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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 落幕

  此前唐軍戰略性的有組織有紀律的后退,與現在吐蕃雜亂無章、作鳥獸散的慌亂后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但如今在紅宮廣場上的眾人,已經沒有人去關注山腳下的戰況了。一個個神情呆滯、面色蒼白,仿佛眼前還有耳邊,依然是那天雷滾滾的震耳欲聾聲,還有那能夠騰空而起的巨大火團。

  硝煙的味道彌漫在夜空中,卻沒有人知道,這天雷爆炸后,為何會產生這種氣味兒。

  嘎爾贊卓同樣臉色蒼白,一臉不敢相信的呆滯表情,嘴唇蠕動著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剛才還振振有詞,滿月的極陰之勢可以壓制天雷的極陽之威。

  如今天雷就在他眼前滾滾響起,震耳欲聾的聲音,騰空而起的火團,那如烏云般密布在夜空的濃煙,以及那地動山搖的絕世威力,都讓他這一刻的腦子處于空白當中。

  山腳下隨著被爆炸炸斷后,前半段的吐蕃兵士向兩側四散潰逃。后半段原本前赴后繼,勇猛無敵往前沖的吐蕃兵,在爆炸響起后,竟是硬生生的止住了前進之勢。

  塵土漫天飛舞、硝煙味道彌漫,不一會兒的功夫,后半段未被爆炸波及的剩余吐蕃兵,身上已經落滿了灰塵。

  此刻一個表情震驚,手里的兵器掉到了地上都不自知,在他們無法理解眼前的事物時,往往會歸類到鬼神之間。

  “雪神發威了,我們不能跟唐人為敵,你看,這就是為敵的下場,快跑吧。”阿史奴不知何時穿著吐蕃兵士的衣服,用吐蕃語大吼著。

  “快跑吧,再不跑天雷就會向我們炸過來,剛才已經差點兒就炸到我們了。”阿史奴旁邊一個不像唐人的兵士,跟阿史奴對視了下,也同樣大喊道。

  “撤…。”

  身后又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原本就戰戰兢兢,在慢慢后退的吐蕃兵,一下子便鳥獸散,各種兵器扔的滿地都是。

  立刻都跟著率先逃跑的那一伙人,開始往城外跑去。

  “李弘,辛饒彌沃佛不會放過你的,你這個魔王!你會下地獄的!”文成公主容顏憔悴,臉上寫滿了痛苦的哀傷,面對李弘痛苦的呵斥道。

  辛饒彌沃佛,他們苯教的創始人,在苯教的演變中,慢慢被演化成了神,被列為十方三世一切佛之首。

  文成公主用辛饒彌沃佛來詛咒李弘,這已經是貴族間最為仇恨的詛咒了。

  “無論是神、是佛、還是魔,在我李弘所在的地方,都要退避三舍,都將以我為主宰。我站在這里,我就是這里的佛,這里的神!哪怕我是來自十八層地獄的魔!我也一樣會站在這里,主宰這里的一切!”李弘不為所動,眼睛自始自終注視著逃散的吐蕃兵,淡淡的說道。

  紅色的披風在身后隨風飄擺,像是一團火在熊熊燃燒。下身黑色的長褲隨夜風抖動,著的強悍上身,在月光下仿佛泛著一層寶光。

  棱角分明的冷峻臉頰,睥睨天下的冰冷雙眼,一頭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腦后,整個人如神似魔般,散發著一股君臨天下的氣勢。

  文成公主呆呆的看著蓋世君王般的李弘,此時的她,內心五味雜陳,不知道這個天下,到底誰是對、誰又是錯。

  勝者王侯敗者寇,她終于苦澀的體會到了這句話的意義。

  “誰是主謀?”李弘迎著風,再次淡淡的問道。

  這件事情自己不追根究底,到頭來,征服吐蕃都將如夢一樣,早晚會是一場空。

  也只有嚴苛的追究,才能讓他們從此打心底里懼怕自己,給吐蕃的所有臣子心里,種下一顆以自己為魔的恐懼。

  沒有人說話,每一個人都是神情沉重,誰都清楚,這一刻,吐蕃要真正的滅亡了。

  就連他們的贊普,這一刻還是跪在這個魔王的腳下。

  山腳下的喊殺聲好像都喚不醒他們麻木的神經,直到后半段原本逃脫的吐蕃兵,在快要到達正對著布達拉宮的城門口時,紅宮廣場上的吐蕃人,包括文成公主,統統都跪在了地上。

  城門口突然間亮起了無數的火把,箭矢在月色下遠遠望去如同烏云覆蓋一樣,原本跑在最前面的吐蕃兵突然間拐進了巷口中。

  而身后還沒有回過神來的眾多吐蕃兵,在一個頭領的率領下,正要琢磨是出城還是先躲避時,一陣箭雨便向他們襲了過來。

  頃刻間,最前面的幾排吐蕃兵士,像是莊稼地里的莊稼遇到了強風般,短短的時間內就倒下了一大片。

  黑齒常之騎在戰馬上,手里明亮的馬槊泛著逼人的寒光,身后依然是一排排手持馬槊的騎兵戰陣,再往后,則就是剛才射出一箭雨的弓弩手。

  單方面的屠殺沒有持續很長時間,約莫不到四五千人,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全部倒在了城門口的街道上。

