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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禮服

  張瑄扛著一袋糙米,輕松地走上樓梯,二樓左手的第一間,就是他的目的地。

  “哎,怎么又來送了,我說過,不必如此。”

  開門的是一個中年婦人,整潔的頭發用一塊白布包著,身上穿著一件素色襖裙,料子是那種有些粗的農家自紡布,而不是勞動服務社里賣的粗紡綿布。

  “嫂嫂。”

  張瑄就像沒有聽到她的話,越過他的身邊,在屋子四下里看了看,將米袋子放到墻角。

  婦人無奈地關上門,拿出一個輕巧的塑料杯子,這種杯子在服務社里,需要十個分子,已經是最便宜的那種了,不過好處是顯而易見的,那就是摔到地上也不怕碎。

  “喝口水,剛燒好的。”

  張瑄接過杯子,小口抿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

  “提桶在茅廁里嗎,我去擔水。”

  “瑄哥兒。”婦人叫住了他。

  “嫂嫂還有旁的事,一并說吧。”

  “他犯了法,罪有應得,你看到了,我們現在過得很好,所以,你不必做什么,我們也不需要。”

  張瑄停下腳步:“他是我的大哥,他死了,而我活了。”

  婦人按住他的肩膀,語氣低沉地說道:“從他出門的那一天,我和孩子們就料到了結果,如今怨不得誰,更與你不相干,事情本就是他領得頭,你們能活著回來,我和孩子才能在村子里不被埋怨,如今,孩子們有書讀,我也有工做,吃喝不愁,就連這么好的屋子都住上了,還有什么可擔心的呢,瑄哥兒,過你自己的日子去吧,聽你娘的話,娶個婆娘,開枝散葉,嫂嫂也會為你高興。”

  張瑄突然按住她的手,定定地看著她:“既如此,讓弟來照顧嫂嫂,可好?”

  婦人一愣,緩緩地將手抽出來:“不成的,你娘不會應,你如今已經升了都統,前程似錦,可以找到那等年輕貌美的小娘子,而不是一個孀居婦人,還帶著兩個孩子。”

  “只是這樣?嫂嫂不是為了守節?”

  婦人一下子紅了臉:“也是這個因由,既然叫我嫂嫂,咱們就不能”

  她的話還沒說完,身子就落入了一雙有力的手臂中,嘴唇被堵上,無論婦人怎么用力,都掙脫不得,過了好一會兒,兩人才分開。

  “瓊州鼓勵再嫁,嫂嫂需要一個男人,弟需要一個婆娘,豈非正合適?”

  婦人還沒有從方才的一幕中回過神來,喃喃地說道:“可你娘”

  張瑄再一次打斷他:“日后,她也會是你娘,讓我們來想個法子,使她不得不同意吧。”

  就在婦人的驚詫當中,被他一把抱起,顧不得她的掙扎,便走進了內室,然后伸腳將門踢上。

  半個時辰之后,京東水軍都統張瑄回到了自己的居處,兩個街口之外的另一幢樓子,由于家中只有一個老母,他們選擇了一層,位于首間的樓使是個少了一只眼睛的老卒,看到他時,很自然地行了一個軍禮,同樓的其他人,也是低頭避讓,當然了,并不是怕他而是。

  敬意。

  來到瓊州的時間不算短了,張瑄從一開始的不習慣,慢慢地習以為常,在他還沒有升上高位時,人們的做法就是如此,實際上,這種敬意,是對于每一個軍士的,特別是那些從敵占區回來,又經過了血戰的英雄。

  而他還有另一重身份,曾經做過元人的戰俘。

  張瑄無法想像,自己被俘的經歷,居然成為了一種榮耀,身上的每一道鞭痕,都成了不屈的象征,雖然他確實沒有低頭,可那是因為,就算屈服了,元人也不會放過自己,甚至會受到更大的屈辱。

  他的事跡,經過鏡報那位美麗的女主編妙筆生花,已經成為了瓊州百姓口口相傳的一部分,而那份登載著榮譽的報紙,此時就貼在樓下宣傳欄里,每個人進出都能看到。

  事跡的主人張瑄卻心生愧意,因為那場戰事中的大多數人,都沉尸海底,他們才是真正的英雄。

  他匆匆回了一禮,走向老娘的屋子,不妨被叫住了。

  “張都統,在下奉命向你傳達州中指示,請你明日一早,前往州中大禮堂,出席全軍授勛儀式。”

  張瑄一愣,不太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不過顯然對方也只是傳話者,他微微一頜首表示自己知道了,便推門走入自己的屋子。

  “我還以為,你會在她吃過飯,才回來。”

  屋子里只有一個老婦人,看到他進來,上下打量了一番說道。

  “娘,當初是你說的,咱們要照顧她。”

  “可沒人要你照顧到床上去。”

  老婦人的話讓他微微有些囧意,不知道是猜測還是真看出了什么,在老娘的逼視下,張瑄定定神,飛快地說了一句。

  “我要娶她。”

  “什么,你再說一遍?”

