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起個帶頭作用,就是在拆遷的時候第一個響應號召,主動把字簽了,把房子拆掉,這個對劉飛陽來講并不難,更可以說很簡單,反正從心底里也沒打算充當刺頭的角色,只不過,不知為何他心里竟然隱隱有些抗拒。
安然還站在旁邊,滿臉笑意,她心里清楚第一個簽字沒有那么簡單,雖說可以拿了錢拍拍屁股走人,但會被村里人戳脊梁骨,在大家全都夢想著暴富的時候,有一個人站起來勢必會引起所有人的反感,這是劉飛陽不愿意看到的。
“孔哥,我能多嘴的問一句,拆遷工期是多長時間么?”
環肥燕瘦的女人孔齊見過不少,諸如陳清如那樣心如蛇蝎,或是平日里高冷清貴,實質上騷到骨子里的女人,他更是了解透徹,但安然給他一種特殊的感覺,沒有咄咄逼人、沒有故作姿態,平平淡淡卻又包容一切,恬靜似湖面,可這湖深不見底。
沒有隱瞞道“村子不大,常住人口也就幾百人,房子不超過一百五十座,工期初步預算為七十天”
安然微微蹙眉,分析道“七十天,也就是兩個月,算上正式下文也就三個月時間,孔哥,我們家是做生意的,一個月時間對我們來說緊湊了點,如果再過兩個月,我們能搬遷的更從容”
她臉上為難的神情都看在孔齊眼里,言外之意他能聽明白,不想帶頭,也不會托你后退,更不會成為傳說中的釘子戶。
孔齊想了想,這個答案不是最好的,也不是不能接受,又看向劉飛陽“弟妹的話能代表劉老弟的意思?”
有些事男人不好說,力道太足,安然站出來恰好解決這一問題,話已至此不能否定。
點點頭回道“我們飯館供應著幾千人吃飯,騰出來需要時間,想幫你,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保證從現在開始盡快研究下一步工作,以最快的速度讓飯館遷移過去”
這番話有點冠冕堂皇,也讓孔齊無法反駁。
他又在心里權衡了一番,俗話說朝中有人好做官,劉飛陽既然不想在這個村里當出頭鳥,沒辦法強求,端起茶杯喝了口道“那好,我公司里還有點事需要處理,先回去,以后咱們哥倆常聯系,有時間給哥哥打電話…”
“一定,一定…”劉飛陽也站起身,把孔齊送出門口,看著他上車遠去。
旁邊的院也已經開始簡易房搭建,弄的熱火朝天,大有把所有院子都鋪滿房子的意圖,其實孔齊之所以著急過來,還透露著一個信號,這些簡易房必定會被認為是違建,別說補償款,弄不好得交罰款…
他走過去,站到墻邊,墻不高,大約到胸口位置,從這里看去能把旁邊院子里的情況一覽無余。
“剛才家里來客人了?是不是說咱們這里要拆遷的事?”
正在搬磚的鄰居見到他觀望,趕緊把磚頭放下迎過來,路虎車他認識,能開這車的肯定是大人物,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來村里,必定與拆遷有關。
劉飛陽盯著他的笑臉,含蓄且嚴謹的道“你們蓋的簡易房沒有房照,又不能認定為有居住事實,即使真有拆遷,也可能會被認定為違章建筑”
“這個俺們知道,違章就違章,到時候找點人,咋地能多要出來兩個錢,嘿嘿”
這句話不是他說出來的,而是聽別人說出來的,據說是請教了原本市中心棚戶區住戶,他們那時候就這么干。
“人哪有那么好找啊…”劉飛陽又提醒道。
“那也沒事,反正全村都在蓋,天塌下來大家一起死,賠也不光是我自己家賠”他見劉飛陽是要阻止自己的意思,生怕被說動,說完這句話轉身繼續搬磚。
法不責眾!
這幾乎是村里人最大的弊病,都認為大家都這么做,自己這么做沒事。
他們那里知道哪塊云彩有雨,會澆到誰?
劉飛陽搖搖頭,心中無奈,凡事無絕對,有些話他不能堅定的說出來,意思說到,至于聽不聽就是他們的事,剛剛轉過身,不經意間看向海邊,更看到海邊矗立的那塊礁石,眼睛不禁定在上面,因為那礁石上坐著人,一個女人。
距離有一百多米,除了那位偶爾來海邊垂釣的老頭,他能認出來之外,這個女人只能說是熟悉,并看不清,他又看了兩秒鐘,手機里叮的一聲,是一條信息,上面寫著來坐會兒…
備注是陳清如!
