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大陸東部偏上的一點的位置,有一片連綿不斷的淡水湖區,在華夏的地理課本上被稱為五大湖,這片水域也是加美兩國的界湖,它們不僅有著豐富的水產,還有優良的適航性,為歐洲移民早期的開拓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密爾沃基市就處在五大湖之一密歇根湖畔,做為威斯康星州最大的城市和湖港,它的人口并不算多,城區不過二十來萬,算上整個轄區也只有二百萬,還不如華夏的一個普通地市。
離著市中心大概十多公里的一處湖岸,全是由北美闊葉林構成的樹叢,此時只剩了無數根光禿禿的枝丫,圣誕時的那場大雪,讓整個湖面都凍成了一片,樹叢深處靠近湖畔的一棟小木屋,屋頂還有著大量的積雪,不過通往湖邊的路上已經干了。
木屋前是一道棧橋,看上去有些年頭,上面的樹皮早已經失去了蹤影,露出下面泛著黃的原木顏色,棧橋的盡頭一個人影坐在帆布凳子上,頭上戴著一頂寬邊帽,身穿一件羽絨背心,手里拿著一根黑色的釣桿,長長的魚線從一個不大的口子處落入了冰面,一動不動地等待著什么。
不過他等來的并不是魚線的扯動,而是逐漸接近的腳步聲,釣魚男子微微抬起頭,從帽子下露出的,是一張亞洲人的面孔,如果光憑帽檐下露出的花白頭發,多半就會以為是個六、七十歲的老人。傲世九重天漫畫/bg82/。
“于,你們華夏人都喜歡一大早坐在冰冷的水邊,拿著根桿子發呆,等著誰也不吃的魚兒上鉤?”一個白人男子走到他的身邊,手里拿著一個漢堡,湖面上的風有些刺骨,他的臉也基本縮進了堅進來的大衣領子里。
對于他自以為是的幽默感,亞裔男子沒有理睬,就連頭都不曾動一下,白人男子仿佛見怪不怪了,自顧自地在那啃面包,一高一低兩個人影在一片潔白的世界里,遠遠地望去,就像一張干凈的紙上灑了兩滴墨水。
“說吧,這一次又要搬到哪里去?”過了好一會兒,亞裔男子才把眼睛從魚線上收回來,他的聲音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蒼老,一口英語帶著明顯的外來聲,有點像古板的英國腔。
“是得給你換個住處了,讓我們想一想,合眾國還有哪里你沒有住過的,夏威夷?去年好像就在那里過得萬圣節,阿拉斯加?天哪,相信我你絕不想去的,不如關島怎么樣,離你的家鄉只有不到三千里,真有點想像那里的姑娘了,美麗、熱情、充滿了異國的情調。”
“麥基!”亞裔男子忍不住抬起頭,眼中現出了怒意,白人男子看了他的表情,笑著把最后的一點面包塞進嘴里,拍拍手蹲了下來。
“別這樣,于,你已經在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依然還是老樣子,思維還停留在上個世紀八、九年代的華夏,這樣怎么行,你看看,為了你的安全,費了多大的勁,要知道我們的經費是國會批下來的,預算委員會的那幫雜碎,每天都在盯著我們花掉每一個子兒,哪怕我們現在只能派出剛剛招進來的菜鳥,可是誰知道,這個自由的國家里,有多少人在尋找你的下落。”
正像白人男子所說的那樣,亞裔男子根本沒有適應浮于表面上的威脅之語,可是再怎么說也過了二十多年,適不適應得也早就習慣了,他呆了一會兒,才又艱難地開了口。
“我已經告訴了你們我所知道的,你們不是也查過了嗎,難道有什么不對?”
白人男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轉過頭,看著遠處那一片白茫茫的湖面:“二十年前,這里出產最好的鮭魚,它的仔一磅要賣到五十美分,可是現在呢,五美元都買不到,因為湖里全都是外來者,他們侵占了所有的食物,肆無忌憚地繁衍,最終成為了這里的主人。”
“就像是,十七世紀你們對印第安人干的那樣?”
