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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帖子

  看著面前踴躍的報名場面,姜才有些無語,原本劉禹同他說出這個構想的時候,他還有點驚訝,要知道他們都是戰俘,被關在建康城外差不多折磨了半年,為了活命才登上了海船來這里,無論怎么說有一口飯吃不至于餓死已經是僥幸了,怎么可能會為了宋人去和自己的國家打仗?

  要知道這些人可不是什么善類,他們都是積年老卒,什么樣的人可稱老卒?不是宋人那種老得動彈不得還要占一個名冊的冗兵,而是經歷過多場戰事,刀下舔血,視生命如草芥的家伙,這樣的人如果在宋人這里,每一個都是寶貝,這就是為什么姜人和他那些手下會被政事堂相公惦記的原因。

  當然這里頭沒有一個百戶以上的軍官,全都是來自最底層的軍士,從這些人的眼中,姜才看到了一種熟悉的眼神,平靜如水,仿佛那不是去同人拼命,而是呼朋喚友出去耍子一般,還是施忠一語將他點醒了。

  “能來主動來此的,都是些不甘心的。”

  什么樣的不甘心?自然是在繁重的體力勞動中虛耗著光陰,沒有希望沒有念想,只為了能有一口吃食。與其是這樣,在戰場拼一下,說不準還有機會獲得夢想中的那些,或許是尊嚴、或許是榮耀、或許只是單純的殺戮快感,畢竟是個男人都會不甘于平庸,宋人是這樣,漢人又豈能例外。

  其實劉禹之所以會這樣做,就是明白一點,這個時空并沒有國家民族的概念,他們之前能在韃子的麾下作戰,如今當然也能在自己的率領下殺敵,退一萬步說,誰知道跟了自己,日后會不會再降了回去?到那時,不比一個工場里的勞力要強。

  結果到了最后,姜才不得不量人使用,首先被剔除的是幾個蒙古人,從內心講,姜才是真的很想收下他們,因為騎射對于這些人來說是天生的,哪怕當個偵騎都屬于浪費,最好的地方應該是新兵教頭,只要能學到他們身上功夫的幾成,都會極大地提高宋人騎兵的水平,所謂術業有專攻就是這個道理。

  經過統計,在總數多達三萬的俘虜當中,報名的接近三分之一,這個數字委實太過龐大。為了避免管理上的混亂,姜才和招兵的那些人一減再減,才最終壓縮到七千人,這個數字加上原有的六千兵馬,再加上從夷人那里招募的七千人,就組成了此次出征的全部兵員。

  于是差不多用了一天一夜,完成后的花名冊才被送到了劉禹的面前,看到那厚厚的一撂,連他這個始作甬者都給嚇了一跳,當初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壓根就沒想到過會有這么多人主動報名,這還是一再壓縮過了的。

  “有些人心懷不忿,雖然沒有報某也將他們列入了,還有些是都出一地,容易串連生事,某將他們減了一半數目,再去掉一些身體不很好的,人大致上都看了看,用是能用,只不過還是覺得冒險了些,畢竟這是戰事,輕忽不得。”姜才的憂心不難理解,就是劉禹自己何嘗不是心懷忐忑。

  “沒時間了,先勉強充個數吧,編制的時候還是按做工的法子來,三一三一這么編,多練陣法,讓他們形成合力,只要上得一兩次陣,有了默契,問題就不大了。”

  要是時間充足,他倒是想用后世的那些經驗,師旅團營一聽就高大上,再配上政委指導員什么的大殺器,就是赤手空拳也能吊打這時空的一切反動力量,可惜他自己都不懂這些,還要回去學習,以他的悟性,幾個月只怕都不夠,再回來這邊一一傳授,黃花菜都涼了。

  姜才現在對他有種近乎盲目的信心,盡管他不太懂為什么需要充數的人,最終也沒有問出口,或許是某種深意呢。現在人是有了,可光有人是不行的,打仗得有武器,行軍得有飯吃,還得吃飽,這才是人家主動報名的最大誘惑力。

  “先用木棍子頂著吧,等到了邕州就會有的,軍糧也是一樣,你要負責他們從上船到欽州登岸的這一段,上了陸以后都是本帥的首尾。”

  兩萬人的吃喝拉撒,每一樣都是一個巨大的麻煩,之前守建康城的時候,這部分工作都由胡三省、孟之縉、張士遜他們這些文官在做,他要操心的只是如何安排防守,以及各處的調度和補充,實際上相當輕省。

  現在不行了,一切都要自己弄起來,由于是只身赴任,還沒來得及組建自己的幕府,唯一的一個幕僚楊行潛又擔著建設的重任,不光如此,他手里還掌握著一只龐大的船隊。泉州一戰中最大的戰利品,其中海司分得了八百多只,瓊州水軍拿走了三百只,余下的近兩千艘海船就成了他劉禹的私產,這樣一筆富可敵國的財物,方是那些人動腦筋想要謀奪的最大誘因。

