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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半島(完)

  對于敵人的心思,劉禹沒功夫去猜,左右天上有飛行器在盯著,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把人撤走,包括了他自己,在這個鬼地方呆了大半個月,他是真有些想念瓊州的家。

  隔著一條嚴密的戰線,韃子的偵騎只能看到一些表面上的東西,比如大量的民夫和當地百姓,卻看不到他們在干什么,實際上,自從登陸半島以來,除了前廂的第三軍執行過阻敵和誘敵任務,其余各軍聯同中軍全部加上幾千民夫一直在這附近修筑道路,這條硬質水泥路的終點,就是位尖角區域最底端的一個港口。

  在加入了十萬左右的人力之后,這個速度大大增加了,他們每天都負擔了絕大多數的土方工作,將海量的沙石運到海邊,在簡陋的沙灘上筑起一道堅固的混凝土堤壩,而從瓊州過來的工匠們,則熟門熟路地卸下一根根粗大的鋼梁,毫不可惜地將它們打入海水中,就這樣,一個倚靠海灣的硬質水泥碼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眾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迅速成形,隨這而來的是大量的海船,他們要在幾天之內,將這里的一切都搬走,無論是人還是物。

  六萬荊湖民夫、八萬多占城的當地人、還有一萬多前廂的戰士,以及從占城各地搜刮來的糧食,用粗麻袋裝著堆成了一堆堆的小山,這還是經過了大半個月的消耗剩下的,做為韃子的后勤補給之地,勤勞的漢人在短短的不到兩年時間里,利用這片肥沃的土地,種出了海量的糧食,這才得以支撐阿里海牙大軍的行動,這些人劉禹一個都不會給敵人留下。

  “雨季到了,這天氣隨時會變,一下大雨,出海就會變得很困難,咱們必須要抓緊時間,把這十多萬人運出去。”

  “是十五萬七千人。”金明面無表情地報了一個更準確的數字,劉禹的眉頭不經意地皺了起來。

  當初只圖痛快,如今成了一個巨大的負擔,這片小小區域擠滿了人,要想在這么短的時間內上船,不光取決于上船的速度,還要考慮到來船的頻率,為此劉禹發動了包括瓊州水軍在內的大小船只上千艘,可他們也得一艘一艘地靠上棧橋,效率哪里快得起來。

  “讓將士們辛苦一些,分出一半維持秩序,所有的棧橋12個時辰全天侯開放,漢人優先上船。”

  他的話只說了半截,金明一聽就明白,把為數多達六萬的荊湖民夫運走,將來他們會是這片土地上的耕種者,至于當地土人,實在不行,就留給韃子好了,還能消耗他們的糧食,不過這話是不能明說的。

  于是,民夫和當地土人驚奇地看到,瓊州軍士沖上了碼頭,在些顯眼的位置上豎起一根根的木頭柱子,柱子上面頂著一個大碗,用黑粗_黑粗的皮線連著,而他們被要求排成一排排的長隊,依次登上碼頭上的海船。

  “鄉親們,大家伙都看到了,韃子就在外頭,咱們不和他們硬拼,咱們有水軍哪,想去哪去哪,沒去瓊州吧,那可是好地方,看到沒,吃得好,穿得好,做事情有分子拿,啥是分子,就是銀錢哪,用分子可以買到任何事物,吃穿住行啥都成哩。”

  張德全舉著一個大喇叭在人群中穿來穿去,一邊維持秩序一邊為百姓們疏導情緒,他本就是個半大小伙子,說起話來還有些奶聲奶氣,要不是身上這身軍裝,早就被人調戲了,不過見他說話和氣,還是有大膽地民夫開口詢問。

  “俺們都是荊湖人,去了哪里可咋辦呢?”

  顯然這是所有人一致的心愿,張德全說得口干舌燥正覺得無聊,一聽就來了勁。

  “荊湖怕啥,俺還是郢州人呢,不照樣過得好好的,軍中最遠的都到了河北路,你們知道那是啥地方么,韃子大汗的邊邊上。”

  “口音有點怪,不太像。”

  “可不,俺們的家都在荊湖,留下來了,家中婆娘可咋辦?”

