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冷點頭,就取出手機給物業打電話。
許默抬手按了按門鈴。
門鈴連續響了好幾聲,無人應答。
許默這才從自己的錢夾里取出根曲別針,半蹲下身體把針頭塞入鑰匙孔內。
方若華饒有興致地湊過去看。
就見許默額頭上滲出一層汗,兩只手到是十分專業嫻熟地,一手按門,一手持針…左捅一下,右捅一下,很是認真。
“這種鎖我不太熟悉,小麻花沒來,要不然他做這活兒比較利索。”
許默也不禁有些尷尬,訕訕道。
過了半晌,許默站起身,默默取出手機打電話給別人,顯然是叫人帶上裝備過來開鎖。
他看方若華一雙驚訝的眼睛,輕輕咳嗽聲,“主要是沒有必要暴力破壞…這種門也不太容易撬。”
話音未落,只聽叮咚一聲。
方若華猛地回頭,就見電梯在四樓停下。
腦子里一念閃過——四樓一共有四戶人家,其它三戶都是年輕人住,這個時間點,應該在上班。
許默一把把方若華拽到身邊,迅速緊貼著電梯旁邊的墻壁。
陶冷也關掉手機,屏住呼吸,悄無聲息地站在電梯另外一邊的墻壁處。
電梯門開的一瞬間,兩個人同時伸手擋門。
“啊!”
里面一個提著墩布和水桶的保潔阿姨嚇了一跳,另外一個年輕男人也有些神情呆滯。
保潔阿姨哆嗦了下。
方若華張了張嘴,還沒有讓對方小心水桶,許默就把視線落在另外一個年輕男人身上:“你是四樓的住戶?”
那男人身體一僵,竟然一個箭步沖過來,瞬間撞開陶冷,沖向樓梯間。
方若華瞇了瞇眼,一伸腳踹在對方小腿骨上,把他踹回許默身邊。
許默一伸手扭住他的胳膊,將人按倒在地,伸手取手銬。
就在他取手銬的這一秒,縮在電梯里懵懂無知的保潔阿姨,驟然把水桶掄起,朝著許默的頭上揮去。
許默本能地抬手臂一攔,他按著的那男人蹭一下躥出去,瞬間撲到窗口,直接從特別狹小的窗戶里鉆出去,跳上遮陽棚。
陶冷頂著一身污水,氣急敗壞地沖過去按住‘保潔阿姨’:“頭兒!”
方若華站得遠,到是沒被波及,身上還稍稍顯得干凈些。
她兩步走到窗戶口,一咬牙,像只貍貓一樣也鉆了出去。
陶冷瞬間嚇得出了一身虛汗,差點哭出聲:“方若華,你個熊孩子!”
逃跑的那人伸手非常靈活,根本沒有順著遮陽棚落地,反而向上跑。
方若華一眼看過去,心中也有些驚訝。
這人的身體靈活,動作迅捷無比,踏空調,扒窗戶,一眨眼就上了頂層。
許默緊追不舍,方若華見到小區里好些人驚呼,還有人拿手機出來拍攝。
也是,像這種追逐,電視電影里才有,真實世界那是很多年也遇不到一回。
方若華瞇了瞇眼,想了一秒鐘,一躍而下,踩踏垃圾桶越過墻壁,落在地上,也不看上面,只拔足狂奔,穿過一片低矮的小房子和地下車庫,繞了好幾圈,停下。
抬頭一看,果然見逃跑的這位仁兄,正好四肢舒展,向對面的房頂上撲去。
方若華用腳踢起一塊石頭接在手里,彈出,瞬間打在對方抓住屋檐的手腕。
噗通一聲!
這倒霉家伙就落了地,摔得頭破血流,方若華上去照著他脖子踩了一腳。
這人連吭都沒吭一聲就昏了過去,方若華這才松了口氣,抬頭向上眺望:“小心!”
話音未落,許默腳下一出溜,整個人骨碌碌從二層樓高的遮雨棚上滾落。
方若華還沒想出辦法接,就見樓道旁邊廢棄箱子上坐起一人…
然后許默就撞在他身上,兩個人一起滾進廢舊箱子里去了。
方若華:“…”
步一君此人,大約天生與許默犯沖,總會受些無妄之災。
方若華兩步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把許默扶起,上下打量,許默身上除了沾了點灰塵,頭發上黏了幾片菜葉,似乎無傷無損。
就是一時間,她覺得許大隊長臉都是綠的。
“如果他死了,我這得算誤殺?”
