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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捷報

  五月的西湖,雖然滿湖的荷枝上只是掛著一個個的花苞,那傳中引起金主亮投鞭渡江之志的“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勝景還遠沒到時候。[][]..om也擋不住城中人雅士泛舟湖上吟風弄月的興致,這不,錢塘門剛剛一打開,出城的寬闊官道上,等候良久的人群便潮水一般地涌了出來,行人車輛摩肩接踵,將道路擠得再無空隙。

  臨湖沿街的各種商鋪東家卻是笑開了花,紛紛將伙計們打發了出去,就在路旁高聲叫賣,就算是大多人都不宵一顧,也總能招攬到幾個歇腳待行的客人,這等情形下來光顧的,絕不會像往常那等斤斤計較,出手都是豪闊得緊。

  就算沒招來客人,看著路上的種種熱鬧情形也是種樂子,哪個漢子被人踩到了腳要找回場子、哪家的娘子挑開轎簾露出亮麗的眉眼、哪個獨行的婦人被人擦了油掐著腰跳腳大罵,種種種種,每日里的這些有如瓦戲一般,叫人看得樂此不疲。

  路旁的一幢二層酒樓之上,靠著最里間的大房十分寬敞,與別的屋子不一樣,這房里竟是一邊臨湖一邊靠街。而此時,偌大的房中,只坐著一個年青人,月白的長衫系著條襥巾,邊上侍候的是一個年紀更的廝。

  也不知道是不是湖面上的風光早已看慣,這人將桌子搬到了窗邊透過窗口饒有興致地看著街上,不時地將一口口精致的果子扔進嘴里,只不過不管發生如何可樂的事,在他眼中也只有一絲淡淡地笑意。

  就在這當口,密集的蹄聲從街道的另一頭響起來,年青人抬起頭朝那個方向看過去,遠處已經掀起了一股巨大的煙塵,隨著蹄聲臨近,一群騎兵現出了身影,年青人看到當頭那人的打扮,臉色立時變了,哧得一下站起,廝不明所以,跟著他的目光朝外看去。

  那個騎兵不過是普通的殿前司侍衛親軍馬軍打扮,這等軍士在這大宋行在倒也尋常,可他背上插的靠旗卻不簡單,上好的硬木細桿在巨大的沖力下仍然挺得筆直,桿頭的紅色長纓迎風飄揚,窄的旗面被扯得烈烈作響,上面只寫了一個的“捷”字。

  好吧,捷報使者也算不得多出奇,可此人卻是背插雙旗,樓上主仆二人的眼睛一瞬間就亮了。“走,我們回府。”年青人看著他們過來的方向,略略思索了一番,便抬腳走出房門,下樓出門循別道上馬而去。

  有些不明所以的街上行人們一時間都怔住了,等到反應過來之后,都紛紛向兩邊避讓。只不過人流太大,再如何擠,也不過讓出了一條路的空兒,堪堪容得一人一馬可過,更有一處,一個身材肥胖的漢子擠了半天仍有半邊身子露在外面,眼看著那騎飛馳過來,急得胡亂叫罵。

  “建康大捷,行人避道!建康大捷,行人避道!”馬上騎士扯開破鑼般的嗓子喊得震天響,人馬卻毫不停頓地險險擦過那人的身邊,呼呼的風聲將他的衣角鬢發吹起,人卻嚇得愣在了當地,動也不敢動彈。

  這還不算,后面呼拉拉的一隊騎兵俱是如此,上好的北地戰馬,精良的馭術,騎兵們渾不將這窄的間隙當一回事,談笑間便穿了過去,等到這伙狂人俱都過去,胖漢子已經嚇得兩股戰戰,話都不出,一陣腥臊熱氣升騰,竟似尿了出來。

  城中清河坊的陳宅之內,陳宜中一身常服地坐在書桌之后,雖然今天并沒有早朝,可他仍舊早早地就起了身,照平常的打算,再過個把時辰,就應該整裝前去政事堂處理政務了,可今日不知道為何,他總有些心不在焉,心思也難以集中。

  “東翁,此事頗有些蹊蹺,怕不是那么簡單。”一個清客模樣的中年人拿著封奏折,看了又看,沉思半晌才對著他道。這人能進入書房這等要地,應該是陳宜中信任之人,因此言語間也隨便一些,并不以平常的“相公”稱之。

  “喔,來聽聽。”陳宜中站起身來,清客將奏折遞給了他,這折子他早就看過了,是御史彈劾簽書樞密院及翁、同簽書樞密院倪普兩人“尸位素餐,因循茍且”,要求將他二人罷官去職的行。

  老實,做到了使相一級的人物,哪個沒有幾封彈劾奏書,如果真的沒有,只能明你太沒有存在感了,人家根本不宵找你麻煩。而行樞密院事是陳宜中自己兼任的,除了那些掛名的地方帥臣,倪二人幾乎就是實際上的主官,這一回兩人同時被彈劾,不得不事出突然。

