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魚在遇到危險刺激的時候會分泌出一種有激動作用的神經遞質,如果刺激太強,就會破壞正常的神經對身體的調節作用,導致呼吸過快、心跳過快等原因死亡。
人不是魚,但趙維漢也被嚇得不輕,他語無倫次,不知該如何與眼前的牲口講人情味,看劉飛陽站在原地自說自話,好似瘋魔般進入自己狀態,他在說什么講什么,趙維漢也不知道,腦中嗡嗡作響,只知道那是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劉飛陽自說自話一番,非常悲哀的流出眼淚,幾乎到涕淚橫流的地步,他說著自己是如何不想弄死這兩人,又開始講述動手時這兩人的表情,說著說著,他緩緩蹲到地上,滿含淚水的問道“你能理解我么?”
“理解,絕對理解”趙維漢忙不迭的點頭,變態,妥妥的變態,這是他心里堅定的想法,與趙如玉第一次見劉飛陽的時候如出一轍,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等到秘書過來,卻不知道為什么時間過得這么慢。
劉飛陽攤著手,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帆布袋子,足足過了十幾秒,他抬手擦了把眼淚,又道“你跟我說說,錢是什么東西?”
這句話確實把趙維漢問住,如果按照他最真實的想法,錢是好東西、是萬能的,可眼前的牲口情緒極其不穩定,不敢隨便亂說,天知道那句話說錯了就會觸動他,如果在自己身上劃兩道口子放點血,太過得不償失。
“不知道?”劉飛陽見他不說話,又問道。
趙維漢看他那雙還有淚水的眼睛,心里莫名的生出一股悲哀,也想跟著哭,仿佛想到當初進的第一批衣服被人坑到血本無歸時,躲在廢棄大樓抱頭哭泣時的場景,那是心如灰死,如果不是考慮到家里還有襁褓中的孩子,會毫不猶豫的從樓上跳下去。
悲哀、沮喪、冰冷各種負面情緒接踵而至。
“知道”
當下面臨的是性命威脅,雖然想哭,可也得硬著頭皮點頭應承。
劉飛陽沒用他繼續解釋,向后一仰也坐到地上,無助的看著帆布包,看上去有些抗拒的意味,一邊搖頭一邊說道“不是好東西,真他媽不是好東西,為了它我竟然親手弄死我的弟弟,張曉娥你見過,美,從小做夢都沒夢到過這么美的娘們,屁股大、胸也大,是尤物,尤其是坐到腿上的時候,摟住她的腰,那個軟啊,可就這樣沒了,我要錢干什么?”
趙維漢見他遞過來的無助眼神,憋了半天開口道“你別哭,茶幾上有紙,要不然你擦擦?”
實則趙維漢對他的哭泣還好點,尤其是受不了那種腔調,太過哀傷,稱得上聽者落了聞者傷心,好比在龍騰酒吧里放一首《黃河水》不說聽哭一半,四分之一還有的,再加上帆布包里還有兩顆人頭,死氣沉沉的氣氛怎么也讓人興奮不起來。
“有酒么?我想喝兩口”劉飛陽非常邋遢的抿了把鼻涕。
“有,我給你拿…”趙維漢趕緊回道,說完之后試探的站起來,見他沒阻止,趕緊去拿酒,本想著打電話求援,可電話在茶幾上,必須得越過他,猶豫一番,還是沒冒這個風險,非常大方的從酒柜里拿出瓶xo,遞過去 “我爹說過,不開心的時候喝兩口酒能好點”劉飛陽接過酒,擰開蒙灌一口,歪著脖子看上去有幾分借酒消愁愁更愁的味道“我倆苦,沒過過有錢的日子,最難的時候家里就剩一碗大米,缸里有點咸菜,兩人看著飯鍋哭,吃不飽啊,家里還沒錢,出去借還讓人笑話,打工還沒人要,那種滋味你不懂,想喝藥的心都有!”
