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歲月流逝。
曾經丟掉的珍寶,終于取回。
若能相伴左右,只是相伴左右,哪怕僅有一日,也是好的。
虛空中浮現出無數的幻象,方若華恍惚了一下,元神震動,身體有些微刺痛,神智到漸漸清醒。
她記得,不久之前,她剛從帝國一偏遠小星球,尋回了狐蘇的身體,三哥和五哥取來鎮魂鈴,她走遍無數的小時空,尋到狐蘇的一縷殘魂,使得狐蘇得以復生。
好像沒有主動進入小時空。
片刻疑惑,方若華便回過神,深吸了口氣,輕輕握住自己的手腕,抬頭看了一眼。
她坐在一家咖啡館里。
桌子上擺著熱氣騰騰的咖啡,咖啡館并不大,看起來小巧精致,架子上擺放了些讀者文摘一類的雜志和書籍,落地窗上貼了不少漂亮的便簽。
對面坐著一雙年輕男女,都是二十二三歲的模樣,男人顯得有點心不在焉,女人則一臉愧疚。
“…那是個意外,你千萬不要怪楊航,當時他喝醉了,我去送他,然后,然后…”
“然后你強迫他和你睡了?”
方若華腦子里瞬間閃過無數的記憶碎片,蹙眉,“我為什么要怪他?明明是你犯下了罪過,楊航是受害者,該是他恨你才對,當然,你這種疑似強、奸男人的這種行為,確實讓我不恥。”
對面的女人登時閉上嘴,聲音戛然而止。
男人也瞠目結舌。
方若華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人異樣的臉色,轉頭看向他:“你要不要報警?唔,華夏國目前的法律,你身為男人,到真是得不到保障,但是你放心,公道自在人心,你只要想開些,全當是被狗咬了一口,沒什么大不了的。”
“你!方若華!”
那女人臉色頓時憋得通紅,氣得渾身發抖,修剪得精致漂亮的指甲都差點被她掐斷。
楊航的臉色也很不好。
方若華蹙著眉,神色恬淡:“楊航,我支持你討回公道,你可以報警,和律師談談,雖然法律上可能不支持你告她,但是態度總要擺出來。”
“蘇玲趁著你喝醉酒,神志不清,就強迫你和她睡了,這等不要臉的行為總不能放任不管,否則誰知道還有沒有其他人會受害。”
“你胡說!”
那女人簡直要瘋。
方若華嘆了口氣:“明明是你說的,怎么到成了我胡說?你們畢業聚會那天,去酒店續攤的一共有三十多個人,身強體壯的男人占了一多半,你偏偏要自告奮勇,送楊航回他房間。”
“而且他既然喝多了,要不是你主動脅迫,他還能把你怎么樣不成?若是他強迫你,那你不會喊?不能叫服務員?五星級酒店的安全問題,沒那么粗陋吧,這顯然就是你的罪責,怪不得別人。”
這邊一男兩女對峙,方若華聲音又清亮,左右喝咖啡的客人們全聽得清清楚楚。
“噗嗤!”
方若華一口氣說完,終于有幾個客人忍不住笑起來,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楊航猛地起身,神色驟變,他一開始神色平淡,此時有這么多人旁觀,他在公眾場合出了大丑,也是羞惱得厲害,氣道:“方若華!。”
方若華搖頭:“怎么你到好像在生我的氣?我明明是幫你出氣呢。”
她盯著楊航,語重心長地道:“你要是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癥,就去找心理醫生看一看,千萬不要諱疾忌醫。”
楊航抖了好幾下,才勉強把快氣炸了的情緒收斂好,咬牙道:“總之,我們分手。”
方若華點點頭:“好。”
她面上的表情到是挺從容,似乎還有一點包容,好像在包容受害者。
楊航心里又是一堵,很不是滋味,方若華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伶牙俐齒了?