兩個人默默對視一眼,齊齊蹲下身扒拉堆疊在一起的廢舊紙箱子。
紙箱子掀開,就見步一君靠著墻躺在地上,眼神迷離,一時到看不見哪里受傷,就是不說話,一向沒什么表情的臉上,卻也露出一點——我他媽怎么那么倒霉——的表情來。
方若華伸了伸手,想了想還是別碰:“叫救護車吧。”
這從半空中砸落一起碼一百七八十斤的重物,到底會造成什么結果…
方若華自以為物理、數學都學得不錯,但也不是那些腦子一轉就能轉出一大堆公式的天才,她也不怎么想去計算,怪嚇人的。
許默連自己追捕的‘嫌疑人’也顧不上,連忙叫了救護車。
嫌疑人跑了還能再去追,可要是追捕過程中砸死個人,許默覺得自己一輩子也過不去這個坎了。
好在沒那么嚴重。
救護車趕到,救護人員把人擱擔架上抬到車上面,簡單檢查了一下。
“可能有些腦震蕩,肋骨骨折。”
許默:“…醫藥費我出。”
想來這筆醫藥費可以報銷的可能性不大。
看著救護車呼嘯而去,許默才轉過身走到身手靈活似猿猴的嫌疑人身邊,一把把人提溜起來,戴上手銬,晃蕩兩下晃醒,冷聲問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迷迷糊糊地四下打量,瑟縮了下,沒有剛才的兇悍和瘋狂,到顯得膽子很小的模樣,小聲咕噥:“別,別打我,我就是,就是看到這房子沒人住,暫住一下。”
許默冷笑,他是一個字也不信:“那你跑什么?”
“你們拿著槍…再說,你們追我,我怎么可能不跑?”
許默搖了搖頭,把人交給來支援的警察:“務必撬開他的嘴,時間有限,盡快。”
他沉默了下,又道,“我的直覺,這小子說謊,他一定和齊韓有關系。”
至于綁架郝正松的事,和他有沒有關系,那就暫時不知道了。
方若華也沒從這人身上看見什么有價值的物品,自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來歷。
兩個人走回齊韓的房間門口,陶冷也把那位保潔阿姨塞給了同事帶走,看她一臉抑郁,頭發都亂了的模樣,想必這位保潔阿姨也不是個善茬。
“這女的看起來又瘦又小,起碼五六十歲,可力氣大的要命。”陶冷伸出手臂給許默和方若華展示了下,上面有三道血痕,“看給我抓的,幸好沒抓到我們若華,要不然致使無辜群眾受傷,那可是我們的失職。”
許默:“…”
剛被救護車送走的那無辜群眾,不知道能不能給人道毀滅一下,最好毀尸滅跡。
方若華莞爾:“門開了?”
陶冷點頭。
所有人都換上鞋套,走進了齊韓的房子,一進來,就聞到一股好聞的花香。
方若華沉吟片刻:“在這里住過,被你們抓住的那人,一定和齊韓關系比較親密。”
許默也點頭。
整個房間充滿女性的溫柔,桌子上的桌擺擦得干干凈凈,都是年輕的齊韓,還有兩張和她父母的合影。
五年過去,本該荒廢的房子,卻鮮活如初。
許默深吸了口氣,轉頭對陶冷道:“讓大家仔細找一找,看看有什么東西能為我們提示密碼。”
方若華默默地戴上手套,幫忙翻找。
整個屋子非常簡潔,沒有什么家具,東西也少,沙發上放著一些沒有做完的十字繡,墻上還掛了一些。
書桌上擺著一些書,有散文集,有詩集,還有幾本《時間簡史》、《蘇菲的世界》。
沒有找到日記本一類的東西。
方若華拿起一本書來翻了翻,里面夾著一張書簽,上面寫著一行很娟秀的小字——相識!
后面沒有落款,只有一個很古怪的日期——02.17.