  張德全畢竟年輕,一時間也說不出什么安慰的話,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來,讓民夫們全都看了過去,因為對方說得是標準的荊湖話。

  “我是譚州人,家里被韃子禍害完了,現在就是拿起刀槍跟他們干,你們也是老實本份的種田人,被他們強征到這里,難道還指望他們會放回去嗎?”

  云帆接過張德全手中的話筒,聲音陡然間放大:“鄉親們,韃子就要被我們消滅了,將來我們會揮師北上,解救所有在他們鐵蹄下掙扎的百姓,你們的親人,會一個不少地活下來,好生聽話,在這里扎下根,那些田地,比咱們荊湖的要肥沃,產的糧食更多,將來一定生活得更好,到時候,把家人接過來,不比守著幾畝破地辛苦一年毫無積攢要強得多?”

  “這位小哥說得是啊。”

  “什么小哥,是軍爺。”

  “軍爺,咱們當真能消滅韃子?”

  “當然,之前你們不是看到了,在象林,我們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了縣城,那些蒙古人看到沒,全是咱們俘虜的,蒙古人都不怕,還怕什么別的嗎?”

  云帆的話讓民夫們興奮起來,一直以來他們都提著心,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在哪里,家怕是回不去了,就算沒有落到宋人手中,元人也會留他們在這里種田,既然是一樣的境地,誰不盼著能過得好一些,至少這些宋人面目和氣,并沒有欺凌之舉,或許是看到了那幾百個蒙古俘虜,讓他們真得生出了一絲希望,希望這些有著強大裝備的宋軍,能消滅那些韃子,實現心里小小的愿望,在這種希望的驅使下,六萬多民夫依次排著隊,秩序井然地一個個登上海船,去對方嘴里所說的瓊州看一看,是不是當真有說得那么好。

  對于他們的宣傳和鼓動,為數更多的土人是聽不懂的,他們只能猬集在一起茫然地等待著自己的命運,元人到來之后,那些凡是有反抗之心的一早就被殺掉了,剩下的這些經過了兩年的鞭打和奴役,已經習慣了順從,無論是哪一方面的,都是他們惹不起的強者,更別說,監視他們的新附軍降卒本就是以前的統治者,皮鞭、棍棒只要一亮出來,便能震攝住這些土人的心。

  但是這并不表示,他們就毫無憧憬之心,宋人與之前的元人不一樣,他們并沒有隨意打罵侮辱人的習慣,更不曾去碰他們的女人,這種無意中的舉動,讓這些土人的心思天然地傾向了他們一方,眼瞧著民夫們排隊上船,是人也明白宋人正在撤離,那么自己呢?

  撤離行動開始的當晚,漆黑的碼頭上突然亮起了燈光,將附近的海域照得透亮,黑夜里雖然不好出港,卻可以上船,等到明天天一亮就能揚帆遠行,對此劉禹依然感到有些太慢了,風帆動力與機動船不一樣,隨便挪一下都要費好大勁。

  看來這些土人或許當真要扔下了。

  就在他為此煩惱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碼頭上響起來,聽聲音傳來的方向,應該是土人的聚集區。

  “招工了招工了,想不想象他們一樣成為人上人?讓你們的家人過上好日子?現在就有一個機會,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錯過了后悔都來不及,男女不限,拖兒帶女的也成,只要你來,我就敢收。”

  劉禹差點一口鹽汽水噴出來。

  謝堂拿著個大喇叭叫了半天,居然沒人響應,他這才驚覺,雖然文采飛揚,可也要人家聽得懂才行啊,于是他便將喇叭交與帶來的手下,打算去尋一個會說當地話的人來作通譯,沒曾想肩膀上被人給拍了一下。

  “老謝,你這是唱得哪一出啊?”

