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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敵人

  華哈原油管道,西起哈國的里海之濱城市阿特勞,經過兩國邊境的阿拉山口,東到疆區境內的獨山子煉油企業,全長超過三千公里,年輸油量二千噸,建成已經十一年,為華夏的能源供應提供了強有力的支持。

  從邊境線進入阿拉山口的這一段,位于阿拉套山的南麓,越過海拔近四千米的山坡,就是哈國的艾比湖附近,無論是中哈鐵路,還是原油管道,都是沿著山體的走向而建,從山坡上很容易進行觀察。

  韓曉蕓選擇的觀察點,位于靠近北坡的一處巖縫間,好處是容易隱蔽,不會被來自于側面和上空的飛行目標發現,壞處是一旦暴露,脫身的時候,會有一個短暫的停滯期。

  為了彌補這個缺點,她采取的是半蹲式瞄準法,身上的披掛物,使整個人看上去,和身旁的巖石溶為了一體,覆蓋了偽裝物的寬邊軟帽下,是一付碩大的防風鏡,原本白凈的臉上,涂上了標準的防偽油彩,只有一雙眼睛,亮麗如昔。

  一支折疊槍托的緊湊型m110,被她從巖縫里伸出去,槍體上的土黃色涂裝,能極大地降低自身的紅外特征,她將臉腮貼上槍托,從已經安裝在導軌上的可調多倍徑白光瞄準具的鏡頭里,朝下面望去,同時根耳麥中傳來的聲音,進行調整。

  “風速7,風向東偏南,修正角13度四,距離724碼,over。”

  “收到,繼續觀察,注意來路。”韓曉蕓將數據輸入彈道計算機,然后根據得出的結果,進行微調。

  她的觀察手位于不到一米的草叢中,手中的大口徑高倍望遠鏡有著良好的視野,可以讓她專注于自己的目標,很快,鏡頭的影像變得清晰起來,那是一段從山道間鋪設進來的輸油管道,管徑近一米,每隔一百公里就會設置一座泵站,里面安裝著專用離心式油泵,在她的鏡頭里,就出現了一座。

  除去兩名狙擊手,她的小組余下的人,都在附近的幾個高點處埋伏,保證手中的火力,能覆蓋下面的山坡,從而形成梯次掩護,當然這是在極端危險的情況下。

  “頭兒,來了,三點鐘方向。”

  韓曉蕓聽到付手的提醒,一聲不吭地轉向那個方向,果然,一個穿著石油職工服裝的男子沿著管線走過來,先是在泵站的附近停留了一會兒,接著便繼續向前走去,一直到國界線的邊上。

  “是長尾雉。”

  就在男子轉身的一瞬間,被觀察手捕捉到了面部,經過簡單化妝的面部特征識別和比對,證實了他的身份,而韓曉蕓更在意的,則是他的身后。

  科技發展到現在,傳統的技能正逐漸被新興的高科技所取代,高精度軍事衛星已經能清楚地辨別一張行人的臉,并且同時進行大量目標的比對,無人機的廣泛應用,更是將最后十米盲點都給填補一空,個人所能發揮的余地已經不大了。

  整個事情發展到現在,無一例外都證明了一點,在他們進入華夏的國境之前,就已經被國內的反間諜部門偵知,她的小組是否有一只蟲子,馬上就能見分曉。

  下面的男子很快就找到了藏在一節管道下的情報,他并沒有急于離去,而是將東西收起來,在四周走動了一會兒,然后朝著相反的方向,迅速地逃離。

  “棕熊,你帶所有人去三號接應點,繼續保持觀察,不要與他接觸。”韓曉蕓發出指令,自己卻沒有動彈。

  “頭兒,你呢?”

  從她的語氣里,棕熊感覺到了不妥,有些吃驚地問道。

  “我來斷后,在我到達之前,誰也不許擅自與他接觸。”

  “你懷疑有陷阱?”

  “快走。”

  韓曉蕓沒有向他解釋什么,只是強硬地發出命令,棕熊明白了,她并沒有什么依據,這只是一種預防的措施,做為一個女人被委以重任,他們其實是有些不服氣的,可是對方一再用出色的表現,贏得了他們的尊重,他沒有再說什么,悄悄地爬起來,用緩慢的動作,向后方挪動著。

  身后傳來幾聲輕響,她知道那是幾個組員正在撤離,很快,聲音就消失了,耳麥里傳來沙沙聲,那是通訊距離過遠,導致的信號中斷,她將耳麥從耳中取出,揣進了戰術服的口袋中。

  十一月的北疆,氣候已經達到了一個很低的點,戴著手套的手指,因為長時間露在外面,已經有些不太靈動,她不得不縮回來,讓它暖和一下,以便需要用動的時候,不至力不從心。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她的整個身體都呈現出了一種僵硬的狀態,一個優秀的狙擊手,需要長時間地保持同一種姿勢,這比提高槍法本身還要困難許多,夏日的蚊蟲叮咬,冬日的嚴寒冰冷,都是最具挑戰性的時刻,讓她想到了那些不曾發生過的記憶。

