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真孫這些日子過得很不爽快,管內失蹤了一個高官,他不得不報上荊湖行省。£∝小說,那里遠在鄂州,快馬來回需要好幾天,回來的會是什么消息?他不敢想,無論怎么樣,自己都脫不了一個“治境不嚴”的責任,搞得不好丟了官職都有可能。
牢里關著的那些人,雖然通過嚴刑逼著他們認了一個通匪,可人沒有救回來,這種一戳就破的伎倆,能不能瞞過上官,他一點底都沒有。
如今只能盼著,來一個不那么認真的官員,哪怕破上一些財,好歹過了這一關再說,銀錢乃身外之物,只要自己還在這個位置上,遲早會收得回來。
原本心情就很差,一想到回去家里,還要面對那個婆娘的嘴臉,錢真孫是一萬個不情愿。因此,這幾日他都打算借口衙門事多,留宿在總管府,而實際上,到了入夜時分,就悄悄地出府去,城中的僻靜處還收著他的另一個女人。
同那個女子的溫柔小意比,結發十多年妻室只讓他感到厭煩,昨夜的溫存又浮現在腦海里,讓他做起事來都輕快了幾分,只想著盡快結束了好早日出去,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他招手叫過一個下人。
“回府去告知一聲你家大娘子,本官今日尚有要事處置,就宿在衙中了,叫她們不必等候。”
盡管心里很想,他也不敢早走,因為萬一那婆娘遣人來,就遮掩不住了。錢真孫如坐針氈般地挨了許久,硬是等到天色將暗了,才吩咐外頭關上大門,一應事務皆不理會,這才換上青衣小帽,從側門溜了出去。
街角的暗處,一個倚在墻上的男子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們消失在拐角處,舉起擔子朝著遠處做了個手勢,便放在肩頭上,朝著那邊追過去。
“姐兒,他們過去了。”
老狗子看了同伙的手勢,馬上起身跑到另一處街角,兩個女子蹲在那里裝做歇腳。雉奴抬起頭微微頜首,月娥馬上將一個紙包的石頭遞給他,老狗子會意地接過來,轉身向城東而去。
臨安城的樞府,金明打馬來到了大門前,看了一眼門前的兩只巨大石獸,將鞭子扔給親兵,抬腳就上了石階。兩旁的守兵看看他的穿著氣勢,又瞅了一眼腰間的牌子,那可不是漆金木牌,而是實打實的足金打造。
既然守兵不問,他也懶得理會,毫不停留地舉步入內,這里是大宋的軍事中心,掌握著全國百萬軍士的調遣、升遷、和補給等事宜,可守門的見了他連問都不敢問一聲,真不知道規矩何在?
“侍衛親軍馬軍都指揮使金明見過二位相公。”
大堂之上,同知吳堅和簽書賈余慶都在,他們分據一邊,中間的位置應為正使所坐,平常若是陳宜中來了,就是他的,現在他不在,這位子也就空置起來。
“金指揮來了,大熱的天叫你跑一趟,所為何事,你應有耳聞了吧。”
吳堅招呼了他一聲,他的地位在金明之上,所以不會用“騎帥”這類的尊稱,后者卻要恭敬地稱他作“相公”。
“嗯。”金明只是點點頭表示自己聽說過,他就是這種性子,并不是故示傲慢。
“賈簽書那里有一份文書,你先過過目。”
吳堅當然知道這一點,也不同他計較,指了指對面說道。
金明一言不發地從賈余慶手中接過文書,這是一份調令,上面并沒有簽字和蓋印,樞府這么做也是表示尊重他的意見,畢竟他是一司主官。
“明里,是去廣州組建督府,以備海賊之用,這份文書將會明發天下,而暗地里。”吳堅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
“據本府收到的消息,泉州有異動,你到了廣州之后,揀選兵馬,隨時準備出擊。這件事,一定要保密,就是當地的守臣也無須告知。如果真的發生戰事,你可一言決之,不必另行請示。”
吳堅的聲音不算大,金明聽得卻很分明,也就是說,接下了這份調令,自己就擁有了全權,何時開打,怎么打都由他說了算,這肯定就是劉禹為他爭取的,否則不可能會有這么好的條件。
說實話,他非常滿意,京師這種地方他早就呆夠了,真讓他當那個勞什子“殿帥”,就意味著還得呆在這里,鬼才想要呢?這樣很不錯,有一場戰事可打,至于以后,打完了再說。
“下官明白了,相公還有何吩咐?”
