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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季家舊事

  李桐沒見過季老丞相,不過關于季老丞相的事,卻聽說過不少,天下都不放眼里是狂放了些,可季老丞相當年,確實有這個資本。

  “季老丞相十九歲那年,到河北滄州游歷,正趕上滄州府府學會考,整個滄州的學子都聚在滄州城,季老丞相就去湊了個熱鬧,席間,當然,橫掃千軍,滄州那地方,哪有能及他百分之一的文人學子?季老丞相贏的太容易,意興闌珊之余,喟然長嘆,說滄州無人,實在無趣,誰知道…”

  福安長公主沖李桐眨了眨眼,“季老丞相剛踏出府學門檻,就被人迎面打了一拳,又打了一拳,連打了好幾拳,季老丞相出門在外,身邊帶的人不少,就是這樣,季老丞相還是被人家打成了個爛豬頭,打季老丞相的,就是白老夫人。”

  李桐噗一聲,茶噴了。

  福安長公主也咯咯笑起來,“白老夫人打完了,說,她們滄州是以武風聞名天下,又不是以文風聞名,季老丞相既然到滄州來叫板,那就該會武,要是她們滄州人到了江南,那才應該會文呢。季老丞相挨了一頓打,又被白老夫人指著鼻子一通搶白訓斥,季老丞相說,白老夫人這話極有道理,他無以反駁。”

  “白老夫人年青時,肯定是位絕代佳人。”李桐想著白老夫人現在依舊風姿綽約的模樣,忍不住笑道。

  “嗯,白老夫人是滄州白老鏢師的獨養女兒,漂亮倒在其次,眼光見識極是難得,年青時候,說是脾氣又直又暴。反正,季老丞相挨了一頓打,被指著鼻子當街訓斥了一頓,反倒沒了脾氣,也不走了,養了幾天,一張臉能見人了,就去了白家,求見白老鏢師,要求娶白老夫人,被白老鏢師一杯茶潑出了門。”

  福安長公主嘆了口氣,“季老丞相是性情中人,為人坦蕩,不掩喜怒,極有江湖風范,倒是白老夫人,城府反倒深一些。”

  李桐想著白老夫人,確實,她認識她那么些年,在白老夫人身上,她從來沒感受到一絲一毫的江湖氣息過,白老夫人的老辣深沉,能及得上一二的,也就是錢老夫人了。

  “季老丞相就在滄州府住下了,打發人回去江南,跟父親稟報要求娶白老夫人的事,請父親親自來滄州給他提親。季老爺子接了信,日夜兼程趕到滄州,倒不是替季老丞相求親的,他覺得他兒子大概中邪了。季老爺子到滄州后,沒幾天,就被季老丞相說服了,真就備了厚禮,上門替兒子求親。就這樣,白老夫人就嫁進了季家。”

  福安長公主聲音悠悠中透著說不清的味兒,李桐側頭看著她,若是有季老丞相這樣的好男兒求娶福安長公主,她必定心甘情愿嫁過去,從此洗手做羹湯。

  “季老丞相說,白老夫人進了季家不過半年,季家上上下下,就沒人不喜歡她,沒人不夸她好。季老丞相和白老夫人相伴三十余年,從來沒分開過,季老丞相走到哪里,白老夫人就陪到哪里,直到季老丞相撒手人間,唉!季老丞相走的太早了。”

  “白老夫人練過功夫?”李桐好奇極了,她從來沒見白老夫人出過手。

  “至少比季老丞相力氣大點吧。”福安長公主沒直面回答李桐的問題,“季皇后性子象季老丞相多點,不怎么象白老夫人。”

  李桐聽她突然轉到季皇后身上,微微一怔。

  “白老夫人和季老丞相只有季皇后和季紹衍這一女一子,白老夫人疼季皇后遠勝季紹衍,當初,”

  也許是她的錯覺,李桐只覺得福安長公主的聲音里透出了森森寒意,“母親想替皇上求娶季皇后,白老夫人和季老丞相都不肯,皇上和周貴妃青梅竹馬,情投意合,阿爹幾次想成全這一對,就因為這一條,白老夫人和季老丞相怎么肯把掌珠嫁給皇上?”

  李桐沉默的看著福安長公主。

  “是皇上…那時候還是皇子,跪在季老丞相和白老夫人面前,對天發誓,要象季老丞相待白老夫人那樣,待季皇后一輩子!”

  李桐的心猛跳了幾下,還有這樣一段前情!

  “白老夫人這輩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當初不該一時心軟。”福安長公主慢慢嘆了口氣,“季皇后性子極似季老丞相,光明磊落,事無不可對人言,她那性子,本來就不適合當皇后,哪怕沒有周貴妃。季皇后生前,季家就恨極了周家,不光周貴妃,還有母親,從母親算起,整個周氏。”

  李桐用力握著杯子,勉強穩住心神,福安長公主的話,越來越肆無忌憚了。

  “可季家,最不擅長的,就是陰謀詭計。”福安長公主發出一聲輕笑,又是一聲,然后是一連串的笑聲,聽起來象銀鈴撞著銀鈴,卻聽的李桐心神欲碎。

  “現在好了,有了個寧遠。”福安長公主站起來,走到廊沿邊,伸出手,接了一手雨水,一邊接著雨水,一邊笑,“就是不知道季家能不能折下身段了。”

  “能的。”李桐想著從前季疏影對綏寧伯的奉承,低低答了句。

  福安長公主側過頭,盯著李桐看了片刻,“那就當他們能,能折得下身段…那就很好啊。”

  “長公主不擔心么?”李桐忍不住問了句。

  “擔心?擔心誰?”福安長公主扭頭斜著李桐,李桐看著她沒答話。

  “擔心寧遠?我又不喜歡他。擔心季家?我又不虧欠季家,至于母親和皇上,所謂雷霆雨露皆是恩澤,這話,當初是季老丞相教給我的,既然來自君上的雷霆雨露都是恩澤,那季家就沒什么好抱怨的。還有誰?”

  福安長公主甩了甩手上的雨水,慢吞吞挪回來,“皇上?他是皇上,萬民之主,用不著我擔心。周家?周家這樣的人家,有富貴的時候,自然也會有落魄的時候,樓起樓塌,起起伏伏,這京城,這天下,哪家都是這樣。還有誰?你?還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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