  “嘿嘿”謝堂神秘地一笑:“上回去州里某打聽過了,可以自行招募人手,瓊州那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粥少人多,運多少過去都給人搶光了,某知道這里有戰事,想必土人也不會少,就來碰碰運氣,沒想到真給碰上了。”

  聽他一番說辭,劉禹不禁佩服他的行動力,果然資本這個大怪獸一放出來,就會有著可怕的吞噬力,自己還在為這七八萬土人煩惱呢,人家立馬送上全套的解決方案。

  謝堂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們的船只居然不比水軍在瓊州征集的要少,這些人全都是曾經大宋的頂級權貴,也是當年劉禹在臨安城中忽悠的那一批,雖然很多當家的留在了德祐府也就是廣州,但是大多數人還是將家眷送到了瓊州,做好兩手準備嘛,是個人都會,何況是這些人精。

  他們的目地很簡單,招募土人中的青壯,以這些土人的家眷為質,讓他們作為炮灰,為之前劉禹提出的那個開拓計劃效力,如今這個計劃已經變成了現實,一個全新的股份制公司《瓊海開拓公司》在州里的支持下成立,來到這里招人,就是公司行動的第一步。

  對此,劉禹是支持的,地球太大,他一個人就算累死也忙不過來,可能窮盡一生都無法做到統一全球,只有釋放出資本這只怪曾,讓他們去走西方殖民者的老路,如今已經是十三世紀了,離著大航海時代的開端并不算遠。

  于是,劉禹為他找來了施忠這匹識途老馬,作為一名優秀的探子,迅速學會當地的土語是一個基本技能,他不僅會占城話,連一些偏遠地區的土語都能說得一二,立刻成了謝堂手里的香餑餑,當然他不是一個人,手底下有一大群這樣的翻譯人才。

  有了交流接下來就好辦了,謝堂和他帶來的人,充份發揮了忽悠這個某人的看家本領,把那些心思簡單的土人唬得一愣一愣得,看著一個個上當受騙的家庭在那張紙上摁下手印,劉禹只能仰面而逃,實在是太無恥了。

  在軍民雙方的通力努力下,尖角區域內的人流量在迅速地減小著,到了第十八天,一場大雨傾盆而下,將整個這一片變成了澤國,劉禹穿著雨衣在碼頭上巡視,原本熙熙攘攘的碼頭區已經空空蕩蕩,只有為數不多的百姓還在排隊上船,就連謝堂也離開了這里,想必去執行他的征服大計了。

  “撫帥,撫帥。”

  軍中唯一的女子跑過來,透明的雨衣緊緊貼在身上,將手中的平板遞給他。

  “怎么了?”畫面是靜止的,說明并不是實時,劉禹當然知道這種天氣,飛行器是不可能上天的,那就是回收時拍攝的畫面。

  看上去,元人似乎正在開挖一條壕溝,無數的人頭分成兩排,站得密密麻麻,劉禹有些不解,蒙魌跑得很快,微微有些氣喘地說道。

  “他們在引水。”

  引水做什么,喝么?

  劉禹剛想問出口,突然想到了什么,臉色一下子就變了,阿里海牙這老鬼子,心思歹毒啊。

  “還有多少人沒撤走?”他抓住一個親兵,讓他趕緊去問,然后轉頭對蒙魌說:“你和你的人現在就上船。”

  親兵在碼頭上打聽了一下,很快跑回來:“民壯和百姓加一塊兒不超過萬人。”

  “你去傳令,讓他們加快手續,不要再停留,馬上登船,告訴金帥,前頭不必再守了,所有人撤到碼頭上,準備上船。”

  營地迅速行動起來,一隊隊虎賁軍士從陣地里撤下來,登上早就準備好的戰船,沒有來得及的,也會用電動充氣閥將每個都配備的橡皮艇打好氣,等到金明本人上了船,最后一個軍士撤出碼頭,他帶著吳老四和自己的親兵走向停在營區中心位置的那架鐵鳥。

  “突突突”

  在瓢潑般的大雨中,直八K張開四條十多米長的旋翼,怪叫著緩緩上升,等到一百步左右的上空,劉禹將機頭調整了一下,從舷窗往下望去,灰蒙蒙的雨霧中,一道亮眼的白線正向著營區的方向撲過來,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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