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小小的飯館外面,就能聞見一股異香。
方若華其實吃過許多好飯店里的招牌美食,味道也香,酒店最講究色香味俱全,可那種香,聞見了想吃,吃過卻又容易膩。
總是一入口便存在感十足,美味過后,卻不免讓人覺得有些乏味。
真正百吃不厭的,永遠是最和自己口味的家常菜,媽媽做的,爸爸做的,最親密的人滿懷愛意親手燒制的美食。
她現在聞見的這股香氣,卻仿佛有些不同。
清淡的,存在感不強,似有若無,可她卻聞得有點餓了。
隔著窗,方若華看了一眼掛在小飯館里,用有漂亮文理的木片制成的菜單。
除了八大菜系中頗出名的大菜之外,還有不少特色小吃。
例如雞仔餅,抱羅粉,蟹黃湯包,燒麥,雞汁鍋貼等等,天南海北,全國各地的地方菜都有,如果當真做得好,外地人能吃到一口家鄉菜,怕是一定很歡喜。
怪不得外面等待的這些客人們,手頭都免不了拿幾包零食。
周圍販賣各種小甜品,小零食的也有不少。
聞著香味餓了,又進不去,享受不到大餐,略微急性子些的,可不就得自己覓食。
方若華和米素素也要了兩包薯片,對坐著咔嚓咔嚓啃起來,一邊啃一邊翻筆記。
正吃著,方若華隱約感到腳下微微震動。
米素素猛地轉頭,面孔嚴肅,神色凝重。
也不過片刻,只聽轟隆一聲。
左右坐著的飯館客人,街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嚇了一跳,齊齊抬頭看去。
東面不遠處一片火光,旁邊一棟二十二層的高樓冒出濃濃的煙霧。
先是一片靜,緊接著無數人哀嚎呼喊,整條街的人似乎都陷入惶惶的無措。
方若華和米素素對視一眼,同時起身跑了過去。
兩個人的速度都很快。
方若華忍不住看了看身邊的小姑娘,小姑娘身體瘦瘦弱弱,臉色蒼白,一身病態,沒想到跑起來卻快得像一陣風,不比她慢多少。
眨眼間二人站在樓前。
他們已經完全看不到樓內情形,濃煙滾滾,火光沖天。
街邊著火的這一棟是高層寫字樓,一共二十二層。
這種寫字樓環境比較復雜,最上面兩層是出版社的編輯部,中間十九樓是網吧,十八樓是商場,十八樓以下是個酒店。
環境非常復雜,只有東西四部電梯,兩個安全樓梯。
今天正好是周日,商場里人不少,整棟樓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困住。
轟隆!
緊接著又是一聲巨響。
米素素臉色煞白:“十九樓。”
方若華也聽出來,十九樓正發生爆炸,而且是接連兩次,而且火勢蔓延非常迅速。
“我的女兒,女兒!”
外面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美婦人,扔了手包就要向大門里沖,左右兩個人死死抓住她不放手,高聲喊:“已經報警了,不要去。”
方若華轉頭看米素素:“咱們海藍有沒有什么超級滅火工具,一秒鐘滅火的那種?”
米素素:“沒有…到是有兩個學長,一個能抽空空氣,一個能噴水。”
可就是能滅火,又如何趕得及?