他半個身體已經轉過去,閉了閉眼,卻還是有些不甘心,回頭道:“雖然我們分手,到底好過一場,你放心,我總歸不會不管你,這樣吧,我給我舅舅打個電話,安排你去他家公司實習好了。如今工作難找,你家里也幫不上忙,還是得我為你操心。”
方若華面無表情地搖搖頭,一本正經地道:“千萬不要,我也要勸勸你,不能為了幫親戚就不顧自己的前程,你舅舅那兒就是個深坑,咱們學姐學長們被騙著實習三個月,實習期一過就被趕走的不勝枚舉,那種小公司能生存下來的可能性太小了,為了你以后的發展,千萬考慮清楚。”
說完,方若華掏錢包把自己的咖啡錢壓在杯子底下,笑道,“既然分了手,我送你的那些東西別忘了處理,不用拿給我,麻煩幫我捐出去。你們宿舍離愛心服務站就不到三十米,累不著你。”
話音一落,再不看這二位的臉色,方若華推門而出。
悠悠然跨過門檻,下了臺階,站在咖啡館外,沐浴陽光,腦海中足足三十多年的原主記憶,這才一點點被理清楚。
原主是個挺普通的小姑娘。
早年父母離異,分別再婚生子,她被判給了父親。
父親和新妻子一起經營一家超市,生活勉強小康,不愁吃穿而已。
母親的新任丈夫到是挺有錢,拆二代,沒有工作,靠出租房子和做一點投資,和前妻有一子,和原主的母親育有一女,也算兒女雙全。
原主和兩個家庭的關系都一般,雖然感情上可能有點冷淡,但是也沒有太多齟齬,只是比較陌生而已。
她自小就住寄宿學院,放假主要和父親住,偶爾去母親那里做客,大學以后,也只有逢年過節兩邊走動走動。
學費生活費,父母均攤,雖然沒給她多富余,但原主的開銷不大,也足夠用了。
剛才咖啡館里那個楊航,是大原主一年的學長,也是她交往三年的男朋友。
只是楊航在畢業的時候,毫無征兆地劈腿同班的蘇玲,當時原主可真是如遇晴天霹靂,精神恍惚了好一陣子,她又臨近畢業,連找工作都受到很大的影響,后來遇見了許多波折,蹉跎了好幾年,到三十多歲遇意外而亡故的時候,也是一事無成。
方若華最近正在按部就班地準備自己的歷練,提前到小時空適應一下,正好歷練管理局捕捉了原主的靈魂殘念,她去見了一面,便答應原主,替她重生十年前,并且活出個精彩絕倫的人生,讓人羨慕的人生。
“精彩嗎?”
方若華笑了笑,按照腦海中的記憶,打了輛車回原主租住的房子。
出租屋比較窄小,十六七平,不過一張床一張桌,因為是自建的樓房,連窗戶都被堵住大半,大白天不開燈,屋子里也黑漆漆的。
正值畢業,原主的宿舍不能住了,以她的經濟狀況,能租這樣的房子,好歹是單間,還有屋里的洗手間,已經很好很好。
坐在床上,方若華抬起手,無數星光活躍在她的指尖上:“這個世界似乎很不簡單。”
就是原主的記憶中,也有不少與平凡普通的都市生活為何的地方。
例如,幼兒園入學,小學入學,初中高中大學入學以及畢業,都多出一項十分嚴格的體格檢查。
地球上讀書時自也少不了體檢,可那就是個形式而已,在這個平行小時空,體格檢查似乎比學習成績要重要得多,但凡能在體格檢查上得到高分的學生,個個都成了精英就中的精英。
身在其中的人察覺不到,方若華這個外來者,瞬間就感覺到不對。
再加上很多高山,險林,沙漠,地球上探險家的樂園,甚至旅游勝地,在這里都處于封鎖狀態,絕不容許任何人進入。
“似乎很有趣的樣子。”
方若華和衣躺下,閉上了眼,思緒延伸,勾連到那一邊。——狐蘇就站在那里。
溫暖的靈光在兩個人之間流淌,方若華放松地讓自己陷入深沉的睡眠。
醒來,她照常穿好衣服去學校,到圖書館整理自己的畢業論文。
原主學的是會計,S市財經大學算是普通的二本院校,會計專業算是比較強的。
方若華翻了翻原主的畢業論文,寫得是成本會計改革的。
雖然有原主的記憶,但是目前方若華還沒有融會貫通,不要說繼續寫論文改論文,就是人家本來這篇論文的好壞,也看不太明白。
“哎。”
那就不要想些有的沒的了。
方若華花了七天,終于把原主那些凌亂的知識結構重新構建完成,補充上血肉枝蔓,然后整改好論文,提交了上去。
她這會兒覺得有點餓了。
初來這幾天廢寢忘食的,吃住都恨不得黏在圖書館,填進口的東西也沒什么滋味,這會兒終于把原主的學業完成得差不多,沒了緊迫感,就溜溜達達溜到學校外面覓食。
在S市大學城,很早之前就有個俗語,說是玩在S大,吃在財大,由此可見,財經大學的美食還是有不少可以稱道的地方。
“啊!”
