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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 棉服

  月光灑在整個玉門關,仿佛是被沾染上了一層白霜一般,城內依然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此時的玉門關并不是漢代時建立的那座玉門關,而是在后漢時被廢棄,斷絕后便再也有沒用過。

  如今的玉門關是乃前隋時開建,距離漢代的玉門關又偏移了幾十里地。

  地勢險要、依山傍水,整個玉門關因為大唐這些年的繁華盛世,經過一再擴建,如今已經是一個成規模的小城。

  四周的山頂、還有前方的各個路口關卡,包括那河道處,如今都建有烽火臺,再加上地勢的險要,形成了易守難攻之勢,整個玉門關就像是西域與中原的大門,同時也成了唯一的進出口。

  玉門關內大部分是各國商旅,加上常年駐守在這里的軍隊,構成了整個玉門關將近三分之二的人口數。

  幾萬人的小城在李弘率領的兩萬進駐后,并沒有引起在這里住宿的客商的矚目,畢竟作為一個軍事要塞,加上客商常年在外行走的緣故,軍隊已經見多了,所以并沒有人因為這兩萬人,而顯得局促不安。

  李弘身上披著一件白色的皮裘,手放在嘴跟前哈著熱氣,說道:“我還一直以為玉門關很小呢,沒想到現在這么大。”

  城墻上陪同他的玉門關衛隊將軍,早就已經接到了兵部的命令,太子殿下不日將抵達玉門關,任何要求都要滿足。

  原本還以為太子殿下會在到來之后,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但沒想到,太子殿下人卻隨和的很,除了晚飯是在他的宮女侍候下吃的外,并沒有提出什么更多的要求。

  “現在駐守這里多少人?”李弘望著潔白的月光,散發這清冷的光輝問道。

  “稟告大都護,現在這里駐守一萬兵士。”衛將軍恭敬的答道。

  “城里每天來往客商呢?你雖然現在只是鎮守一關,但你的職責可跟一個都護沒什么兩樣,頂多就是管轄的地方小點兒,但沒有誰鎮守的地方比你鎮守的地方更為重要不是?”李弘緩緩在城樓上踱步,一會兒看看城外,一會兒看看城內。

  “如今是冬季來臨了,按照以往的慣例,這數量龐大的客商基本上也該減少了,來來回回的,他們都會趕在元日前回到自己家的,等大概再過個十天半個月,進入關內的就少了,出關的就多了。”袁恕己看太子殿下隨和,自己也跟著放松了下來。

  “烽火臺十二個時辰都有人?”朦朧的夜色下,烽火臺或隱若現。

  “是,大都護。每座烽火臺都有二十人在守護,白天的時候人會少一些。”

  “帶我去看看你們的營地。”李弘緊了緊身上的皮裘,沒辦法,這邊的天氣真冷,就算是現在還未走出玉門關進入沙漠,但是這晚上已經足矣把人凍僵了。

  “是,大都護。”袁恕己三十歲上下,身材不是很強壯,個子也不是很高,但身上溢出的卻是一種常年在戰場上,磨礪出來的殺伐氣質,讓人不得不對他側目相看。

  在袁恕己的帶領下,李弘一行人跟著走到了位于玉門關面向西域這邊的城門一側,這里雖然同樣有燈火,但并沒有顯得人聲鼎沸。

  柵欄門在袁恕己出示了令牌之后,才緩緩打開。兵士手拿風燈,一手握著橫刀,警惕的眼神打量著李弘等人。

  “不錯,看得出來你們雖然不歸安西都護統領,但是警惕性還未因為他們駐守安西四鎮而喪失。”李弘看著門口的幾個兵士,淡淡的說道。

  “謝大都護夸贊。”袁恕己好像到現在還沒有笑過。

  跟著袁恕己走到了一排排用石頭砌成的房子中,里面的兵士此時正百無聊賴,而一些軍官也已經跑到城內瘋去了。

  隨便找了一間兵士的房間,這是足足可以容納五十人的房間。按照唐代軍制:十人一火,五十人一隊,三百人一團的建制。

  所以這里這樣的房子,足足有四五十個,再加上玉門關城內其他地方的兵營,容納萬人看來不在話下。

  看著一個兵士因為袁恕己進來后,立刻示意其他人跟自己站起來,袁恕己對他們點了點頭,隊正走到袁恕己跟前,道:“將軍,可是有要事兒?”

  “無事兒,隨便過來轉轉。”袁恕己終于露出了笑模樣。

  正待向隊正介紹李弘時,卻被李弘伸手制止了。

  只見李弘緩緩向前兩步,走到那個隊正跟前,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說道:“寢不卸甲?”