“泉州乃是大邑,如果有可能,能不損毀的,盡量保留一些吧,生靈涂炭畢竟有違天和。”
吳堅不是不知兵的人,他也只能說到這里,再說多了就會束縛將帥的用兵,而且人家也未必會聽,不過這話必須要說出來。
“相公的教晦,下官定當銘記于心。”
“既然你沒有異議,正式的詔命,稍后會發到你的營中,何時出發你自行定奪,本相在此祝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同兩個樞府主官告了別,金明便不再停留,除了回家一趟,他還想去找找劉禹,聽聽他的打算。因為這場戰事來得莫明其妙,他總覺得背后有那小子的影子在里面。
“人走了?”
金明出去沒過一會兒,陳宜中從后堂走出來,他不想現身,是怕這個人突然提出什么過份的要求,讓幾個人都下不來臺,還好一切順利,金明什么話也沒說。
“嗯,這會只怕回去大宴賓客了。”
吳堅的語氣中隱隱有些不滿,陳宜中又豈能聽不出來,這么大的調動,不派個監軍也就罷了,還賦予他那么大的自由,可謂破天荒頭一遭。
“彥愷,善夫,你二人都以為本相寬縱于他,可是你們想過沒有,說起來是三路之兵,能調得動的究竟有多少,誰說得清?這些兵互不統屬,若是讓個沒經驗的文人去帶,保不齊就會散了心,此人倒底有些武勇,如果最后有什么閃失,我等對上對下也有個交待。”
陳宜中的話并不難理解,泉州可謂堅城,叛軍又是積年老卒,三路兵馬就算能集結起來,能有多少戰斗力呢?現在形勢不錯,誰也不想聽到什么失敗的消息,吳賈二人互相看了看,都點了點頭。
“山雨欲來啊。”陳宜中心中很擔心這場戰事會曠日持久,如果那樣的話,北邊的鄰居說不定就會蠢蠢欲動,歷史上從來都是內憂招致外患,這些話他并不想說給二人聽。
“什么?偵騎。”
官道一側的樹林中,被稱做掌柜的男子聽到傳回來的消息,詫異的驚呼了一聲,都已經快到京師了,這伙人居然仍然警惕萬分,不過幾十人的隊伍,在前面派出了偵騎。
“嗯,突前約有三里左右,兩人一前一后,行事老道,像是軍中做慣的。”
來人詳細地說出他看到的,掌柜的沉吟不語,三里不算近了,有個緩急根本照顧不到,他們這是想干什么?
“依你所見,他們可有所察覺?”
這個問題才是掌柜的最擔心之處,如果對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計劃,那就說明他們此舉意在誘敵,掌柜的心中狐疑不定,別搞得不好被人反算計,那就虧大了。
“不像。”
來人沉默了一會,還是搖了搖頭說道。
“后面有多少人跟著?咱們要的人在不在里頭。”
掌柜的沒有問他為什么不像,他知道這些人都很有經驗,有時候憑的就是感覺,根本沒有道理可講,既然他這么說了,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二十來個吧,全騎著馬,有個人被他們夾在當中,保護得十分嚴實,太遠了看不清楚,某估計應該就是咱們要找的人。”
掌柜的點點頭,人數不多,還是有一擊必殺的可能,附近沒有大隊人馬運動的跡象,應該就如來人所說的,不像是誘敵。
“前面的探子,要不要做了?”
來人最后問了一句,三里的距離,就是吼也吼不到那么遠,動手的話,他們死前會怎么發出信號?響箭還是別的什么,掌柜的一時間有些舉棋不定。
江州城中,李十一對于客棧等地的搜索毫無意外地落了空,對于這個結果,他仿佛早有預料,并不氣餒,只是命令所有人向總管府一帶集中。
因為他突然間想通了,與其這樣被動地去找,還不如守株待兔,而這個“株”就是那個錢總管。
“姓錢的離了府,去了城中一處宅子,前后護衛的官兵不少,整條巷子都有人把守,根本進不去,某看她們只會徒勞無功。”
手下們很快就打探到了消息,這樣的結果不出意料,那個人十分怕死,又出了綁架的事,他不這么做才是怪事。
“附近可有陌生人盯著他們?”
李十一的問題讓手下一愣,那個巷子口有好幾條出路,通往城中各處,城里的乞丐不少,鬼才知道哪個是他人所扮的。
“可有女子形狀的?”
“沒有,這一點弟兄們可打保票。”
重兵把守的一處宅子,除非已經混進去了,否則就只能強攻,而她們一共才四個人,不可能那么做。以雉姐兒的性格,會知難而退么?李十一露出一個思索的表情,這件事越來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