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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花房

  “十萬大軍,僅僅五天就沒了一半,就是十萬只豬,散落在外,五天功夫也抓不完吧。”

  被瓊州知情人士暗暗稱為“李閻王”的提舉機宜司李十一,憤憤不平地說了一句,手下們想笑又不敢,畢竟這是一個壞消息,還是關于自己人的壞消息。

  “那位狀元公不知兵,卻還一直謹守咱們的提醒,不愿與元人野戰,可朝廷不許啊,一再催促他,加之元人看似不多,沒奈何只能出城,哪曾想,韃子盡是老卒,又有過萬精騎相助,幾番沖殺之下,便是一潰再潰,能逃回一半,也算是之前的訓練得力了。”

  “福州城中,有積蓄嗎?”對于戰斗的過程,李十一已經不想再了解,宋軍是個什么德性,他又豈能不知,侵入兩浙之地的,是元人的立國之本,就是阿里海牙的一路偏師也不是他們能正面相抗的,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陳文龍能守住福州城,拖延元人進入廣東路的步伐。

  “有,泉州之役,他做為后路總管,一直在想方設法籌糧,兩浙潰敗之后,大量的府庫往后轉移,首當其沖的就是福州,做為路治,其高大之處亦足可恃,料想元人一時半會兒,很難突破。”

  手下說得沒錯,有五萬之兵,只要守將得力,守住一座高大的城池,并不是不可能的事,這個陳文龍,是撫帥看好的人,就算不濟事,三、五個月還是撐得住的,李十一將軍報放到一邊,眼下他所關注的方向,還是在府內。

  眼下這個節慶般的日子,其實也浸透了他們的心血,廣場上的某一個百姓,身份都經過了重重過濾,為防不測,在人群中,還布置了大量的人手,饒是如此,依然不能讓他放心,直到劉禹的身影消失,他才能帶著人回來。

  而這份軍報,并不是今天唯一的收獲。

  在對廣場百姓的身份檢查中,被他們發現了幾個可疑的人,這些人一早就帶回了司里,而做為臨時監禁之地的,是一處還沒有完工的建筑。

  此時,工地上沒有了作工的人,四周被他的手下圍住,一樓已經燒筑成形的幾根柱子上,分別綁著幾個人,每個人的邊上都站著一個手下,似乎正在詢問著什么。

  “有什么發現?”李十一走過去,站在最近的一根柱子邊上,一個手下馬上遞上了一圓棒子,他接過來在上面按了按,一束白光從棒頭射出來,照在那個人的臉上,原本耷拉的腦袋一下子抬了起來。

  詭異,這是此人看到的第一個感覺,他周圍有很多人,但是只有這個拿著一束白光的男子,沒有隱藏自己的身份,其他的,全都蒙著頭臉,只露出了一雙眼睛。

  他們竟然在自己的地盤上,都如此藏頭露尾,連真正的面容都不敢示之于人,讓他感到了一陣心悸。

  “不肯說,只說我們抓錯了人。”手下簡單地吐了一句,便不再言語,而是遞了一個板子過去。

  李十一從他手中接過板子,拿著光棒子在上頭照了照,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你說你是衡州人,衡州哪里?”

  “常寧。”

  男子話語中帶著明顯的荊南口音,李十一不置可否地看著板子上的資料,資料顯示,此人登記的是常寧宜水鄉人,正好處于撤退的主要道路,那個縣的百姓幾乎全都來到了瓊州,怕不有幾萬人?

  “他們幾個呢?”

  “也都是荊南路的,有永州、全州還有道州。”

  全都是譚州以南,卻沒有一個是本路的,李十一點點頭,這些人還真是處心積慮,知道鄰路的戶籍資料他們無法帶走,原始信息根本查不到,這樣就拿他們沒法子了么?

  那也太小看咱們路的行政力量了,更重要的是,小看了咱們這些人,整天琢磨人的人。

  “人派出去了么?”

