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人家客廳,大大咧咧坐下后,不等李弘說話,上官儀就急忙示意兒子,趕緊把孫女抱出來,讓太子殿下看看。
李弘來此的目的,自然也是上官儀的孫女,那個在史書上大名鼎鼎的才女上官婉兒!
剛剛兩歲的上官婉兒,生的粉雕玉琢,撲棱著一雙明亮萌萌的大眼睛,晃晃悠悠的就沖著李弘走了過來。
李弘伸手抱起她在懷里,一邊逗弄一邊說道:“她也就比太平大一歲,兩個看起來都是這么的可愛。”
另外一邊的夏至,在看到李弘抱起小女孩兒時,就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塊兒奶糖,微笑著遞給了小女孩兒。
上官儀與上官庭芝,包括他們的夫人等,看著平易近人的太子抱著孫女,一個個都是樂的合不攏嘴,這是多大的福分啊,這么小就被皇家恩寵。
李弘來這里自然是心血來潮,逗弄了一會兒上官婉兒后,便交給了上官庭芝的夫人,自己身上能夠拿的出賞賜的東西本就不多,摸了摸身上,啥也沒有。
頓時就把主意打到了夏至跟小雪身上,看了看兩人頭頂的簪子,一邊一個,都被他拔了下來,然后遞給了急忙起身接過的上官儀。
想了想,覺得還是有些過意不去,便把自己腰間的一塊玉佩,解了下來,不等他伸手遞過去。
上官儀就已經抱著上官婉兒來到他跟前,這皇家的賞賜,沒有可拒絕一說,上官儀等人只能是接受,無論是賞賜什么,都得接著。
剛才一看太子殿下解玉佩,上官儀立刻便明白了過來,剛才那兩個簪子還情有可原,雖是太子賞賜,但終究是夏至與小雪之物,不管夏至跟小雪地位在東宮如何崇高,但也不是皇家的人。
但此刻解下玉佩,如果再不讓正主兒過來接受,就是他上官儀家教不嚴、不懂禮數了。
李弘看著上官婉兒,于是便微笑著把玉佩掛在了上官婉兒的腰間:“呵呵,拿著玩兒吧。”
“臣等謝太子殿下恩賜。”上官儀跟上官庭芝連忙行禮說道。
“好了,沒啥事兒了,上官先生送我出去吧。”李弘站起身子,揉了揉上官婉兒的腦袋,笑著說道。
上官庭芝自然是不敢不從,只好站在門口看著父親與太子殿下走了出去。
“再過兩年就把她接到崇文館吧?你看如何?”李弘邊走邊說道。
“如此就多謝殿下了。”上官儀說道。
“你現在在門下也任職,可有接到高麗使者的求援信?”李弘與上官儀行到了府門口,開口問道。
“今日剛剛接到,但今日門下、中書還是尚書省,都在以太子殿下您救災云中為重中之重,何況送來的時候,已經是很晚了。”上官儀想了下說道。
“嗯,此事兒你怎么看?”李弘鄭重的問道。
此事是需要在朝堂之上,與這些宰相們一同商議的,自己一個人是無法做主的,而且有戴至徳這個軸貨在,肯定是大力贊同出兵高麗,幫助泉獻城的爹泉男生奪回王城的。
而且,歷史上就是如此,父皇就先后派遣了契苾何力,后又把英國公李勣派到了那邊,任遼東道行軍大總管,契苾何力被任命為遼東道行軍副大總管跟遼東道安撫大使。
上官儀跟隨李弘多年,對于李弘的心思基本上能夠知曉一些,想了下問道:“殿下您的意思是,不打算出兵援助他們了?”
李弘仰頭看了看夜空的星星,嘆口氣說道:“前朝開始我們便在那邊作戰,到了皇爺爺時期,同樣在那邊作戰,我們這么多年來,可有在那邊得到什么?我知道,你又要我說是現實主義者,遼東一道,乃我大唐必得之地,但得到后又如何?這些年,反反復復,無論是高麗還是百濟的扶余豐、或者是新羅,他們的目的是什么?很簡單,就是擊敗其他兩個對手,統一遼東一道。但此地都乃窮鄉僻壤之地,對我大唐來講,無論是政治、經濟、軍事,意義都不大。”
上官儀凝視著李弘的臉,他知道太子向來實際,同樣更是愛民如子,當年在朝堂上一番論言,讓百官沉默無語,雖然后來陛下依然還是決議為高麗出兵,劉仁軌等人在那邊用將士的獻血,替高麗守來了暫時的安寧…。
“國與國之間,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現如今高麗受新羅與百濟聯擊,我希望先生能夠支持我,我大唐不出兵前往高麗,但可以為高麗提供足夠的糧草與兵器,甚至…。”李弘看著上官儀的臉,說道:“甚至我可以允許倭國派遣唐使來我大唐學習,但條件就是,他們必須出兵攻打、牽制新羅與百濟。”
上官儀沉默了半天,一時半會兒無法兒揣摩頭太子殿下的全部意思,遲疑著道:“殿下您此意到底是為何?可否全部告知臣?”
