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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一章 開口

  這十幾個黑衣人,人人身手敏捷,速度極快,轉眼便殺到云飛面前。

  所有人目光血紅,厲聲喝道:“為師姐報仇,拿命來!”

  云飛卻是有那么點提不起勁的樣子。

  眾人心里一跳。

  有好幾位女俠都驚呼,忍不住想,這么多人圍攻一人,可真是不要臉!

  人們到底還是看臉,尤其是女人,云飛長得著實太好,好到大家總忘了雙方是結下了死仇。

  既然是報仇,多少人沖上去又有什么可指責的?

  高旭卻是嘆息,別看賀路的弟子人多勢眾,但他們的武功火候還差了些。

  而云飛,又是最不懼圍攻的那種高手。

  “可惜。”

  這些弟子還年輕,再過些年,也能在江湖上闖出一番名頭,而且都是孩子,人生還漫長,如今在云飛手下,怕是不死也…

  黑衣人尚未撲到云飛眼前,眼前忽然出現一把折扇,這扇子帶起香風一片,眾人腦袋卻宛如遭受重擊,步伐登時亂了一亂。

  但也只一瞬間,這些年輕的黑衣弟子們身手或許不是頂尖,配合上卻天衣無縫,腳步一錯,避開折扇,再次沖云飛而去。

  洛風很是無奈,伸手接住自己的扇子,輕輕一點足,正好飛起攔住快要靠近云飛的四柄長劍,只是剛擋下第一波攻擊,后面四個人又是四面八方,一擁而上。

  他一人一折扇,兩只手,兩雙腿,縱然是身法輕盈,快如幻影,可他既不想傷人,對方又要拼命,一時也頗為捉襟見肘。

  這也就罷了,這十余個弟子固然已經是弈劍堂里出類拔萃的,可是他所學不同,武功不是對方能比,還算應付得了,問題是后面那位快劍云飛,眼睛漸漸發亮,手中的劍蠢蠢欲動。

  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讓洛風的脖子都發冷,背脊骨上的涼氣直入肺腑,他恨不得連聲咳嗽個幾十聲,再痛哭一場。

  天底下還有他這么倒霉的朋友么?

  洛風額頭上冷汗淋漓,高聲喊道:“賀老爺子,你先不要急,聽我說,青云門滅門之事,必有隱情,不可能是云飛所為。”

  賀路聽而不聞。

  洛風語速越來越快:“晚輩打探過,當日青云門的下人都是先中迷藥,再被人一劍封喉,以云飛的性情,他若殺人,只會正面殺人,絕不會施加暗算。”

  賀路冷笑,終于開口,聲音里充斥了悲涼無奈:“他的身上還沾了我女兒的血。”

  說著,一劈手,將一塊碎布扔在地上。

  那是條白色的,斷裂的布片,不起眼,但是眾人的視線落在云飛身上,就見他左袖子上面有一塊破口,正好與這碎布能拼合。

  “何等囂張,連衣服都不肯換。”

  云飛終于出劍,一劍刺向洛風的脖頸,口中道:“風池。”

  洛風扭身避開,折扇合起,點中一黑衣人的穴道,把人推入旁邊草叢,整個人都要抓狂,不管云飛的劍,只對賀路高聲道:“萬一呢?萬一賀語不是云飛所殺,你們要怎么辦?以云飛的武功,你們弈劍門想拿下他根本不可能,這家伙又向來不知道什么叫留手,一旦他打得起興,所有人就是不死也要殘,到時候放跑了真兇,你們怎么對得起九泉之下的女兒和師姐,師妹?”

  賀路一怔,嘴唇動了動,他神色落落寡合,喘息聲漸漸粗重,終于,閉上眼,也閉上耳朵,厲聲道:“殺!”

  洛風:“…”

  一直壓陣的,弈劍堂二弟子,賀路最得意的徒弟,路玉川,陡然飛身而起,一劍刺向洛風的左肋。

  他一加入,局面立時有所不同。

  其他弟子很難給洛風真正的威脅,但是他一出手,洛風也不得不閉上嘴,全神貫注,越發小心,一不注意,他就有可能陰溝里翻船。

  洛風心中嘆息,這局面可真夠糟糕的。

  方若華忽然開口:“我當時正在吃我最愛吃的周記燒鵝。”