“我懂,都是從那時候過來的”
趙維漢點點頭,他這句話是發自肺腑的,沒有半點欺騙的日子,創業的苦生活只有創業的人才能領會到。
“你們有錢人的苦,跟我們不一樣,差的是買車的錢,我們差的是活下去”
“都一樣…”趙維漢嘆了口氣,鬼使神差的坐下來,緩緩道“二十年前做生意,冬天,南方冷,濕冷,回家洗澡都是用涼水沖,就為了省幾個電錢,洗完澡之后鉆進被子里,人像凍住一樣,身上哆嗦,都想開煤氣死了算了,過得是什么日子”
“可是你不能死,你還有孩子,你得為孩子活”劉飛陽抽了下鼻涕,伸手把酒遞過去“喝兩口,能好點”
“湊,最他媽難得時候,兜里揣著一盒煙,不敢抽,因為出去時候見到人得給煙,每天半夜出去到商場一圈撿煙頭,身上三個兜都裝的滿滿的,最多一次撿二百六十多根,你看我現在好,可我現在一閉眼就知道哪個商場哪的煙頭多,哪的煙頭少,這記憶是一輩子的,忘都忘不掉”趙維漢說著,抬起酒瓶也狠狠的喝一口。
“沒在午夜十二點哭過的人,不足以談人生”劉飛陽沒抬頭的附和道。
“哭就別提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有時候真憋不住啊,想到拋棄妻女的來這地方,孩子等著過年回去她爹能給買新衣服,我還在這邊想著車票錢,就想哭,多少次半夜的時候蒙著被子哭,可他媽住的是地下室,中間是木板隔開的,就四平米大,上面放東西,下面住人,屋里說話隔壁都能聽見,哭還不敢大聲哭,憋屈,心酸,那個時候怎么過的”
趙維漢感慨著,眼圈也跟著紅了,抓起酒,又往嘴里送一口。
劉飛陽也沒阻止,反而是板不住哭出聲來,抬胳膊擦了擦眼淚“難啊…”
“可不是難么,可他媽難能怎么辦?咬牙挺著唄,不有這么句話么,有招想去沒招死去,死肯定是死不起,就得咬牙活著”趙維漢說著,眼里已經有淚水掉出來,直直的看著前方,又拿起酒瓶喝一口,這次喝的比較多,足足喝了五分之一,放下酒瓶一口噴出來,喝的太急嗆到。
他突然瞪起眼睛,非常失態的喊道“可再難,我下輩子還想當個帶把的爺們!不為別的,就是想再吃一次苦,再活一次原來創業的時候,我就要看看,能不能笑著面對所有,我要告訴所有人:操你大爺的,二十年后趙維漢是個牛逼人,以前撿煙頭,現在抽的是軟中華,以前我在窯子旁邊的胡同蹲著,今天年輕姑娘得主動貼上來,干你大爺的,誰騎在誰頭上,咱們二十年后再看!”
“呵呵…”在他喊完,劉飛陽突然笑出來。
趙維漢原本也有基本劉飛陽剛進來時的癲狂,心中憋悶已久的豪氣終于能酣暢淋漓的喊出來,不過聽到這笑聲,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隱隱覺得自己被這個小犢子帶的有些跑偏。
劉飛陽終于抬起頭,眼睫毛上還有淚水,可怎么看都不像是剛剛哭過的樣子。
趙維漢見他盯著自己,眼神又恢復冷漠,才想起來自己是在和親手揪下自己弟弟腦袋的牲口在一起,剛剛的豪氣頓時消散如煙,略顯呆呆的問道“剛才,咱倆嘮的不挺好的么?氣氛挺融洽…”
“趙哥,二十年后誰能騎在誰頭上?”
“那肯定是你騎我頭上…”趙維漢脫口而出,想不通這話怎么刺激到他。
“那我就代表二十年后的我,和今天的你談談…”劉飛陽突然變得嚴肅起來,頓了下一下又道“你給我一次機會,我還你一個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