  要在短時間內解決,就需要用到后世的生產力了,軍情如火,他沒有時間按部就班地來實行,只能一邊磨合一邊出發,以便最大限度地爭取時間。

  幾乎在花名冊確定的一刻,運兵工作就已經展開了,瓊州水軍的三百多只戰船被楊飛的副手暫時接管,他們將起到清道的作用,因為這個時空的北海灣同后世一樣,并不是大宋的內海,而是要同一個叫交趾的國家分享,對就是那個從不知恩義為何物,屢屢挑起事端的猴國。

  運兵的船只當然就是由楊行潛掌握的那只船隊擔任,二千多只海船,完全可以一次性將兩萬人投射過去,這是一次練兵也是一次實戰。為了將這些海船開起來,泉州周邊幾乎所有的船工都被搜羅一空,他們不是奴隸,但是同樣簽下了五到十年不等的契約,這種契約具有半強制性的特點,當然工錢還是有的,只是不可能再有蒲氏給的那么多,無論怎么樣都比扔到島上去作工強吧,因此如何選擇自然不用多說。

  “將他們送到岸上,你帶人順便去往交趾、占城一行,別的什么都不要,只要糧食,價格嘛你看著辦,比白拿強一些就成,出了任何的事,都由本帥擔著。”

  聽到這么霸氣的吩咐,楊行潛毫不動容,打從跟著這位年青人的那一天開始,就知道自己的東家不是尋常人物,那些做下的事情,無論是自行組建細作網也好,還是廬州刺殺夏某人也好,哪一樁會是尋常人干得出來的?所以哪怕聽到了北邊傳來的兇信,他都沒有懷疑過東家會不會出事,如今證明了這一切是多么地正確,而他也得到了相應的回報,東家最大的信任。

  既然劉禹已經貴為一路帥臣,作為他的心腹幕僚,自然不會再拒絕一份正式的差遣,廣西經略安撫使司參謀,實際上的幕僚長,已經作為經歷官呈上了吏部,這種任命不需要經過任何人的同意,本就是帥臣的份內之事,從他出京師的那一天就已經拿到了官憑,至于后者喜歡常服,這還是問題嗎?

  比這些運兵船更早一些的,是施忠所領的前部偵騎,他們早在劉禹亮出身份的那一天,就已經開始了行動,算算時間至于也應該到了邕州境內,知已知彼,才是勝利的不二法寶,而劉禹最想知道的是,橫山寨還存在嗎?

  事情一樣一樣地擺上臺面,再逐一解決,就是劉禹的做事方法,眼看著一切都處理得差不多了,他就打算立刻返回后世去,畢竟是兩萬多人的衣甲和裝備,又全都是沒有樣板的產品,不知道突然之間提出來,會不會影響到交貨的時間,他現在一分鐘都不想再耽誤了。

  沒等走出招撫使司大堂,吳老四,就是被姜才找來充作他親兵的那個好手,拿著一封帖子跑了進來,或許是頭一次當這種差,劉禹看得出他有些緊張,這種緊張同身手無關,完全是閱歷使然。

  “老四,何人又來托你了?”為了消除他這種緊張感,劉禹不僅直呼他的名字,還露出一個笑容。

  “回撫帥的話,外頭有軍士送來這張帖子,說是什么大王名下的,小的不識字,怕是什么急務,這才失了分寸,還請撫帥責罰。”

  劉禹沒有去接那張什么帖子,而是打量了這個人一番,他的沉默讓對方更是惶恐,低著頭不敢看他,額頭上的汗水閃著光亮,下一刻只怕就會流下來。

  “你們韓帥在時,規矩多嗎?”

  “那是自然,軍中本就嚴整,又是天子腳下,某等雖然不是殿直,遇上什么慶典一樣要去執日,有時候錯了什么,上來就是一頓鞭子。不過平日里不當值的時候,倒是沒那么多講究,韓帥他......”吳老四一下子說了半天,幕了才發現有些不妥。

  “無妨,本帥這里規矩不多,你只要記得一點,不欺心,就可以了。”

  劉禹也不管他聽懂沒聽懂,拿過那張帖子翻開一看,原來是這么個大王,他這才想起來,抓起來的不過是些管事的,這個王府公子還逍遙著呢,而他才是最大的那個麻煩。

  “你帶個人,去找這個送帖子來的人,不論是他還是命他前來投遞的,都拿住,送到楊先生那里去,他會知道怎么做。”

  吳老四毫不猶豫地抱拳而去,根本就沒問拿的是什么人,劉禹看著他的背影,露出了一個贊許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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