方若華正低頭走路,忽然感覺到一陣異樣的風,驟然轉頭,就見圖書館四樓的窗戶上掉下來一個人。
一撐石階,跨過綠化帶,方若華一掃腿,踢飛了兩個巨大的盆栽,伸手把坐在石頭上拿著張煎餅的小姑娘抓住,整個人撲向前去,滾地翻了兩下,才坐起來。
煎餅早就落到草地上。
小姑娘氣喘微微,臉色蒼白,伸手指著前面,額頭上全是冷汗。
方若華先摸了摸她的脈,又從她口袋里掏出藥來塞在她口里,管旁邊驚慌跑動的同學要了礦泉水,喂了這小姑娘一瓶蓋,見她氣色恢復,才和其他同學一樣站起來圍觀從四樓掉下來的人。
居然還是個熟人,正是楊航,原主那個交往了三年的男朋友。
方若華:早知道…
貌似早知道也不好見死不救…雖然這是個渣男,挺招人恨,但是似乎不至于看著他去死。
這會兒楊航整個人栽在兩叢茂盛的,不知名的灌木盆栽里,臉上扎了幾根刺,一動不動,眼睛半睜不睜,嘴里輕聲呻吟,吐出一連串人們聽不懂的囈語。
圍觀的同學們一時都不知道該怎么伸手幫忙。
一時間周圍嘈雜聲一片。
“這好像是已經畢業的學長。”
“我認得,他怎么又回學校了?”
“為什么跳樓啊?”
“哪有從四樓跳樓的,跳樓至少也得去樓頂吧,肯定是不知為什么摔了下來。”
方若華拿手機打了120,咳嗽了聲道:“大家最好不要移動他,還不知道摔到哪了,叫醫務室的醫生過來看看吧,我打了急診電話,我們等一等。”
雖然慌亂,但很顯然,這種基本常識各位大學生們還是知道的。
不一會兒,救護車還沒到,一輛越野車直接開到草坪外,下來兩個黑西裝,兩個人手里都托著手機,拔腿直奔圖書館,徑直走到楊航眼前看了看。
年紀稍長的那位,還蹲下身檢查了下楊航的身體,又和年輕的那位交頭接耳,說了幾句話。
說話間醫務室的醫生先到了,緊接著學校領導,還有救護車也到了。
周圍學生們七嘴八舌地說起剛才的事。
差一點被砸到的小姑娘,臉色還很白,也堅持站起來跟方若華道謝。
忙亂了片刻,楊航被抬到救護車上去,兩個黑西裝似乎跟校領導很熟。
方若華一邊和站在她身邊,臉色雪白的小姑娘說話,一邊瞄了這兩個人一眼。
年長的那個黑西裝竟笑了笑,朝著她走來,走到她身邊站定,笑道:“小同學,身手夠利索的。”
方若華也笑道:“幸虧我身體素質還行。”
身邊的小姑娘到是恢復過來,心有余悸地道:“多虧了方同學,剛才嚇死我了,都沒反應過來要跑,身體完全不聽使喚。”
她拍了拍心口,“我剛做過手術,還吃藥呢,這要是被砸一下,還不前功盡棄?”
年長的黑西裝看起來頗為和藹可親,上下打量了方若華幾眼,笑道:“小同學大幾了?今年做過體格檢查沒有?”
方若華把手里的書本收起來,搖搖頭:“今年大四畢業,正準備論文,下個月我們班才體檢。”
黑西裝還想說什么,只是他另外一個同伴忽然喊了一聲,他才連忙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