  賀路一怔,轉頭看過去,心中狂跳,猛地捂住胸口。

  月色下,他好像看見了女兒。

  他女兒站立的方式與別人不同,習慣一只腳略向前面一點,另一只腳虛虛點地,這和她修習的輕功有點關系。

  他女兒還有一個習慣,一琢磨事,就喜歡咬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的指甲。

  “小語。”

  路玉川的劍也陡然虛弱了不少,踉蹌了下,驚疑不定地看過去。

  洛風停下腳步,任憑云飛的劍在他的脖頸上點來點去,就是不動。

  云飛與他僵持片刻,默默把劍收起,卻也不走,靜靜站在一旁。

  洛風心中明白,他表現得或許毫不在意,但還是有一點好奇心,畢竟被人當成滅門慘案的兇手,又怎么會半點也不關心結果?

  他不怕敵人,更不怕和人交手,但那不代表云飛喜歡被人愚弄。

  看熱鬧的一群江湖人,更是對眼下這一連串的變化給驚嚇得快喘不過氣,一時間所有人屏息凝神。

  連高旭也把目光落在方若華身上,心中揣測此人的身份。

  康親王眨了眨眼,第一時間就朗聲道:“保護方真人,陛下曾交代本王,不可讓真人有半點損傷。”

  眼見眾人都看過來,康親王嘆道:“方真人精通神術,前不久剛設壇祈雨,京城左近方得降下甘霖,解救一方百姓,陛下也曾想封真人為國師,但真人只一心修煉,言及若過分涉入朝政,會有損修為,陛下才強忍下心思,只為其建造了一座道觀,供其修行…”

  “那不是…康親王妃?”

  高旭一聽大驚,這件事京城傳遍,他不可能不知道。

  種靈猛地一蹙眉,心里不禁一跳,生怕自己的事再起波瀾。

  康親王神色如常,只是莫測高深地一搖頭,一言不發。

  周圍的人腦子里一時冒出各種想法,只當其中有些朝廷秘辛,便不敢去深究,但對眼前這位方姑娘,卻都有點信她不是尋常人。

  畢竟,堂堂王爺,可不會閑來無事消遣別人玩。

  不遠處,賀路精神恍惚,猛地回過神,渾身發抖,死死盯著方若華,嘴唇顫了顫,小聲道:“你是誰?”

  方若華笑了笑:“吉平最愛吃京味,鮮香爽口,到了揚州,多年飲食清淡,卻還是改不了愛好。”

  賀路眼淚都要流下來。

  吉平這個小名,是自家女兒七歲之前,她母親叫的,后來她大了,到好些年再沒人叫。

  “玉川哥不容易,特意為了我去學燒鵝的手藝,那是人家周老看家的本事,也不知他為了學到,花費了多少代價。”

  路玉川嘴唇發白,踉蹌后退了幾步,靠在一棵樹上,神色凄厲,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咽喉里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響。

  方若華又嘆了口氣:“最近幾年,女兒給爹爹做得狐皮的襖子,是不是穿起來大了些?爹爹別怪女兒,實在是女兒拿得動刀劍,可這針線拿在手里,它就不聽使喚呢。人又離得遠,見不到爹爹,做得針線活便越發不合適了。”

  “前些時候爹爹送來百子千孫帳,我還生氣來著,只當是爹爹怪我沒給英哥生兒育女,特意送個破口的帳子諷刺我,回信說了些不動聽的話,還請爹爹忘了吧。”

  賀路滿臉淚痕,踉踉蹌蹌地走過去,走到方若華身邊,顫聲道:“女兒,是不是云飛害了你和阿英?你告訴爹爹。”

  眾人一看這場面,幾乎都要相信賀語這是附身到眼前的姑娘身上。

  路玉川神色不定,臉色晦暗,牙齒間充斥了一股鐵銹味。

  方若華卻收斂了眼中的柔光,站直了身體,正色道:“賀老前輩。”

  賀路一愣。

  “我且問一問你,快劍云飛,武功如何?”

  賀路閉了閉眼,精神恍惚,卻也沒問方若華怎么就變了。

  自從出事,他恨云飛入骨,自然是仔細研究過此人武功。

  “世間高手,他能列入前十,但是,我們賀家也不怕他…”

  方若華抬斷他的悲鳴:“我聽說賀小姐雖是女子,卻是賀家最出類拔萃的高手,武功與大師兄賀蘭在伯仲之間,年紀卻比大師兄還小上幾歲,是也不是?”