亞裔男子的話讓他一怔,隨即張開嘴哈哈一笑:“對,就像是我們干掉印第安人那樣,于,你并不缺乏幽默細胞,只是從心里不愿意說出來罷了。”
“二十年前,合眾國是你們華夏人眼里的天堂,而你們國家呢,窮得在這個地球上排不上號,投奔自由世界,不就是這樣,我們才能成為朋友嗎?”白人男子收起笑容:“可誰又能想到,如今那里成為了全球經濟熱點,就連華爾街的那些紳士,都要低下他們高貴的頭,像你們奉上笑臉,華夏人還真是一個奇怪的品種,就像這湖里的鯉魚,充滿了攻擊性,無論什么樣的環境都能迅速適應,久而久之就會取代原先的主人,于,為什么你會是個另類呢。”
“我再提醒你一句,早在你說的二十年前,我就已經是個美國人了。”亞裔男子的反駁看上去正中他下懷。
“關于這一點我毫不否認,所以我想今天我們至少能就這一點達成共識了吧,為了你的安全,也為了國家。”白人男子攤開雙手,聳聳肩膀。
亞裔男子默默無語地望著他,心里充滿了疑惑,不知道這個人說了這么多,倒底是個什么目地,無論如何,他認為自己該說的都已經說過了,不知道的那些,也沒有辦法猜出來。
“我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隨便。”他嘴里雖然無所謂,不過眼神里的變幻卻出賣了他的內心。
“那就先來壞的吧,你的那位華夏妻子,不對,用你們的話來說應該叫做前妻,她并沒有透露任何有價值的消息,哪怕用槍頂在她兒子的頭上。”白人男子說得第一句話,就讓他驚訝地張大了嘴,腦海里那個變得模糊的身影,又一次清晰地出現在他的面前,連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許多。
“很遺憾,由于一個小小的技術性失誤,她不幸中彈去世了,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可敬的女人,你的眼光不錯。”白人男子說完,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小木屋門被打開了,一個女人的身影出現在那里,朝著這一頭張望著。
“死了”亞裔男子喃喃自語,眼神一下子黯淡下來:“她才知道所有的一切,如果她不在了,我想這個秘密你們只能再想辦法,據我所知,能接觸到的人應該不多,不過都身處高層。”
“有多高,比你當年還高嗎?”白人男子收回視線:“我們去找過當年與她一起共事的美國人,按他們得出的結論也許當年的研究,是關于某種未知的元素,而我們想知道的是,什么樣的元素,會讓你們的政府,制定一個叫做補天的計劃?”
“我不知道,我根本沒有聽說過這個計劃,我甚至不知道她當年研究的究竟是什么。”亞裔男子的聲音弱了下來,再沒有一點與對方嗆聲的那種高吭。
“我個人是相信你的,可是我沒法說服委員會的那幫人,為了你自己,他們需要一個有說服力的證據,來證明這么多年,我們在你身上所花費的錢,都是值得的。”
“當年我不是提供了有價值的東西?”
白人男子抬起頭,目光掠過湖面,遠處的天空下,一些灰暗的影子顯得十分醒目:“深海?可是你怎么能確定,它只是一個人。”
“聽說在你們華夏人的眼里,德國人是一個精確和嚴苛的民族,可是在這片土地上,我只看到了酗酒的大胖子,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那個紅色帝國倒臺那么久了,還是陰魂不散。”
“情報局里還有多少鼴鼠,誰都不知道,只要哪怕還有一只活下來,對于你來說都是致命的,這么多年你換了無數次住處,誰又敢保證下一次是安全的呢?”
白人男子的話讓他渾身不自覺得一抖,那些噩夢中的情景似乎馬上就要發生,他的眼里露出了不易的察覺的恐懼,一切都被對方收進了眼底。
“好了,我的朋友,別害怕,至少今天我們是安全的。”
“你說還有一個好消息?”
“你不問我都差點忘了。”白人男子從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個信封:“今天凌晨,一架灣流650降落在了紐約的肯尼迪機場,上面一共只有六名乘客,我想你會有興趣知道。”
接過男子遞來的信封,他用戴著手套的開信封,里面沒有信紙,只有一撂照片,而上面的第一張,就讓他呆住了,拿著照片的手不住地顫抖,就像得了癲癇。
畫面上是一個年輕的女子,長著一張明顯的華夏人面孔,鏡頭以她為中心進行了虛化,整個畫面都只有一個飽含著關心的表情,清晰得如同她站在你面前。
“曉薇。”那個二十年沒有喊出來過的名字,從他不停抖動的嘴唇里發了出來,囈語一般不甚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