  再看看現在的形勢,韃子進攻日漸猛烈,四川、荊湖、江淮幾個方向上都在進行著抵抗,求援的急遞一封接一封地送進來,任是誰坐在那個位子,每天都會焦灼不安,卻不會有什么好的辦法,因此,要“尸位素餐,因循茍且”這幾個字倒也沒什么錯。

  “東翁,內容我就不了,只這上書之人,看似與兩人都無瓜葛,可實際上,我查過,他與及翁新納的一房妾氏是同鄉,且是同村,倪普的兒子,則與他的侄兒過從甚密。若是這還不夠,從他家的門房嘴里得知,前日夜里,有轎子深夜來訪,轎中之人雖未露面,可那轎邊侍候之人,已經證實是倪普的親信家人。”

  “你是,他二人是自己指使此人彈劾自己?”陳宜中聽完,恍然大悟,怪不得奏折剛剛上遞,還沒下發審議,兩人就都免冠待家堪罪,連辨折都沒寫,一付老老實實聽候處理的模樣,完全不似以前脾性。

  “我也不愿做此猜想,但實際情形很可能就是如此。”清客搖搖頭,這沒什么難以理解的,國事艱難,這些位子又十分緊要,一天都疏漏不得,他二人不想干又不想跑,就出了這么一個主意,就這個月內,棄職而逃的官員已經數不勝數了。

  “不過是人行徑,免了就免了吧,也省得他日敷衍塞責,誤了朝廷大事。”陳宜中擺擺手,將那奏折扔到了書桌上,天要下雨,隨它去吧,他還有更多重要的事情要考慮,看看時辰將近,便喚來家人準備好儀仗,準備出門事宜。

  與清河坊一墻之隔的保民坊內,一座氣勢雄偉的大宅當街而立,這是當年南渡之后修建的親王府第,只是后人獲罪才重新賜給了別家,現在的主人姓王,正是時任左丞相的王熵王相公居所。

  宅內的建制也遠比陳宅要恢弘得多,在這寸土寸金的地面,居然有一個闊逾十丈的大花園。而此時,王相公便怡然自得地坐在園中亭間飲茶,眼前的花團錦簇好時光似乎怎么看都看不盡,比起那些煩心的政事要可人的多。

  “回稟相公,公子已經回府了。”一個家人在亭子外恭身作禮,王熵只是“嗯”了一聲表示自己聽到了,他的這個兒子自便聰明異常,學業也不錯,讓他操心的時候有限,只不過最近經常早早就出了府,也不知道去干什么,很晚才會回來,今天倒是個例外。

  過了一會兒,一個年青人行色匆匆地快步走來,正是錢塘門外酒樓上的那個人,雖然一路跑得滿頭汗水,可他似乎完全感覺不到,見到自家父親在前面,腳步又加快了些,很快就到了亭子外。

  “父親安好,兒有要......”話還沒有完,王熵便遞了一個嚴厲的眼神過來,再看他這一身風塵仆仆的模樣,哪里還有一絲富家貴公子的氣度,不由得更是惱,氣就不打一處來。

  “書都白念了?夫子沒教過你,修身養性,看看你自己,這般邋遢,如何見人,若今日有貴客在,你也敢這樣怠慢?”王熵的語氣又急又快,沒等他完便出聲打斷了他,王公子一臉地無奈,只得作禮賠罪。

  “父親教訓得是,兒知錯了,當謹言慎行,不辜負平日的教導。”聽到兒子軟語認了錯,王熵的臉色也漸漸緩和了下來,伸手叫來一個家人,吩咐下去給他打盆熱水洗涮一下。

  “吧,出了什么事?”看著兒子洗完,擦干凈面,又回復了往日的豐毅俊郎形象,王熵這才記得他進來時過的話,而此時他也恢復了平時的語調,王公子偷眼看了一下父親的神色,放下心來,這才起身進了亭間。

  “適才兒從城西而來,看到有奏捷使者打馬過去,觀他們的方向,似乎是東南面。”王公子見父親喝的茶水所余無幾,便從一個侍者手中接過暖壺,將其中的熱水倒入杯中。

  “你什么?捷使,你可曾看清了,確實從東南而來么?”不料王熵聽清之后,臉色一下子就變了,長身站起,伸手屏退一眾家人,亭間就只余了他們父子二人,這才直視兒子的眼睛,開口問道。

  “看清了,兒敢肯定,確實從東南面來,從錢塘門入的城,此刻若是所料不錯,已經進了樞府吧。”王公子也不退讓,迎著父親的目光道。

  王熵的神色變幻莫定,東南方向的捷使,那就只能是建康,援兵出發才過月余,怎么算也是剛剛才到,這就打了勝仗了?當初朝廷議定是否派兵,他可是主張謹慎的,三個相公,只有陳宜中力主即刻就派出,留夢炎則是不置可否,如今......

  “不只如此,使者是侍衛馬軍打扮,背上插的是雙旗!”還沒等他思量清楚,王公子又給他了一個更駭人的消息,雙旗?大捷!這怎么可能,大敗才是常態之情吧,王熵的心里七上八下,徹底地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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