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帶著揚武,手里的請柬搖來晃去,一些文人士子看著他手里的請柬,不由得露出了艷羨的神色,這些請柬自然是也分三六九等,他手里的紫色可是最為高貴的一種,自然而然的是引起了一些學子的矚目,但某人對這些壓根就不知道。
推開幾名擋在門口的士子,李弘揚了揚手里的請柬,門口蒔花館的伙計,早就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何況這個身型高大的公子一直在賣弄他手里的請柬,自己就是想不注意起來都難。
看著紫色的請柬以及紅色的字跡,蒔花館的伙計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他們蒔花館的請柬,立刻迎上前,滿臉帶笑的領著李弘往一張空無人坐的桌子前走去。
此時前面并沒有多少人,伙計看著他手里的請柬,自然是知道該把人往前排領,于是殷勤的笑意加上得體的動作,讓李弘都不由得為這家蒔花館叫好。
基本上一個伙計的行為得體,就能夠看出這一家花坊的底蘊跟涵養,而從這個伙計身上,李弘還是感受到了那種較為大氣不卑的底蘊。
“賞。”李弘看著裴婉瑩正在與一位穿著白色長袍的公子說話,淡淡的說道。
揚武立刻從懷里掏出一塊碎銀遞給了伙計,伙計頓時眉開眼笑:“多謝公子,祝公子今日才名遠揚。”
舉目望去,四周其他幾張桌子上,同樣是三三兩兩的坐著一些文人士子跟名媛顯貴,這些人大部分都是有家世的弟子,同滎陽鄭氏之間的關系自然是非同一般。
舞臺上的女子正在抱著一把琵琶低吟淺唱,聲音溫婉而不怨,有如流水一般輕輕撥弄著弦絲,倒是頗有一番風情,與皇宮里的宴舞相比較,少了一絲高貴跟正統,多了一份靈動與清澈。
此刻正在彈唱的卻是今日的雅地:曲江池,也叫《李娃傳》,講述的便是一個名妓李亞仙與書生鄭元和的愛情故事。
雖然如今真正的故事還未成型,但是長安名妓李亞仙與趕往長安參加科考的書生鄭元和的事跡,已經在文人士子的圈子中流行起來,甚至廣為人傳頌。
而這樣的現實故事,不單讓名妓在心里憧憬著有朝一日能夠像李亞仙一般,遇到一個真正喜歡自己的書生。同時也讓文人士子在心里憧憬,也希望能夠在花坊之間,遇到一位自己的紅顏知己。
兩者都乃是郎有情妾有意,所以這文人士子與名伶妓女,在這個盛世繁華的大唐時代,產生交集簡直就是太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吃著桌子上的一些點心,欣賞著舞臺上的淺唱,這里少了一絲胡人的文化影響,多了一絲正統的唐人氛圍,與之那二等、三等的花坊比起來,確實是要顯得更加清雅高貴。
隨著人來人往,各張桌子旁都開始坐滿了人,甚至身后都立著自己的侍女跟書童,他們今日的功能也只有一個,在主子高興時,拿著錢往舞臺上扔就行了。
看著人家三三兩兩的談笑風生,拱手敘舊,某人終于體會到了在熱鬧之中一人枯坐的尷尬,時不時的一些士子的眼神,讓向來以臉皮厚見長的李弘,都覺得自己一個人坐在這里是不是有點兒尷尬?
何況人家身后站的不是妙齡少女,便是弱冠書童,只有自己后面站著一個老頭兒!再臉皮厚的人,一個人枯坐在熱鬧喧囂的氛圍中,四周都是談笑風生的士子文人,想不尷尬都難啊。
沒有請柬得其門而不能入時,是裴婉瑩幫他化解了尷尬,如今一個人枯坐尷尬時,還依然是裴婉瑩幫他化解了尷尬,就在李弘百無聊賴,都準備把身后的揚武拉到桌前陪他一起尷尬時,裴婉瑩的目光便掃了過來,正好與他的目光相對。
裴婉瑩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欣喜,沒想到他竟然進來,直到李弘拿起手里的請柬沖她一揚,裴婉瑩才恍然大悟,然后與那個年輕的公子匆匆說了幾句后,便跟她的堂姐裴思兩人走了過來。
“李公子好計策啊,我的這張請柬可是幫了你大忙啊。”裴婉瑩在李弘左手一側坐下,看著李弘俏皮的打趣道。
“哈哈,那是那是,小可在這里多謝婉瑩姑娘了。”李弘心情大好,終于不尷尬了。
“哼,鳩占鵲巢。”裴婉瑩還未說話,只見剛才與裴婉瑩說話的男子,領著一個女子出現在了李弘這一桌前。
鄭興泰之前便已經從盧敖那里知曉了裴婉瑩把請柬給了一個士子的消息,所以剛才在門口看見裴婉瑩與李弘并肩而立時,于是便讓侍女去請裴婉瑩過來,原本以為這樣,便能夠把這個李公子跟裴婉瑩隔離開,但卻忘了自己送給裴婉瑩的請柬還在人家手里。
李弘笑意盈盈的看著那鄭興泰,好整以暇的說道:“怎么?抱打不平呢?還是心生嫉妒?”