而且噴水有高壓水槍也足夠,至于抽空空氣,火中沒人到是方便,有人的話,那相當于殺人。
她當初也問老師來著,畢竟她的異能就是噴火,有的時候控制不住會非常危險,醉酒還會引起爆炸。
小時候她不懂事,因此引來的亂子可不老少。
老師們都沒有給她一個一秒鐘解除災難的答案。
破壞永遠比挽救容易。
“喂,狐蘇!你瘋了,干什么去!站住,站住,別往前去。”
方若華剛把外套脫了,就聽見有人歇斯底里地怒吼,轉頭便看到狐蘇站在不遠處的大門口,他大約有點感應,回過頭沖她一笑。
謝浩也在,剛剛崩潰大叫的就是這位影帝,兩個人可能剛去做了造型,狐蘇一身三件套的紫色西裝,謝影帝則是一身深藍。
一般人很少能撐得起紫色,紫這種顏色,尊貴的確是顯得尊貴,好看也確實是好看,但它非常挑人,身材但凡有一點不好,或者顏值上有一點偏差,穿紫色其實很容易穿出臃腫和俗氣。
狐蘇卻是很適合紫色,應該說他很少有不適合的顏色,套個大紅大綠,甚至套個破麻袋,也依舊縹緲如世外仙,不染紅塵。
方若華抬頭向樓上看去,十九樓東面有個孩子,西面倒數第三個窗戶附近有兩個老人,情況已經非常糟糕,恐怕等不及救援。
十八樓還有兩個孩子趴在窗戶上大哭,看他們周圍的情況,應該是火勢已經蔓延過去,封鎖了通路。
看來十八層到二十二層火勢很大,困住了許多人,低樓層的居民應該差不多完成了疏散。
她想了想對狐蘇做了個手勢。
狐蘇點頭,笑道:“一會兒集合。”
“好。”
兩個人都決定走外圍。
進去的時候如果走樓梯,有可能阻攔逃生者的道路,而且也來不及。
方若華并不多言,米素素留下在外面接應,她就拿圍巾浸透了捂住口鼻,沖過去和狐蘇一拍手,搶先過去扒住一樓的陽臺,一翻身上空調,又是一躥,直接躍過三樓沖上四樓。
狐蘇把身上零零碎碎的東西連同方若華扔下來的,一攏一收甩在花壇上,順手將謝浩向后一推,自己也追在方若華之后,三兩下爬了上去。
樓層上濃煙密布,很快就將兩個人的身影吞沒。
謝浩腦袋嗡嗡地叫起來,渾身都疼,目眩頭暈,整個人幾乎站立不住,左右觀望,企圖察覺自己是在做夢,可周圍同樣驚恐的面容,讓他的心跳聲更可怕。
正好電話響起,金導追問他們到了哪兒。
今天晚上他們劇組趕通告,是蘋果臺的‘熱劇對對碰’節目,算是宣傳。
謝浩苦笑:“…等著吧。”
誰TM知道還能不能去!
金導演被謝大影帝掛了手機,愣了一會兒轉頭沖宋紅喊:“我支持你,曝光謝浩,媒體還說他溫文爾雅,最是持重,持重個屁,我看是學會耍大牌了。”
宋紅:??
她忙著化妝,可沒心思和導演逗咳嗽。
這邊耍大牌的謝浩在人群里擠來擠去,瞪著眼前的大樓左右踱步,他都想耍耍狠,自己也沖進去。
“我又沒瘋!”
他沖進去除了變成烤肉,難道還能有什么作用?
難道也跟著爬樓?
“一對傻子。”
狐蘇和他女人都沒長腦子。
謝浩大口大口地呼吸,連呼入濃煙也顧不上,一會兒恨不得把狐蘇抓住狂揍一頓,一會兒又想,兩個人動作好快,難道曾經做過極限運動員?
在這個小時空,極限運動算是比較大的運動,一點也不小眾,同武術一樣,連奧運會都有它們存在。
“警察呢?怎么還不來?消防車呢?”半晌,謝浩眼睛看得隱隱酸痛,淚水直流,只覺得心口一股暴躁之氣蔓延,讓他十幾年都沒發作過的暴脾氣又有彰顯的意思。
其實像這類完全可以構成大規模公共事件的突發事件,警方來得很快。
消防車幾乎是在極限速度內就趕到了。
可謝浩依舊覺得時間竟那么漫長。
此時,警方已經拉起封鎖線,控制住局勢,謝浩抓住其中一名警察的領子,語無倫次地道:“狐蘇爬上去了,狐蘇他,他在里面,你們救救他!”