  黑齒常之手里的馬槊還在滴答著鮮血,策馬騎行在尸首遍布的大街上,清冷的風吹過,又是一陣濃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兒。

  東方的天際露出一絲魚肚白,天際微微泛著亮光,預示著今天與往常的每一天,都沒有任何不同。

  只是邏些城原本要早起的百姓,此時還待在家里不敢出門。

  街上若有若無的痛苦呻吟聲,跟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還偶爾在平靜的清晨響起。

  布達拉宮兩側的大昭寺跟小昭寺,是唯一兩處在邏些城,一如往常的地方。

  悠揚的鐘聲緩緩響起,預示著新的一天到來,早早起來誦讀佛經的僧人們,與每一天的清早一樣,快速的起床。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大昭寺門口響起,大昭寺的大門頓時傾倒,拍起一片灰塵。

  吐蕃贊普的古辛(法王或是國師),神態從容,看著涌進來的唐兵,閉著眼不知道念了句什么,便跟著一同往布達拉宮的方向走去。

  紅宮贊普處理政務的宮殿內,李弘手拄橫刀,靜靜的看著下方的芒松芒贊、嘎爾贊卓還有赤都松杰幾個人。

  文成公主從椅子上起身,冷冷的說道:“李弘,這都是老身一人所為,用你那腦子想想就知道,在吐蕃,除了我之外,誰還有能力跟威望,拉攏召集這么人過來!”

  “我聽阿史奴說,這些人大部分是羊支部落的勇士,窮哇達則是羊支部落的第一勇士,雪列是吐蕃的第一勇士。象雄部落的不少人也參與了昨夜的叛亂,這些真的都是您一手策劃的?”李弘的右手臂再次被半梅重新包扎住。

  “不錯,都是我一個人策劃,我就是你要找的主謀!芒松芒贊他事前根本就不知道消息,要不然,你以為就憑你那五十人,能夠看守的住他?還不早被我們的勇士殺死,被我搶過來!”文成公主試圖說服李弘,這一切都是她所為。

  留下芒松芒贊,對吐蕃來講,好歹還有一線復國的希望,但如果沒有了芒松芒贊,吐蕃王室的血脈就將滅亡,吐蕃也將正式被滅國。

  “嘎爾贊卓,你認為誰是主謀?”李弘沒有再理會文成公主,看著下方的嘎爾贊卓問道。

  “我是主謀,是我暗自聯絡他們,并約定了時間。跟贊普、圣救度佛母等人都沒有關系。就像你們大唐的臣子經常說的一樣,主辱臣該死。我不能看著我們的贊普被你們如此對待,我們的國家也不能被外人來主宰。”嘎爾贊卓神情莊重,聲音很平靜的說道。

  李弘微微的嘆了口氣,立威的目的已經達到,立威是給眾多吐蕃百姓跟其他臣子立威,讓他們相信大唐的強盛跟不可打敗。

  而對于這幾塊硬骨頭,李弘不奢求能夠對他們的心理,造成何種影響。

  嘎爾贊卓連同他的幾個兄弟,那可是當年被祿東贊偷偷送進大唐學過唐文化的吐蕃精英,不是這些權謀之計,你就能夠擊垮他的內心跟信仰。

  雖然他起初說過,炸藥在晚上會被極陰的滿月壓制的愚昧言論,但如果放在大唐其他地方,甚至長安城,不也是一樣會出現這樣或者那樣的言論?

  甚至有可能,還會出現比嘎爾贊卓更為愚昧的言論也說不定。

  再者來說,這一番言論,自然是還包括他們贊普的古辛,他們的法王。

  難怪這個家伙一直縮在大昭寺不出來,還以為會憋出什么好招兒,弄了半天,就給嘎爾贊卓憋出來一個天雷屬陽,極陰之物便可壓制的謬論。

  李弘拄著下巴,腦子里思索著吐蕃這盤殘局該如何收場,如今雖然自己贏了,但就跟上一世的美軍一樣,接下來的事情,恐怕才是更讓他費神的事情。

  芒松芒贊不能動,動了他,那就等于把吐蕃又還給了吐蕃,不過就是回到了松贊干布以前的時代,所以此法兒不可取。

  嘎爾贊卓的大相之位,必須罷免。他跟芒松芒贊兩人,只能留一個在其位,不然的話,還會重蹈昨夜的覆轍。

  文成公主?想到這里,李弘不由得一陣頭大。

  這個姑姑該怎么辦?就算全吐蕃的人都幫她掩飾,也擺脫不了她主謀策劃此次事件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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