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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反應

  從遼河之濱趕到大都城,李十一帶著十多個手下只用了四天多一點,這要得益于他們的漢軍身份,能夠公開利用元人都城周邊完備的傳驛,一路換馬才能達成。..om言情然而,一進城看到掛在城門題匾下的那些首級,他幾乎要從馬上掉下來。

  護衛使團的殿直與他們并沒有交集,這些首級當中,李十一唯一能認出的只有都虞侯楊磊,可是他很清楚,如果連楊磊都沒能幸免,那自已的東家呢?他無法想像那種后果,只能希望事情還沒那么糟糕,哪怕被執了,總會有法子可想的。

  “你說什么?”

  進城之后聯系到留守的部下,李十一終于得到了確切的消息,不過對于他來說,這消息不吝于晴天霹靂,使團全軍覆滅,侍制下落不明,就連雉姐兒也身負重傷,好在已經離城而去。

  連續奔行四天四夜的他終于支持不住了,撐著桌子邊緣的那只手搖搖晃晃地,要不是手下見機,搬了把椅子放在后面,這一下只怕就要直接坐在地上了,他只刻只有一個念頭,自己回來得太晚了,哪怕早上幾日也好啊。

  “......頭兒,侍制之前就交待過了,說他不會有事的,最多兩個月就會同咱們聯系,一應事宜,都照之前的計劃執行。你要不要緊,看氣色不太好,依某說不如去歇息一下,要是你都倒下,弟兄們就沒有主心骨了。”

  “已經遲了,如何還能歇得。”李十一擺擺手,身上的疲累自然是有的,可是同心里的憂慮相比,又算得了什么?他們這一伙弟兄,實際上是劉禹的私兵,不過名義上還在大宋擔著軍職,要是東家有個好歹,回去再做一個小小的軍頭?李十一根本就沒有想過。

  劉禹不但是他們的東家,更是他們的信仰所在,否則這些大字都不識幾個的粗鄙軍漢,哪會懂什么國家民族?當兵吃糧臨敵沖陣,聞鼓則進聞金則退,運氣好活到年齡夠大被削了軍籍回鄉的那一天,運氣不好的,黃土一杯就是歸宿了。

  要說官家給的糧餉也不算少了,層層克扣下來,拿到的仍是歷朝之冠,可這么些銀錢米糧縱然買得了一個粗漢的性命,也買不來毫無道理的忠誠,大部分時候,在普通大宋百姓的眼里,他們這些人不過是“賊配軍”而已。

  直到跟了劉禹,李十一和這些人才算找到了自身的價值,當然他們未必會理解這個詞是什么意思,可是一應行事都不同于已往,做的全都是以前只敢想想,甚至是想都不敢去想的事,否則憑什么能得到像李庭芝那種朝廷柱石的看重?

  “你老實同某說,侍制是否真的已經脫身,元人找到的那具尸身又是怎么回事?”

  他不能不多問上一句,被示眾的那具尸體上還有著侍制專用的官服殘片,冠帶也是,若不是親眼看到了這些,他又怎么會急成這樣子。手下被他這么一盯,心知不告訴他實情,這人是不會罷休的,于是上前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

  “原來是他。”李十一聽完躺在了靠背上,閉上了眼睛,心頭一松,倦意就隨之而來,不過現在還沒有辦法歇著,太多的事等著他去做了。

  “某即刻就要出城,還有什么主意要拿的,趕緊說。”

  “是,丁先生命屬下帶話,你若是到了,請去見他一面,說是有要事相商。”手下不敢怠慢,趕緊揀要緊的事向他報告。

  這件事李十一是清楚的,但是侍制已經有意將他們二者分開,所以他想了想,搖搖頭睜開了眼睛。

  “某沒有時間去見他,還是你轉告一下,事情已經定下了,如何行事他自行決定,到時候直接同侍制交待,至于你。”他停了一下接著說道:“大都這一塊就交與你了,人手就目前這些,多的暫時沒有,別的弟兄跟我回去,只怕還不足用呢。”

  “這么急?”手下知道他已經決定了,也不再相勸。

  “這件事一出,元人的動作肯定會加快,沒有第二次和談了,我要馬上回去布署一下,告訴李帥他們韃子隨時可能開戰。你這里也要盯緊一些,特別是城外的那支大軍,不論他們何時開拔,都要用最高級別的通訊傳出去,記住某的話,你的一言或許就能救下千萬生靈,切切不可懈怠。”