  他也懶得再問什么,直接將板子扔還給手下,手下顯然明白他問的是什么,點點頭,仍是一付惜字如金的樣子。

  這幢建筑的周圍,除了他自己,以及被綁在柱子上的那幾個人,其他的都蒙著頭臉,身穿黑衣,這是他的要求,機宜司所有的探子,不僅要對敵人保密,也要對自己人保密,他們當中的人,平時就和州里的其他人沒有兩樣,出外做工、有的還從軍、等待著分房或是已經在建房,真實的身份名冊,只有他這個主事才有,就是劉禹本人,沒有調閱的情況下,也不會知道哪些人才是。

  制度看似不透明,甚至有著一言堂的趨勢,其實也是劉禹有意無意地縱容下,他們的權力可以說是無限的,但又是嚴格受限的,在府內抓人、審人、殺人都是需要通過州衙的,以這些人來說,一旦確定了身份有問題,就會被移交到州里,他們無權處刑。

  治權與法權分開,是一種新嘗試,因此,李十一連刑都沒讓他們上,他需要的手下,是用腦子的,這也是劉禹對他們的要求。

  很快,手下就將人帶來了,來人一身粗布搭鏈,下面套著一件大袴子,身材微胖,上來就對李十一恭身一禮。

  “不知上官喚小的有何事。”

  “告訴他,你來瓊州之前,在何處營生。”李十一朝著柱子一呶嘴。

  “是,小的是荊湖人氏,隨大軍逃入廣西路,之前家居衡州宜水鄉,為鄉中里正,這位小哥,看著面生,不知是哪里人氏?”

  那人看了對方一眼,便低下了頭,李十一心里頓時就有數了,鄉中里正,其實就是最基層的政權掌管者,平時幫著官府抽丁收糧收稅,對于鄉里的每一個村子都不會陌生,絕不可能會有記性不好的人來做。

  被綁的那人顯然意識到了什么,沒想到,這里的管理效率如此之高,從他被捉來,到來人被找到,用時不過一個時辰,這其中還要刨去大部分趕路的時間,也就是說,人家在知道自己的鄉籍時,就已經發現問題了,找來人只是為了證實而已。

  難怪,這些蒙面人連問都沒問幾下,為首之人到來后,也是毫不在意,原來在這里等著。

  李十一見他不說話,也不著惱,將手下那個板子交與了來人:“你看看,宜水鄉陳家村,有沒有這個人?”

  既是鄉中里正,多少也是識得字的,來人就著光棒的照射,讀了一下紙板上的信息,又對那人的面相看了看,搖搖頭。

  “陳家村就在小的那家中不遠,隔著一條河,如何不識得,這個陳三是有的,不過一早就投了軍,小的記得他家是個破落兒戶,沒有爹娘兒女,當時大軍到來,全村的人都跟著走了,這里頭絕不可能有此人。”

  “不,你若是讓他說出當地風貌,一定不會有差,因為他就是陳三。”李十一出人意料地搖搖頭,否定了來人的說法:“這陳三離家,是不是有許多年了?”

  來人點點頭:“在小的接任里正起,他就沒著過家。”

  “他當年投軍是不是去了岳州?”

  來人搖搖頭:“這小的就不大清楚了,得去州里才能找到名冊,主管的林兵曹也來了瓊州,他那里說不定還有線索。”

  李十一問這話的時候,用眼睛的余光一直盯著被綁的那人,果然,他的身體似乎抖了一下,雖然用時極短,但已經肯定了李十一的猜測。

  “那就錯不了,用不著林兵曹來,此人也無所遁形。”李十一胸有成竹地說道:“陳三,你的戶籍資料都是對的,但卻忘了一點,口音。”

  那人依然沒有抬頭,李十一也不管他,繼續說下去:“你離家數年,一直在岳州從軍,應該在那里納了婆娘吧,這么多年了,衡州話里,總會帶上些北路的口音,方才你說得不多,但已經足夠了。”

  來人這才明白,被綁的這個人為什么一言不發,又不敢抬頭,荊湖兩路的口音以岳州為界,有著極大的差別,他知道自己瞞不過老家人的眼,可沒想到,這位主事一早就聽出來了。

  “是,俺是從軍去了岳州,元人打來,大軍敗了,俺們和幾個兄弟只能逃回去,沒能到家,村子里的人已經逃往了廣西路,俺們沒奈何,只能跟著過了海,一直安份守已,從未想著生事,不知怎么的,就被你們捉了來,俺們實是不知道犯了何事。”

