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有爵位,那真是門好親,就怕人家瞧不上咱們。”閔老夫人一向姿態很低,華夫人笑起來,“咱們冉姐兒再怎么也是伯府小娘子,就算周家四房能封個國公,也不能算高攀,老夫人既然覺得好,明兒我就去一趟隨國公府,探探姑姑的話兒。”
因為周貴妃的死,原本在正月十六的新年第一次朝會,推到了正月二十,這一年的新年第一次朝會,沒有了往年的喜慶精神,除了太子,大約是皇上和諸臣的疲憊收斂,顯的剛剛冊立的太子格外神彩飛揚。
散了早朝,皇上招手叫了寧遠,進了紫極殿,皇上疲憊的歪在炕上,示意寧遠離的近些,“你過來。”
寧遠急忙近前,半跪在炕前,微微仰頭看著皇上等吩咐。
“前兒,你姐姐說,你們寧家的功夫強身健體極好,想讓你教五哥兒些功夫,好讓他身體強健些,朕看你天天閑著也是淘氣,從明天起,一天半個時辰一個時辰都行,你帶五哥兒練一練。”
皇上聲音低緩,他說一句,寧遠的臉就往苦里垮一點,等皇上吩咐完,寧遠一張臉快擰成一團了。
“皇上,我那功夫,哪學出來了?再教五哥兒,那不更得走樣了?皇上,殿前侍衛里多的是高手,皇上您看…”
“又胡說!”皇上無奈的看著寧遠,“你也不小了,不能總這么不務正業,荊國公說你很有幾分本事,朕看也是,你就收收心,一來好好教教五哥兒,二來,有你在五哥兒身邊,你姐姐也能放心些。”
“這是京城,又不是邊關,有什么不放心的?”寧遠心里猛的一跳,故意往歪了說了句。
“五哥兒身子骨弱,你姐姐看得緊,長這么大也沒讓他出去逛過…”
皇上的話突然頓住,臉上有幾分悵然,“都這么大了…天真得很,聽說京城但凡好吃好喝好玩的地方,沒有你不熟不精通的?五哥兒有你陪著,朕也放心。”
“皇上,您別說那些就會嚼舌頭根子肯定不會干正事的混帳胡說,要論精通,我哪比得過周小六?連墨相家小七也比不過!皇上您別聽他們瞎說!”
寧遠一臉正氣。
皇上斜著他,“朕又沒怎么著你!你看看你這樣子,這就把小六和墨相家小七拖出來了?別跟朕推三阻四,第一,好好教五哥兒練幾套功夫,第二,好好看好五哥兒,那是你外甥!”
“是。”寧遠一個是字應的干脆,對著皇上的那張臉上卻堆滿了委屈,皇上被他委屈的又氣又笑,撐起上身,伸手拍在寧遠頭上,“給朕把這一臉的委屈收了!就這點差使你就能委屈成這樣?這么大個人,朕就不能使喚使喚你了?白養著你?”
“寧遠不敢。沒委屈!姐夫您看,一點兒也沒委屈!”寧遠從委屈里擠出點兒笑。
皇上哼了一聲,“還有件事,你也不小了,從前你姐姐一直病著,如今總算病好有點精神,你這親事,朕已經吩咐你姐姐了,讓她給你在京城挑門好親。”
“皇上!”寧遠一聲慘叫,“在京城?皇上我要回去的!皇上,您看我這一年,聽話吧?一點兒禍都沒闖,皇上,您看我是不是該回北三路了?皇上我年前就想跟您說回北三路的事,正好,我也老大不小了,該回家挑個媳婦兒成親了,皇上,我娘說過她要給我挑個好媳婦,我還有…那個阿爹,皇上,我娶媳婦兒這點小事,哪用得著麻煩皇上和娘娘!皇上還是句話,讓我回家吧。”
皇上盯著神情真切、苦惱中夾雜著渴望的寧遠,慢吞吞道:“你不留在京城幫一幫你姐姐,看著點兒五哥兒,這個時候,回什么家?”
“皇上,”寧遠神情更加真切,“皇上您也知道,我小時候就是我姐管著我,后來我大了,她管不了我…可現在,她在皇上面前…皇上,我還是回家吧。”
“聽你這意思,朕從前是太放縱你了。”皇上斜著寧遠。
“不是…”
“聽說你接你姐姐和五哥兒回來時,路上有人劫殺?”皇上突然打斷寧遠的話問道。
寧遠一個愣神,“劫殺?哪有?就幾個小毛賊,下著大雨,天又黑,真有人劫殺?這不可能吧?劫殺是劫誰?我姐?誰敢?五哥兒?不可能吧?要不就是我?可我沒得罪誰啊?皇上,這您可得嚴懲!這還得了!”
寧遠一個愣神之后,立刻怒氣沖沖。
“幾個小毛賊?幾個?”皇上斜睨著寧遠問道。
“不知道,那天下著大雨,天又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一群兩條腿的小賊,馬一沖就過去了,我就在馬上砍了幾刀,停都沒停,砍沒砍死也不知道,想著不是大事,就幾個攔路搶劫的毛賊而已,沒想到是劫殺。”
寧遠一臉愣愣呵呵的懊惱,“回到京城,本來想跟皇上稟一聲,后來看皇上…皇上那時候那個樣子,我覺得不是大事,就沒提。”
“這事,你姐姐知道嗎?”
“不知道知不知道。”寧遠一臉老實相,“我沒跟她說,我當時覺得不是大事,是姐姐跟您說的?”
皇上似是而非的唔了一聲,“你跟小六是怎么說的?幾百個人?”
寧遠趴在地上磕頭,“是…那個啥,在軟香樓,當著阿蘿的面,臣多說了幾個,也沒說幾百個,就說…臣可厲害了,一刀一個,一刀一個。”
皇上順手抓起個折子砸在寧遠頭上,沉著臉訓斥道:“你可真是厲害!這么大的事,你也敢瞞下?一刀一個,哼!還真是一刀一個!殺人殺痛快了,所以回來一聲不敢吭吧?你怎么不想想,離京城不過百余里,哪來的那么多毛賊?糊涂!”
寧遠趴在地上,一聲不敢吭,皇上問了周六?還是通過墨相知道的?還是軟香樓有誰的眼線?皇上什么時候知道的?知道多少?查了沒有?查出來多少?
寧遠越想越驚心,頭挨著地,一聲不敢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