  隊正翻翻眼睛,皺著眉頭看著他。

  雖然不認識眼前的人,但看眼前的人身上穿的那白色大皮裘,就知道是非富即貴之人,看年齡也就才十五六歲,但想來應該是大官的子嗣吧。

  但即便是如此,隊正也像是沒有聽見李弘的話般,只是看著李弘在房間轉來轉去。

  “五十人一房間,卻是不錯,最起碼在冬天可以增加些暖意。”李弘不在意隊正沒有回他的話,轉了一圈后,又再次走隊正跟前,淡淡的說道:“脫掉你的甲胄。”

  “為何?在沒有睡覺前,兵營有令,任何人不得脫掉甲胄。”隊正在袁恕己攔他前,飛快的把話說了出去。

  “大都護,這些兵士一向粗魯慣了,就是末將也是粗魯之人,所以還請您勿怪。”袁恕己雖然是賠禮的解釋道。

  李弘不在意,只是繼續看了一眼那隊正,然后轉過去走了兩步,蹲下身子一手摸著睡榻,淡淡的說道:“那你就讓他先卸掉甲胄。”

  說完后李弘也不回頭,手摸著睡榻上的褥子捏了捏厚度,然后掀開褥子又摸了摸下面的草墊,直到把人家的被子拿起來摸了摸厚度,這才滿意的回過頭。

  隊正也在袁恕己的勒令下,脫下了身上的甲胄,此刻看李弘的眼神,多多少少有了些敬畏,這可是連自己的將軍都喊人家大都護啊,自己可是惹不起的。

  李弘臉色一直都很平靜,走到隊正跟前,伸出手摸向那隊正的肩膀,一摸之下,那隊正身上的衣服,竟然只是約莫兩三層厚的棉布縫制起來的衣服,并不是由戶部免費提供給兵部,運往西域,跟云中還有遼東道上分發給將士的棉服。

  “命所有人卸掉甲胄。”李弘再次伸手摸了摸人家的褲子,一樣,依舊是兩三層棉布疊加的褲子。

  在棉花還未出現在大唐之前,這就是平常百姓御寒的衣物,只有富貴人家才可以用皮裘等其他動物皮毛,來取暖過冬。

  袁恕己不解的看了一眼李弘,但依然是聽命,讓所有人卸掉了甲胄。

  “花孟、芒種,過去看看。”李弘在昏黃的油燈下掃視屋里的所有人。

  不一會兒的功夫,花孟跟芒種沖他搖頭,齊聲說道:“都是棉布衣服。”

  李弘聽完后嘆口氣,盯著的隊正問道:“你們可曾有發棉服?由朝廷免費發給你們的棉服,可知道此事兒?”

  袁恕己恍然大悟,一開始他還沒有搞明白太子殿下,摸人家睡榻,又讓人家卸甲胄是想干嗎,此刻他知道了,人太子殿下是想看看棉服有沒有被分發下去。

  隊正看著李弘那有些冰冷的眼神,剛才還隨和的少年,如今卻有一股不怒而威之勢,那凌厲的眼神仿佛要看透他整個人。

  頓時有些心虛跟不好意思,不敢再看李弘的眼神,諾諾說道:“回將軍的話,末將等人有收到那棉服。”

  “幾套?”李弘充滿冰冷的眼神,直直盯著隊正,他想看看,隊正在回答他的話時,是不是會看袁恕己,如果有偷瞄,那么其中肯定有貓膩。

  “兩套。”隊正眼神哪里都不敢再看,只是盯著腳下小聲的回答道。

  “那你為何不穿?為何只穿如此單薄的衣服?”李弘繼續追問。

  隊正眼神閃爍,看了一眼李弘后,又再次把頭低了下去,不好意思的小聲說道:“末將…末將把棉衣送回家了。”

  “為何?”李弘緊追不舍。

  “因…因為…末將家里人還沒有穿過那么好的衣服過冬,所以…所以…末將就…。”

  “你入府兵幾年了?可是一直在玉門關駐守?”

  “是,末將入府兵五年。”

  “那你應該有起碼十套棉服了,都給家人了?”李弘驚訝的問道。

  “是。”隊正的腦袋被李弘追問的都快要抬不起來了。

  “他們可是都與你一樣?”李弘再次掃視那些還未把甲胄穿在身的兵士,問道。

  “是,他們都與末將一樣。”隊正老實的回答道。

  棉花進入大唐已經十年了,難道還沒有普及?還是說另有隱情?

  李弘揮了揮手,示意他們穿上甲胄,然后在袁恕己的陪同下,又看了好幾個兵營,基本上所有的兵士,都是把朝廷給發的棉服送回了家里,沒有一個人舍得穿。

  行走在玉門關最為熱鬧的大街上,這條大街東西走向,面對著的自然就是玉門關的兩個城門,面向關中的東城門與面向西域的西城門。

  整個街道雖然不如長安城的普通街道繁華熱鬧,但也說的上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謝謝一蚊二毫三大大的打賞,壓力很大,盡力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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