當看到陳清如三個字,他眉頭不由皺起來,從那天在包廂開始,他就知道這她與孔齊之間肯定不是朋友,至于是不是敵人不好說,能確定的是這其中一定有貓膩,所以從那天回來他就給自己定下原則,以自己的體型千萬不要摻和到絞肉機當中…
她現在又出現在這里,讓劉飛陽的不好預感越來越強烈,攥著手機,猶豫幾秒,好像看到那娘們回頭朝自己一笑,已經堵到家門口,不可能不過去,心情沉重的走出門,走在村里的路上,看到家家戶戶都在忙…
海邊,陳清如吹著海風,倒悠然自得,沒有把頭發綁起來,任憑青絲在海風中肆意游蕩,閉著眼,呼吸著,露出一副在人后少有的小女人模樣,其實說小女人并不準確,應該說是女孩,沒有男人依靠凡是靠自己,她內心中是否住著為公主,何曾對外人提及過?
她自己也在想,好像很久沒這么放松過了吧?
她放肆一分鐘左右,把女孩模樣收起來,變得如以往一般嫵媚,這個女人從來不故作高冷,甚至于喜歡在男人面前展現溫柔,只是沒人敢一親芳澤罷了,她回過頭,見劉飛陽已經慢慢走過來,嘴里不由飄出一絲笑意。
要是自己還是曾經那位純情少女,沒有被臭流氓粗暴的摁倒地上,她相信自己也會喜歡這個類型,只不過現在內心已經分崩瓦解,說他是弟弟都不貼切。
說是兒子,好像又夸張了一點。
劉飛陽并沒走到礁石邊,距離還有五米左右停下,今天是大潮,海水已經覆蓋到礁石底部,也不知道陳清如是怎么上去的,鞋并沒有濕。
“找我有事?”
劉飛陽不愿意跟她有過多交集,無論在任何時候。
傳說有三種女人不能惹,一是女人、二是來了大姨媽的女人、三是遲遲不來大姨媽的女人,在他看來,陳清如無疑凌駕這三種之上。
“沒勁…”她不吝嗇自己成熟的挑逗“距離我那么遠干什么,怕我吃了你?還是怕你家的安然回家閹了你?”
一股股高檔香水味順著海風吹到劉飛陽鼻腔中。
“你來也是與拆遷有關?”
劉飛陽警惕問道。
“你活的比我這個人生過半的女人還沒有情趣,太成熟,不好”陳清如搖了搖頭,對于他能猜出來并不詫異,如果猜不出反倒不是他,繼續道“剛才孔齊找你了吧?我看見他把車停在你家門口,如果沒猜錯,應該是讓你在拆遷的時候起帶頭作用”
“所以呢?”
劉飛陽往岸上退了一步,潮水越來越大,險些打濕鞋子。
“他讓你起帶頭作用,我自然是來商量你但釘子戶嘍…”陳清如說的無所謂,很輕松,好似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劉飛陽心里咯噔一下,果然,這兩個人之間并不和諧。
“孔齊就是個小嘍嘍,奈何他有個權勢滔天的哥哥,宰相門前七品官,更何況還姓一個姓,要不然你以為我能給他面子?”
劉飛陽腦中飛速運轉,回想著那天的種種細節,一個小嘍嘍不值得陳清如打開王后廳,那么勢必就是出于對身后那人的尊重,人不出面,陳清如又得尊重,那個人得有多牛叉?而現在陳清如竟然公然說出來要阻止拆遷,是否她的背后也有人?
可這些跟自己沒關系!
嚴肅道“上面怎么要求,我怎么做,你們之間的爭斗跟我沒關系”
“就是不給我面子嘍?”
陳清如反問道,表情并不嚴肅,語氣卻重了幾分,蜷起雙腿,把臉貼在上面,歪頭看著。
“你們之間的爭斗我參與不起,也不想參與,所以我不會帶頭拆,也不會當釘子戶”
“堂堂的惠北頭號猛人,此時居然會說出這話,傳出去恐怕會被人笑掉大牙吧?”
劉飛陽擲地有聲回道“我活我自己,不給任何人看!”
“可你逃得掉么?”陳清如迅速反問“那天咱們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可人在江湖中又身不由己,我都的參與進來,你能逃得掉?本來是可以,可誰讓你在黑石村這個地方呢?我還不妨告訴你,從文件下來的一刻,這里就會變成絞肉機…所以你最好的辦法就是干勁站隊,要不然,沒人會顧忌你以前的身份,你要知道,平時是不涉及到利益,一旦牽扯的過多,就是流浪漢也有拿起刺刀搶劫的勇氣…”
“你是在威脅我?”
劉飛陽猛然瞪大眼睛,被她不陰不陽的語氣說的有些惱火。
“不不不…你誤會了,不是威脅,只是提醒,你應該在拆與不拆遷間趕快做出決定!要不然,很可能把所有人都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