  賀路點點頭。

  “賀語小姐若和快劍云飛交手,能抵擋幾招?不會一招都抵擋不住?”

  賀路登時大怒,眼睛赤紅,喘息了幾聲:“胡說八道!”

  他深吸了口氣,“…小語劍法不錯,最強的卻是刀法,她天生神力,能自立青云門,全憑自己的能力,要我說,江湖雖大,頂尖的高手卻不多,可我的小語,到能算上一位。”

  他神色幽暗,頗有戾氣,“此獠雖厲害,我小語與他交手,三十招內還敗不了!不信你就問那畜生,看他敢不敢說我家小語抵不了他一招半式。”

  云飛只盯著他手中的劍,聞言竟也發聲:“賀語劍法一般,刀法卻還好,她應與江南陳澤相差仿佛,陳澤與我交手,五十招始敗。”

  他頓了頓,又搖頭,“可惜她不夠專注,否則成就會比今日高上不少。”

  洛風抱著肩,心下一松。

  不知為何,本來劍拔弩張的場面,竟有些和緩的趨勢,只能說方姑娘這人,的確是很能掌控人心,手段獨特。

  方若華四下看了看,鄭重地把手中一疊資料遞給賀路:“賀老爺子請看。”

  賀路低頭看了眼,手一抖,差點把資料扔了,卻還是努力把視線落在那些資料上面。

  最前面一幅是方若華研究過資料,請水友里一個技術高手幫忙建模還原的三維立體圖。

  里面展示的乃是案發現場原貌。

  賀路乍一見愛女倒地,鮮血橫流,眼前發黑,只覺得渾身的力氣瞬間消失,還是洛風扶了他一下,扶著他在旁邊石凳上坐下。

  方若華也有些不忍。

  白發人送黑發人,愛女離世,的確是世間慘事。

  “您好好看看,地上落了一些紫泥,這種紫泥很特別,里面摻雜了許多香料,唯有京城周記燒鵝,才是用這種泥來包裹著整只鵝進行燒烤。”

  “兇手大概清理過桌子,只是桌底還殘留了一部分,他太慌張,沒有注意到。”

  賀路愕然抬頭,盯著方若華:“你是…什么意思?”

  方若華又指著圖上桌子上的茶壺茶杯。

  “這種白瓷茶壺,我聽康親王說,也是只在京城有出售,雖不是官窯出品,但仿制得很類似,一只茶壺,配有四個茶杯,可如今桌上只剩下兩個茶杯,另外兩只茶杯和茶壺都不知所蹤。”

  “看看桌上的茶漬,我能不能猜一下,兇手因為來不及清洗,所以干脆拿走了茶壺和茶杯?他若是把所有的茶杯都拿走,或許更自然些。”

  賀路的目光變得越來越幽深:“…還有什么。”

  “再有,就是賀路老前輩說的,您的女兒武功不俗,與云飛交手,不能勝,也不可能毫無招架之力,但是看這情形,她分明是一招未出,便倒地斃命,可惜了,一尸兩命,何等悲慘。”

  方若華話音未落,賀路驟然起身:“你說什么?”

  他猛地轉頭看向自己的女兒,“小語懷孕了?”

  賀語多年未曾生育,賀路雖然不提,但其實心里還是很著急。

  何英就算如今不介意,但兩夫妻年紀越來越大,始終沒有個一兒半女,將來豈不凄涼?

  “怎么,老前輩不知道?為小姐驗尸的人,就沒有說過什么?”

  方若華輕聲道。

  賀路呆坐在石凳上,半晌說不出話,還是旁邊一個黑衣弟子小聲道:“二師兄擔心師父再受刺激,讓大家不要在師父面前亂說話。”

  方若華輕聲一嘆,沉默片刻才又道:“殺死賀語的,若是云飛,那未免侮辱了賀語小姐,她怎么可能一招不出,便死在云飛手上?”

  “賀老前輩,你是身在局中,關心則亂,你也不想想,云飛和賀家無仇無怨的,他為什么要殺賀語?再說,他自十三歲行走江湖,挑戰過的高手也是車載斗量,哪一次不是正大光明登門挑戰,什么時候又隱瞞過了?”

  “如果他當真要殺賀語,只會直接登門,仗劍行兇,事后也不會不承認,你現在問問他,可是他殺了賀語?且他要殺人,更不會下什么迷藥,青云門除了賀語之外,其他人都是先中迷藥,昏迷之后被人一劍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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