  被綁的男子很干脆地認了,卻不肯承認自己的身份,李十一也不著惱,嘿嘿一笑。

  “嘴挺硬,想必是家小在元人的手里吧,給你兩條路,一條,死杠到底,某家也不為難你,明日,著人帶著你四下里逛逛,也不捆住你的手腳,想跑,想跳海都隨你,只要有本事,能逃出我機宜司的手,就算李某無能,認了這栽。”

  被綁的男子愕然不已,對方這話里的意思很明顯了,不殺他,但是比殺他還難過,只要他和機宜司的人這么一露面,自己的同伙就知道自己被捉了,無論自己有沒有招供,也不可能再取得同伙的信任,如果他們將消息發出去,自己的家人怎么辦?

  元人拿家小要挾自己,這些人也在拿家小要挾自己,男子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腿腳都忍不住發抖。

  “想不想聽,另一條路?”李十一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意,看得人毛骨悚然。

  鋪滿鮮花的大帳中,劉禹抱著妻子靠在了床頭,一番辛勞,總要有個休息的時候,他已經決定了,明天怎么也得休息一天,無論什么工都不做,哪也不去就跟家躺著,當一回老太爺。

  反正學堂還在放假,小妻子也好,聽潮那幫婢女也好,都不用去做事,就讓她們服侍,這才是美好的生活嘛。

  “夫君還沒夠?”這付YY的嘴臉,被璟娘瞧到了,就是另一番解說。

  “來日方長,來日方長。”劉禹嘿嘿一笑,將她的小身子抱得緊緊地:“怎么樣,娘子正值碧玉年華,還在長身體的時候,且容為夫慢慢施為,定然不負你的期望。”

  “奴的期望?”

  璟娘揚著小臉想了想,突然明白過來了,這一切都緣于上個月,在映紅的產房前那番對話,想不到夫君一直記著,一直在做著準備。

  這滿眼的花朵,紅成了一片,比之當日成親之時,還要隆重,花兒的形狀,她只在書里才看過,沒想到實物是如此地嬌艷,自己的二八年華,就像這種艷麗的花朵一樣,燦爛無比。

  “這種花兒,美容養顏,正配我家娘子,帳中要布置一間椒房,有相當的難度,再說了,味道也不好聞,為夫思慮再三,便想了這么一個法子,娘子以為如何?”

  “夫君想出來的主意,那自然是極好的,可有什么說法嗎?”

  “既然是花兒所設,就稱他為‘花房’吧。”

  劉禹哼著一首奇怪的小曲,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璟娘的笑意更盛了,忍不住想同他開個玩笑。

  “夫君做了這么多,妾的心里怎么反而不托底了呢,老實說,你是不是有什么委決不下的事,要同妾交待?”

  “娘子果真是冰雪聰明,其實為夫一直想開口,就怕你不高興。”

  劉禹的表情一下子變得認真起來,讓璟娘好笑之余,又多了一分好奇。

  “幾個人啊?太多了,可沒處安置去。”

  “也不算多,一千三、四百吧。”

  璟娘故作吃驚地張大了嘴,其實心里已經認定了他在開玩笑,沒想到,劉禹又補上了一句。

  “還有一位小姐姐,可能需要娘子多費心。”

  這句話,讓她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成親這么久了,什么話是認真的,什么話是玩笑,多少也能聽出些意思,夫君如此直白相告,看情形又不是全是為了討好自己,這心思頓時就繞了起來,于是乎,當身子再度被撲倒,她的表情都不曾有任何變化。

  “嬌羞花解語,溫柔玉有香,我知他乍相逢記不真嬌模樣,我則索手抵著牙兒慢慢的想。”

  此時,劉禹哪還會給她問出口的機會,一面念著新詞,一面挨了上去,連同還沒出口的話,堵進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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