  老婦人咄咄逼人的目光,讓他心生怯意,這是元人的鞭子都不曾做到的。

  “我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張瑄鼓起勇氣,直視她的眼睛,大聲說道。

  “我要與安娘成親。”然后放低了音量:“求母親成全。”

  老婦人怔了一會兒,長這么大,兒子還是頭一次用這種語氣同他說話,雖然只有一句。

  “若是我說不成呢。”

  “兒會求到母親應允。”

  張瑄的眼中,有著不容更改的執拗,讓她覺出了一絲陌生。

  “她的年歲有些大,還帶著兩個別人的孩子,最大的都有十歲了。”

  “大哥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會將他們養大成人。”

  “若是她無法為你生出孩子呢?”

  “納妾便是。”

  老婦人看了他一眼,搖搖頭:“如今你做了官,不再聽為娘的話了。”

  “兒不敢。”

  “敢不敢,你不也這么做了,算了,兒大不由娘,要讓我松口,她需得應承我一事,否則,你自行找她去過吧,不要再來見我。”

  張瑄知道她松了口,不由得一喜:“娘吩咐便是。”

  “我給她一年,一年之內不能懷上你的孩子,須得為你張羅一門妾室。”

  一年?張瑄有些擔心,因為他是軍人,而且任職之處遠在京東路,嫂嫂有兩個未成年的孩子要撫養,不可能拋下他們跟他遠赴京東,那也意味著,自己并沒有一年的時間。

  可是他更了解老娘的脾氣,這個條件是不可更改的。

  “兒答應娘,若是不成,一定照你說得辦。”

  老婦人嗯了一聲,走向廚房:“洗手吃飯,房里有一套衣衫,是州里的人送來的,說是你的禮服,明日要用的。”

  張瑄在一個水盆里凈了凈手,走進自己的屋子,床上平鋪著一件紅色的長袍,是那種傳統的樣式,胸口用金色的絲線,繡著一只奇怪的圖案,看到它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因為那是一只躍出水面的蛟龍!

  州衙的會議室里,劉禹坐在主席的位置上,有些心不在焉,他一直在想雉奴那封信里的話。

  實際上,里面的內容平平無奇,全都是些平鋪直敘的簡單句子,既沒有文采,也談不上精煉,就像是,一個長年在家的妻子,在丈夫下班回來之后,喋喋不休地告訴他,自己今天去買菜、接送孩子、逛街還順便做了一個美容一樣,乏善可陳。

  問題是,這怎么可能是雉奴寫出來的,但劉禹知道,這還真是她寫的,因為通篇都沒有一句,提到她的想法,對自己的思念什么的。

  劉禹覺得,每個字都是。

  這讓他有些不知所措,因此,桌子上討論的那些話,基本上都沒有進入他的耳朵。

  金明和段重勛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二人今天身上的著裝,就是剛剛才發下來的禮服,兩人都是傳統的紫色長衫,交領箭袖,腰上系著一條玉帶,頭上戴著無翅紗帽,額上鑲著一塊翠玉,唯一不同的在于,金明胸前的圖案,是一只張著血盆大口的猛虎頭,段重勛的胸口,與張瑄的那件一樣,是一只躍出水面的蛟龍,還是五爪的那種。

  兩種圖案的不同,也代表了兩個軍種的不同,金明穿的是陸軍禮服,段重勛是水軍,至于只存在于紙面上的空軍,將會繡上一只展翅高飛的雄鷹。

  這些禮服全都出自手工作坊,之所以交給他們完成,考慮的就是形制上,保留了時代的特點,而不是后世那種西式的軍服,這是屬于他的世界,沒有必要處處山寨后世,相反,他的標準,才應當是通行于這個時代的唯一選擇。

  于是,這些從繡女手中誕生的禮服,將會用于正式的場合,宴會、慶典等等,按照顏色區分職務的高低,按照圖案區分兵種,風格古樸莊重,也更容易讓戰士們接受,當然,細節上還會有進一步的調整,比如手臂上的花紋來代表具體到每一級,或是腰上的玉帶、配飾等等,在典籍中很容易找到依據。

  最終的定稿得到了他的認可,他并不想將什么都包下來,從吃喝拉撒到穿衣出行,那樣的話太累了。

  而目前正在討論的,當然不是禮服的形制,而是另外一個議題。

  關于這次授勛儀式所采用的勛章。百镀一下“爪机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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