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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入京(三)

  換上簇新的緋色官服,他的親兵舉著一面圓鏡,從那個打磨得很光滑的鏡面上,劉禹能大概地看清自己的模樣。這還不如去水邊看倒影清楚呢,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倒賣過的那種玻璃鏡子,這臨安城的消費能力應該遠遠超過了大都吧,要不弄一批來?先在皇宮里打響名氣。

  他是真不想去參加這個儀式,這又不是后世的互聯網時代,在街上走那么一圈沒準就火了。就目前這情形,那些圍觀的百姓能不能看清自己的長相都難說,當然既然要走這么一趟,必要的形象還是應該顧及的,他按照這世的標準,準備了這么一個年青有為的模樣,自我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帶著幾個親兵走出自己在驛站中的居所,他一眼就看到了同樣裝扮一新的姜才,麟甲上的每一塊甲片都擦得锃亮,面上的喜悅掩都掩飾不住。劉禹笑著向他走去,一邊打著招呼一邊接著自己的座騎。

  “老姜,看你這一臉的春風得意,不知道還以為你要討妻納妾、老樹開花呢。”他們一行比劉禹晚了半天左右的時間,姜才帶著騎兵更是連船都沒坐上,一路的辛苦自不必說,好在船行得不快,他們倒也不用全力奔馳。

  “太守說笑了,娶妻納妾哪有這般風光,姜某實在沒有想到,自己還能有這么一天,這都要托太守的福啊。”劉禹搖搖頭,連姜才這種人都開始說話討巧了,可見一入京師深似海啊。

  “某早就不是什么太守了,老姜你這么說,是不是咒某升不了官,還得當這個勞什子太守?”劉禹故意扳起了臉開起他的玩笑,姜才一怔,隨即才反應過來,兩人算得上熟識了,只是建康之戰一直壓力重重,這類的說笑已經許久不曾有了。

  “直閣,以你的功績,外放怎么也是個路臣之選,某還不知道會去哪里呢,李帥曾有意留下某在建康,只可惜未能如愿。若是不能在你或是李帥麾下,這官兒當得也無趣得緊。”姜才有些郁悶地說道,自北歸以來,他屢次被打壓,不然以他的能力不至于現在是個副都統。

  “老姜,某不管你說的是不是真心話,反正到時候你要真得還隨某一路,可不得埋怨,哈哈。”劉禹大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自己也被李庭芝保舉過,一樣沒有被采用,看來朝廷確實不想他的實力過于膨脹,這一點劉禹曾和楊行潛有過討論。

  兩人說笑著驅動馬匹緩緩前行,按制,除了他們兩人和禮部、太常寺的幾個官員外,別的普通軍士都只能徒步。好在這條御街不過十余里,騎馬與走路區別不大,被選中的大部分都是姜才所部,他們與自己的將主一樣,一個個挺胸凹肚地異常興奮。

  至于他們帶來的那些俘虜和繳獲,都早已被殿前司禁軍接管過去,現在臨時關押在臨安府衙,現在他們就是要先去與那些禁軍會合,然后才會去參加這個太皇太后親諭、百官一同出席的獻俘禮。

  接近驛站門口的時候,他們意外地與另外一行人相遇,兩隊人幾乎同時到達了門前,劉禹看了看他們的裝束,馬上就知道了這還是熟人。只不過,對面的人似乎不認識他,在前面引路的一個鴻臚寺官員過來招呼。

  “這是元人的使團,他們幾人是正副使,那人似乎還是個尚書,被朝廷邀請前去觀禮的,幾位切莫同他們沖突,不然下官不好交差啊。”這個官員走到劉禹的馬前,小聲地向他解釋道,劉禹點點頭,打量著那個為首的年青人。

  廉希賢被人這么直直地盯著,卻也沒有多少惱怒之意,對方幾乎同他一樣年輕,看穿著比他的品級還要低些,只是這在滿朝讀書人的大宋已經算得上很耀眼了。他順著對方的目光反視回去,微笑著拱了拱手。

  劉禹撥轉馬頭,越過那個官員來到廉希賢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這已經是相當無禮的舉動了。那個官員以為他要有什么舉動,趕緊跑過來試圖勸阻,廉希賢身后的嚴忠范等人都面露憤怒之色,只有他仍是微笑地看著馬上的人。

  “你們自北方來,知不知道今天會看到什么?”劉禹掃過他們幾人,微微一笑說道。這些人雖然早到了幾天,卻一直呆在驛站中,和自己一樣連京師的城門都沒能進過,想不到今天又是一起,還真是有緣。

  “知道,貴國接引官已經告知于某等,今日是貴國為建康戰事舉行的獻俘禮,我等前來本就為了此事,自然要去看一看的。”廉希賢聽了他的聲音,感覺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聽過,可面前這人確實是自己不認識的。

