了吧,剛才我還看見你們在言談,怎么此時就變成了聾啞人了?”
“她只有面對我的時候才會說話,面對其他人,她就是聾啞人,明白?”李弘笑著說道。
無論是李弘,還是白純的態度、舉動,都已經顯而易見的告訴眼前這個楊季康,那就是,他們不想被外人打擾,也不想跟外人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