  鏡頭里毫無動靜,粗大的輸油管道就像一條蜿蜒的長龍,倒臥在灰色的大地上,一切看上去十分正常,韓曉蕓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針,已經過去了四十多分鐘,再堅持一刻鐘,就能做出判斷了。

  這十多分鐘顯得那樣的漫長,以至于當時間到了的那一刻,她竟然有些神色恍惚,畢竟,這是第一次進行野外實戰,與訓練營有著本質的區別。

  就在韓曉蕓打算起身離去的時候,突然間聽到了一聲狗叫,她疑惑地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向下望去,只見幾個人影正向著這邊過來。

  她的心中猛然一驚,趕緊將眼睛重新貼上瞄準鏡,慢慢地轉換著視角,很快一條有著黑白相間毛色的史格賓犬就進入了畫面中,而牽著它的男子,身穿厚厚的冬衣,一看就是軍人出身。

  來的人不多,除了訓犬員還有兩名武裝軍人,和一名便衣男子,后者雙手插在褲兜里,就像是一名外地的游客,在那里東張西望,而當他的臉轉向鏡頭的方向時,韓曉蕓的眼神一下子凝固了,心臟不自覺得抽緊,發出“嘣嘣”地跳動聲。

  “他們的交易地點為什么放在這里?”走在前面的陳銳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

  “石油管線,靠近邊境,襲擊之后能快速地離開,除了經濟損失,原油的泄露和污染,會造成巨大的環境破壞,是一個十分理想的襲擊目標。”

  王冰得出的結論并不出奇,實際上,這條跨越兩國的輸油管道,有著嚴格的安保措施,最初的目地,其實是為了防止當地的老鄉偷油,從早期的警報器,到后來的紅外探測儀、監控探頭、機器人等等一系列措施,可以說是巨細無遺。

  這樣敏感的地點,不應該成為大型襲擊的目標才對,對方不是傻子,當然應該清楚這一點,王冰皺著眉頭,突然感覺到了不妥。

  “也許我們弄巧成拙了。”

  陳銳一愣:“你是指提前撤掉守衛?”

  “他們一定在管道工人當中有內應,不然我們不會發現異常,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依然珽而走險,不符合對方的性格。”

  “你怎么知道對手的性格?”

  陳銳的問題沒有答案,王冰只是在心里說了一句,我當然知道了。

  “報告,目標向西南方向去了。”這個時候,軍犬已經嗅出了之前留下的痕跡,訓犬員的話,讓王冰點點頭,卻沒有馬上發出指令。

  陳銳有些奇怪,不知道他在等什么,那些冬日里顯得有些荒涼的山坡,有什么好看的?

  “你是狙擊手,如果,以這里為目標,你會把狙擊點放在哪兒?”

  王冰接下來的問題,讓他更是覺得莫名其妙,陳銳還是認真地判斷了一下周圍的地勢,馬上指向了一個方向。

  “那里,高度合適,風阻不大,視野開闊,更重要的是,翻過山就是國境線,能迅速地逃脫。”

  當看到男子的手臂舉起時,鏡頭后面的韓曉蕓不自覺地做出了一個縮頭的動作,那是一種戰場本能,就像被敵方的狙擊手鎖定,已經無處可逃。

  順著他指出的方向,王冰凝神注視著,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風吹起他的頭發,如同鋼針般地根根豎起,高大挺拔的身姿,就像共和國立在邊境線上的石碑,不屈不撓。

  淚水劃過她涂滿油彩的臉,劃出一道道白皙的肌膚,心里就像被刀子扎過,血淋淋地疼,記憶里的那一槍,如此清晰地出現在腦海中,就連那種撕裂般的痛楚,都是一模一樣的。

  她曾經朝著心愛的人開槍,在同樣的距離上,甚至就連化名,都是同一個,難道到了今天,現在依然無法改變結果,兩人注定要成為宿命中的敵人?

  韓曉蕓心如刀絞,祖國再也回不去了,親人再也無法相見,留給自己的,只有一份復雜的執念,有那么一刻,她甚至希望王冰沖上來,將自己抓住。

  最終,直到下面的人離去,她也沒有做出任何動作,又過去了許久,當她疲憊不堪靠在巖石上,準備出發去和自己的組員匯合,腰間的衛星電話響了起來。

  “我是獨角獸。”

  “我是天使,是否已經找出了蟲子?”話筒里是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

  “已經確認,長尾雉。”

  韓曉蕓簡單地答道,她很怕聽到接下來的指令,會是要自己去清除內奸。

  過了一會兒,聲音再度響起:“行動取消,返回哈國,在安全屋待命。”

  “是的,先生。”

  韓曉蕓收起電話,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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