  “那便好,這里是臨安城,爾等說話行事最好注意些,否則若是百姓們群情激憤之下,將你們撕成碎片那就不好了。”劉禹哈哈一笑,也不待他們回話,調轉馬頭回到了自己那一邊,姜才不知道他與那人有何積怨,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

  廉希賢擺擺手制止了幾個副手的激憤舉動,那人說得沒錯,這是在敵國的都城,宋人才剛剛打了勝仗,正是民心高漲之時,言行舉止應該要小心些。他們站在門邊看著一排排地軍士列隊走過,這應該就是所謂的得勝之師吧,那又如何,宋人才有多少這種軍士,而大元,卻有百萬雄師,廉希賢的笑意絲毫不減,混沒將剛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此刻,幾千里之外的大都城中,那座安放在御花園中的巨大蒙古包里,幾個人正圍著一張木幾看著什么。除了元人的皇帝忽必烈和剛剛返京的伯顏之外,還有都水監丞郭守敬和回回炮手總管、上萬戶亦思馬因等人。

  “若思,某真看不出來這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是如何做成的,這里面的銅線細若發絲,南人竟然已經有此技法了么?某怎么得從未聽聞過。”一個四十許的文官拿起一截包著膠皮的電線,指著上面露出來的銅絲對郭守敬說道。

  “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怎么也不會相信,這是銅做的錢?他們是怎么辦到的。”亦思馬思操著生硬的漢語嘆道,郭守敬盯著幾上的那堆東西沉默不語,這里面的除了知道那錢是銅的以外,還有一些是鐵片,別的竟然都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這堆東西是伯顏帶回京師的,它來自圍城之時,那日宋人的探子突破了他們設在北門的警戒線回到城中,負責北門警戒的萬戶忙古歹就下令封山搜查,結果在山中找到了幾個未及躲藏的宋人探子,說來也怪,這些宋人命都不要,卻一定要在死之前砸碎這個東西,因此就被忙古歹送到了伯顏那里,只是伯顏又哪里認得。

  見到朝中幾位最優秀的大臣都無法辨認出來,伯顏也是無可奈何,這一次征戰,讓人不解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全都超出了他的認知。因此,他一直心有不甘,這里的人如何都不知道,那么這世上就只有那些使用它們的南人才知曉了。

  忽必烈卻沒有他們那樣吃驚,他的懷里還有一塊出自丁家鋪子的“系晷”,里面曾被他叫人打開過,那些圓圓帶齒的輪子在沒有外力的作用下自己轉動著,這種神奇之處又豈是凡人所能解釋的,那些南人!忽必烈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漢語詞來“玩物喪志”。

  “你們看看,某試著將這些黑片拼湊了一下,約摸是個手掌能拿得下的方形物,而這些線應該都是裝在其中之物。方才伯顏左丞說過,這是自宋人的探子手中得來,他們又將之視若性命,那對于一個探子來說,什么才會這么珍貴呢?”

  郭守敬指著被他按缺口拼出的半個盒子說道,聽到他的話,周圍的幾個人都看著思索了起來。探子最重的肯定是消息了,可這個明顯不是,那就是說,這個事物與他們探得的消息有關,拿來裝消息的盒子?郭守敬搖搖頭,那怎么可能會不惜命也要毀去。

  “難道它能發光,將消息傳入城中去?”讓十三世紀的人來猜測二十一世紀的科技確實有些為難人家,腦洞大開之下,這已經是他們所能想到的最不可思議之事了。

  “不會,那些人破圍之前,建康城周圍從未有異常,說實話,若不是他們自己現身,某根本想不到那山中竟然還藏著探子。諸君試想想,那般重圍之下,就算探得了消息,又如何能送回城中去?喔,不對......”伯顏說著,突然拍了一下大腿,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們還有一物,可將人聲傳出數里之外仍是清晰可聞,宋人用來擾亂我軍的休息,那些日,某被折磨得日夜難眠,苦不堪言。這小匣子,莫非與聲音有關?”不得不說伯顏已經最大限度地接近了真相,只不過千里傳音這種事,就算劉禹在此告訴他,他們也難以相信的。

  “無妨,不管這個是什么,只要是南人做出來的,就有辦法查到。廉希賢他們不是在宋人那里嗎,朕這就派人去告知他們,想辦法打探一下這些消息,總好過你們在這里亂猜。”

  忽必烈的一番話為這次有獎競猜劃上了句號,這些東西在他看來不過是些取巧之物,戰場之上講究的還是真刀真槍,不然宋人為何積弱這么多年,等到平定了江南,那些能工巧匠一樣能為自己所用,就像那些回回一般。R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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