警察顯然認得謝浩,從他七零八落的說法中聽出是一個演員,公眾人物沖進火海中救人去。
至于謝浩口中爬上去什么的,他全當是這位影帝被嚇得說胡話。
雖然心中覺得這等情況下沖進火中救人,那雖說勇氣可嘉,但純粹就是添亂,但警察還是細心安慰了謝浩幾句,把他哄到一邊呆著。
此時消防干警剛剛趕到,正做準備,有條不紊地開始滅火。
一隊干警穿戴好防護服,正準備突入,就見樓梯口烏央烏央地沖出來一群人。
警察愣了下,連忙沖上去接應,救護人員也瞬間沖了過去。
這些人身上頂著棉被,灰頭土臉的,偶爾身上有幾個燎泡,但都沒有受太嚴重的傷。
就是有兩個老人劇烈運動過后,臉色有些不好,救護人員連忙替他們檢查。
這些人的親屬們蜂擁而至,所有人抱著劫后余生的親人痛哭流涕。
“嗚嗚,有人救了我們。”
“是兩個年輕人,沒看太清楚,但是很年輕。”
一對老夫妻咬牙握住消防警察的手:“是個小伙子救了我們老兩口,他胳膊還被柜子砸了下,不知道傷得怎么樣,那是個好小伙兒,不值當的,我們一把老骨頭,死了就死了,你們可千萬不能讓他死,他是好人。”
警察肅然道:“請你們放心,我們一定竭盡全力,請大家讓一讓好嗎,不要擋路。”
無數消防干警行動起來,所有的器械都開始運作。
一個又一個群眾被解救下來。
火勢明顯被壓制。
十五分鐘后,表層的大火漸漸熄滅,露出完整的大樓面貌,窗戶里滾滾黑煙依舊彌漫,隊長簡單問過物業高處樓層的情況,心情頗為沉重。
就在他正考慮接下來的對策時,只聽轟隆一聲。
所有人都一靜,隊長猛地抬頭,就見十九層被一團銀亮的光芒籠罩了一瞬,整個樓體都仿佛震動起來,天搖地晃,火光沖天而起。
隊長身體微微一顫,旁邊兩個消防干警臉色都變了:“高野他們還在里面!”
周圍的老百姓,有幾個心理素質差的已經被嚇得癱軟成一團。
三分鐘前,大樓內部 高野背上背著一個老人,防護面罩已經戴在了老人的臉上,半蹲著彎腰迅速向樓梯快速前進。
前后開路的兩個同伴努力將散落了一地的各種障礙物推開。
眼看就到樓梯口,高野隔著煙霧,見樓梯口似乎有兩個影子閃過。
“什么人?”
高野問了一句,并沒有人回應。
現在最重要的是趕快下樓,馬上要穿過危險地段,高野心里也沒有多少底氣。
幾個消防干警簇擁著四個人慢慢靠近樓梯。
高野緊張地道:“都把腰彎下來,盡量不要吸入毒煙,我們…”
說話間,前面領路的消防兵已經要穿過樓梯口的大門,下一刻,一個影子從旁邊的煙霧里沖出,哐當一腳把大門踢上。
高野大驚:“干什么!”
他本能地放下背上的老太太,就要沖過去,抬頭卻看見一個身形纖細,面容姣好的女孩子朝他們沖過來,伸手抓住前面小杜的肩膀,竟拖著小杜向著他們飛撲。
一瞬間所有人都被撞倒。
“咳咳咳咳!”
高野被撞得倒抽了口冷氣,吸入濃煙,劇烈地咳嗽起來,還來不及怒叱,就聽爆炸聲驚響,耳朵轟鳴,氣浪滾滾而至,掀翻了前面的大門。
炙熱的火焰幾乎是挨著額頭燎過。
氣流卷著不知道哪里來的金屬片跌跌撞撞飛射。
高野用力瞪大眼睛,就見一個長發雪膚,長得特別特別好看的男人抬起胳膊護住那個纖細姑娘的后背,正好擋住一塊三角形的金屬碎片。
剛一擋完,他又抬手拍開朝著他面上飛過來的一把破舊椅子。
這一切只發生在一瞬間。
高野的耳朵已然不怎么管用,喉嚨干裂,聲音沙啞,氣浪一陣一陣過去,終于平息,他就感覺身體一輕,那個漂亮男人扯著他的胳膊把他拉了起來。
“走。”
纖細的女孩子不知何時已經扶著被他一路背過來的老人,轉身向回走。
高野蹙眉,急聲道:“你想去十九樓?十九樓環境復雜,通路堵塞,恐怕過不去。”
他們一開始也想找到窗戶,然后通過云梯出去,但是十九層這邊路實在難走,危險性比較大。
“我們預定了幾個撤離地點,十七樓的環境比較單純,不如…”
“下不去了。”
那個挺漂亮的姑娘回眸一笑,聲音到是輕柔和緩,“十八樓有點麻煩,堵住了路。不過別擔心,我們能找到通路,都不要怕,走吧。”
說話間,漂亮的不像人的那個年輕人彎下腰背起一個腿腳不利索的老人,抬頭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