  李十一的語氣已經變成了非常正式的那一種,手下更是恭身謹立,不敢錯過他的任何一句話,無須別人提醒,自己既然身處韃子都城,得到的消息自然是最要緊的,頭兒還要這么提醒,只能說明情況已經是刻不容緩。

  的確,在李十一的心目中,事情已經到了最危急的關頭,元人公然撕破了臉,下一步很可能就會有所行動。遼東的戰事會拖延多久,誰也不知道,正因為不知道,他才不敢冒險,寧肯想得嚴重一些,總比措手不及地好。

  再說了,雉姐兒一個人上路,他終歸還是不放心地,在自己動身的同時,命令就一州一府地傳了下去,至少能讓她每到一個地方都能歇歇腳吃上口熱飯,要知道她身上還帶著傷呢。

  大都城里的元人宮墻內,忽必烈也在為要不要出兵,何時出兵而傷腦筋。已經進入了九月,正是秋高馬肥的季節,去歲就是此時開始的行動,而原本的計劃也是如此,可誰會想到遼東又會鬧出亂子來呢。

  至今他都沒想明白,事情是怎么一步步走到這個樣子的,過去的幾個月幾乎就沒有一件讓人順心的事,先是伯顏原本氣勢如虹的攻勢突然受挫于建康城下,緊接著西北好端端地發生了叛亂,然后就是蜀中兵敗,現在眼看著二次伐宋的準備即將完成,就連祭旗的人選都有了,結果又鬧出個遼東變亂。

  難道真的像漢人所說的“流年不利”犯了什么太歲?他并不怕乃顏那幾個人能鬧出多大的亂子,真要收拾起來相信不會費多大功夫,可是這一耽擱,萬一拖得太久,為伐宋做的準備就付諸東流了,天寒地凍的時節,光是糧草的輸送就會平添無數的變數,他打心眼里不愿意那樣。

  那么放任乃顏禍亂遼東?也是不行的,原因很簡單,離大都城太近了,這些叛軍如果要打草谷,肯定會選擇人口稠密之地,一旦讓他們侵入了內地,又沒有足夠的兵力防御的話,自己辛苦這么多年建立的威信就會茫然無存,誰能保證那些漢人世家不會起別的心思?畢竟這不是中統年間了。

  “真金,你有什么想法?”既然委決不下,他就想聽一聽旁人的建議,哪怕不如意,說不準也能給他一些啟發。

  “阿瓦,兒臣以為,先顧遼東為好。”真金毫不思索地脫口而出。

  “理由呢?”忽必烈目光灼灼地盯著兒子。

  “阿塔海帶的人太少了,最多不過自保,想要破敵只怕難成,如果稍有閃失,為敵所趁,其他的部族群起而效之,事情就會更加麻煩。不如舉大軍前往一鼓蕩平,還能起到殺一儆百的作用。”

  看著兒子在那里侃侃而談,忽必烈心知他的情緒多少為前些天發生的事所左右,不愿意去面對地域廣闊人口眾多的宋人。說實話,戰報送到他案前的時候,連他自己都沒想到那些南蠻子的反應會如此激烈,他只是想囚禁而已,當時并未打算殺人,否則又怎么人只派了巡兵前往。

  不過事情已經出了就沒什么可后悔的,了不起算是提前了幾天,趁勢南下在宋人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直搗其腹心,才是他最想要做的一件事,這個誘惑實在太大了,大到能讓人不顧一切。

  “若是依你所言,遼東何時可平?”忽必烈倒底是知兵之人,太過行險的事他做不出,而且以目前局勢來看,也沒有必要。

  “盡快發兵的話,兩到三個月可期。”軍國大事,真金哪有這方面的經驗,他同幾個臣子估算了一下,報出了一個較為穩妥的數字,可是忽必烈一聽就直搖頭。

  “太晚了,去信阿塔海,朕最多給他一個月的時間,也不要求他盡殲叛賊,只要能將叛軍趕出遼東,保障那邊的安寧即可,問問他需要多少人馬,朕都給他,此外。”他停下來看了真金一眼,接著開口。

  “你還未經歷兵事,這一趟的援軍就由你領著過去,只做監軍,臨敵指揮都交由阿塔海一人,你切不可胡亂參與,多看多學。想當年我像你這般大的時候,已經隨著阿瓦上陣了,此刻就是一個機會,敢不敢去?”

  “多謝阿瓦,兒臣求之不得。”

  真金一聽大喜過望,他確實有過這樣的愿望,沒想到父汗幫他達成了,使館前那場不大的戰斗給他的印象太深刻了,遠不是漢人的書中兩三句就能概括的,他當然想著親眼去看一看真正的戰場是什么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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