“就算是你有請柬又如何?我勸你還是盡早離去這里,免得一會兒舉行詩賦時,讓你再出了丑。”鄭興題從盧敖嘴里也聽說了裴婉瑩念的那首詩,但看著李弘有些吊兒郎當的樣子,雖然是身著文士之衫,但其舉止,與文人就相差十萬八千里了,簡直像是一個混混。
“哦?是嗎?那就等你們舉行詩賦時,我再走就是了,現在我還是先欣賞下這個凄美的愛情故事吧。”李弘隨口說道。
“無知之徒、一派胡言,李小姐與鄭公子的故事哪里凄美了?”鄭興泰看了一眼臺上淺吟低唱的名伶,臉上充滿了對李弘的不屑之色。
李亞仙與鄭元和的愛情雖然曲折離奇,但最終兩人還是走到了一起,經歷過那么多的苦難最終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如今李亞仙在家相夫教子,鄭元和依舊是苦讀詩書,準備繼續考取功名,如何就凄美了。
李弘眼睛一骨碌,他只是依稀記得誰說起過這個事情而已,原本以為這兩個人跟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故事一樣呢,沒想到人家竟然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這不符合邏輯啊。
“哦?是嗎?那就是我聽錯了。”李弘也懶得跟他辯解,何況自己是真不知道呢。
鄭興泰旁邊的妙齡女子,看了一眼無知的李弘,眼中充滿了鄙夷,拉著裴婉瑩的說道:“裴姐姐,不如跟我們同座吧,您可是有名的才女,今日愿意給我家兄的面子過來參加詩會,我這做妹妹的,怎敢怠慢您這個貴客呢。”
李弘漫不經心的瞟了一眼那女子,心里說道:‘長得還行,不過就是太勢利了。’
裴婉瑩看了一眼無所謂的李弘,想著自己剛才還想跟李弘說點兒關于開春之后,當初他許諾的醫學院的事情,于是便笑著搖頭對那女子說道:“這里就不錯,而且視野極佳,一會兒也好方便欣賞薛楚兒的表演不是?”
鄭氏在五姓七家中,如今是除了已經被太子殿下懲治后,排名最為靠后,影響力也是四姓之中最為弱的一家了,他們與裴婉瑩套交情,也是有意遵從長輩的囑咐,希望借此能夠與裴行儉拉上關系。
畢竟如今誰都知道,只要裴行儉從安西任職回來后,官居三品以上那是順理成章之事兒,加上跟當今太子殿下來往密切,只要鄭家能夠與裴行儉攀上關系,說不準以后還能夠與太子殿下來往密切呢,這樣一來,保不準鄭家的盛名頃刻之間就能壓倒其他幾家了。
那女子與鄭興泰看著裴婉瑩很堅決的搖頭拒絕,也不好繼續相勸,于是鄭興泰便只好點頭同意,拉過來一個侍女叮囑道:“你今日之事,便是在這里服侍好裴小姐,如果有什么令裴小姐不滿意,本公子拿你是問。”
“是,奴婢遵命。”
望著鄭興泰跟那女子離去,裴婉瑩有些歉意的對著李弘笑了笑說道:“他們今日恐怕還是因為我把請柬給了你,所以處處為難你,因為我沒有想過后果,隨意給你請柬,倒是給你惹來了不少麻煩。”
裴婉瑩率先過意不去了,要不是她隨意的把請柬給了李弘,那么李弘就不會被這些人如此無禮的對待,其實自己只要再去尋一張普通的請柬給他就好,但都怪自己一開始想的過于簡單了。
“這話說的,你給我請柬,還向我道歉?這是哪門子的道理?應該是我讓你為難了才是。”李弘毫不在意的說道。
裴婉瑩溫柔的笑了下,看了一眼堂姐裴思,這才繼續說道:“不過話說回來了,你這人也是,口無遮攔的,怎么可把那李小姐跟鄭書生的唯美事跡,說成是凄美故事呢,這樣一來,人家也自然不會給你好臉色了。”
李弘一聽來興趣了,探過頭問道:“我還真不知道,這個李亞仙跟鄭元和很有名嗎,我怎么就從來沒有聽說過?”
“這自然是很有名了,文人士子之間口口相傳,花坊之間那些名伶又是賣力的傳唱,自然是人盡皆知了,不過既然你連詩社都沒有加入,不知道此事兒也正常。倒是以后不可輕易說這是凄美故事了。”裴婉瑩替他著想的說道。
李弘很享受裴婉瑩這種關心之情,仿佛就像是那種賢妻在夫君耳邊囑咐一些事情似的,這些在白純她們身上是看不到的,她們對自己只有無條件的服從。
(ps:今天單位加班,回家后沒來得及做功課,稍微有些散,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