這字,似乎很是溫柔。
方若華合上書本,四下看了看,看到窗戶前面擺著一張椅子,走過去坐了坐,坐墊陳舊,有些僵硬,飄窗的臺子上似乎有一些黑色的痕跡。
她沉吟片刻,忽然道:“我猜,那個日期,1991.02.17,就是密碼殺手設定的密碼。”
許默揚眉。
方若華伸手把桌子上的筆記本電腦打開,直接在里面輸入了這八個數字。
電腦屏幕一閃,露出了界面,顯然密碼正確。
“另外的數字編號,大約是手鏈自帶的,對齊韓,對密碼殺手,應該都沒什么意義,密碼這種東西,通常情況下使用的都是有意義的數字。”
方若華一笑,“我能做的,估計也只到這里,你們還有一點時間,可以繼續查。”
許默點頭:“若華已經幫了大忙,等案子破了,我請你吃飯。”
陶冷笑道:“給你申請獎金。”
方若華莞爾:“這個可以有。”
許默一直等到三日時限將至,查無可查,才終于把那個日期作為密碼在新聞上播放。
到不是他不想早點解救人質,畢竟人質落在犯人手里一天,就多一天危險。
但他有些擔心,萬一密碼錯誤,方若華會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那還是個孩子,又歷經波折,許默覺得,自己該盡可能地減輕她的心理負擔——警方盡力去查證過,警方確認的密碼就是這一個!
即便錯了,也是警方的錯,與她無關。
哪怕只是自欺欺人的這一點小小的念頭,就有了自己給自己開脫的借口。
好在一切勉強算是順利。
孤兒院換了些新擺設。
必須墊上半塊磚頭的桌子換了一個,是云天集團送過來的物資中的一件。
起碼有八成新,歐式的乳白色,還挺干凈漂亮。
客廳里老式笨重的電視機,也終于變成新的數碼電視。
賀奶奶不怎么會上網,她就愛看個電視劇,方若華給她整了一口電視鍋,調試好,就足夠她津津有味地看上半天。
方若華放了學,做完作業,難得沒去打工,買了一兜蘋果到醫院探病。
步一君的傷不算輕,住院估計得住一陣子,也是警方怕擔責任,誠惶誠恐地不敢放任他出院。
萬一哪個新聞媒體得了消息,四處宣揚一下——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大隊長,打斷某無辜市民肋骨!
別以為媒體不會這么寫標題,真沒準兒的事。
方若華趕到病房,陶冷也在,抬起下巴沖病房里點了點:“別進去,我們頭兒一肚子火,避讓一下安全。”
“密碼沒問題,郝正松被放了出來,結果那老小子一問三不知,差點沒把我們頭兒給氣吐血。”
陶冷也是別扭,“人質是得救了,可這密碼殺手就和影子一樣,你好像看得到,卻是又離得很遠似的,根本摸不著。”
“一定有抓住他的一日。”
許默的臉色到不算陰沉,嘴里叼著蘋果,“案子還沒結,齊韓的死,總要有個結果。”
方若華自己破解了這么長時間密碼,對密碼殺手,也有那么一點興趣。
“算上咱們市這一起案件,密碼殺手一共犯案六次,難道一點線索也沒有?”
陶冷愁眉苦臉,沉吟片刻:“也不能說一點線索也沒有,但這種隨機作案…”
許默蹙眉:“說起來,這一次他的行為模式,和前面五起案子稍有不同。”
“從前面幾起案子來看,密碼殺手像是隨機作案,綁架殺害的,有蘇省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也有不起眼的小人物。”
“第一個死的,蘇省N市王天,是搞運輸的小老板,第二個也是N市的,江秦,農村人,拆遷戶,沒有正式工作。”
“第三個則是H市人,工商局的一個副局長,趙衡,已經辦了內退,身體不好,在家養病,第四個就是H市赫赫有名的大企業家了,高成林,經常上新聞聯播的大人物。”
“第五個獲救沒有死,也是H市的,著名畫家,評論家,在H市博物館工作,H市美術學院教授。”
許默對這些人也是如數家珍。
“所有人都沒什么聯系,所以蘇省警方認為密碼殺手是連環殺手,隨機殺人。”
“但是前面幾次,密碼殺手給出的密碼,都比較隨心所欲,像是玩一樣,就是在戲弄警方,這一次雖然也一樣,可是卻牽出一個齊韓。”
許默說完也沉默。
陶冷嘆氣:“別想那么多了,好歹是救下了郝董事長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