李弘擺了擺手,示意上官儀與他在街上溜達溜達,身后跟著馬車與夏至等人。
李弘淡淡的說道:“很簡單,讓遼東道一帶陷入持續的消耗戰中,讓高麗、新羅、百濟互為牽制。而我們將把兵力重心往西移,吐蕃多次請求我父皇,希望能夠在吐谷渾境內河源畜牧,去年被我父皇一口回絕。歸根結底,他們就是希望我們承認吐谷渾已經被他們統治,而且吐蕃向來是賊心不死,如今國內正在有條不紊的進行征兵征糧等事宜,這不是一個安于現狀的現象。”
“那…難道殿下打算撤回如今在遼東的劉仁愿等人嗎?”
“不撤回,留有部分兵力于高麗,做個樣子就好,精神上支持他們抗擊新羅與百濟,并加派人手滲入新羅、百濟,破壞他們之間的聯盟。”李弘停了下來,昏黃的燈光照耀下,上官儀顯得更加的蒼老。
“臣還有最后一事兒請求,還請殿下如實相告。”上官儀想了想,鄭重的說道。
“先生盡管問。”
“殿下您是如何判斷出吐蕃會有大動作?前兩年他們可是拿出了十足的誠意,而且陛下也沒有再追究他們。何況,如今陛下臨行前,剛冊封當初的吐谷渾王慕容諾曷缽為王了,難道吐蕃真的會冒著與大唐兵戎相見的危險,無視陛下的警告?”上官儀對李弘預測中的吐蕃行為,感到驚訝跟不解。
在他的思維里,應該是:因為大唐皇帝陛下封慕容諾曷缽為王,就說明大唐準備幫助慕容諾曷缽復國,吐蕃此刻應該是害怕大唐的武力,然后派遣使者來向陛下說明他們的誠意的。
而不是向太子殿下所說的那般,準備以武力與大唐對抗。
李弘低頭無奈的笑了笑,再次說道:“吐谷渾現在在吐蕃的實際控制下,這就說明了,我們現在跟吐蕃是領土臨近的兩個國家!安西四鎮向來在我們手里不穩當,這不是什么新鮮事兒,龜茲、碎葉、于闐、疏勒,向來都是籠罩在風雨之中,我們是立了罷,罷了立,拉鋸一般的,就從來沒有真正的把他們握在手里。如今遼東道,我們還有高麗這一個緩沖帶,來阻止新羅、百濟能夠與我大唐接壤,但安西呢,吐谷渾名存實亡,我們現在是與吐蕃面對面了,如果再不去打壓,以后我們將丟失的可不止安西四鎮!”
說道最后,李弘的語氣是越來越急,同時也充滿了無奈的痛心,但這些在上官儀看來,還是有些莫名其妙。
歷史向來是看不見未來,上官儀無論如何也不會理解李弘的先知,吐蕃向來都是狼子野心,仗著高原地勢,唐兵不宜作戰,已經把那里當成了予取予奪的天堂。
雖然名義上受大唐管轄,但吐蕃更像是那里的主人,裴行儉、李敬玄、王方翼包括黑齒常之,這些人在吐蕃人心里,沒有一定兒的威懾力,遠不如老將蘇定方、劉仁軌等人對吐蕃的威懾力來得大。
如今,歷史給了李弘這么一個好機會,父皇李治不在朝堂,由自己監國,那么自己就有權利跟義務,把原本歷史上走的彎路撥正,而不是順從歷史軌跡再走一遍,那樣的話,李弘覺得,自己九轉十世不十世,都是沒有一點用處,反而是顯得可笑至極。
上官儀看著李弘忽然間有些悲憤的臉龐,他突然間覺得,自己并沒有像想象中那么了解太子,最起碼太子這一面,在自己的記憶中,只有當年朝堂上的那一次。
沉思良久,上官儀深深的嘆了口氣,說道:“好,臣支持太子殿下。”
“好!那李弘就多謝先生了。”李弘向上官儀行禮后,便匆匆上了馬車。
揮手示意后,李弘在馬車轉彎后,淡淡的說道:“去楊思儉家。”
李弘打定主意了,今日無論如何,也要把兼職東宮的兩個同中書門下三品拿下,這樣自己才可以在朝堂上議事時,占據有力的位置。
門下、中書、尚書三省,再加上六部,他相信如果自己利用得當,一定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ps:多謝allenli大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