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十九年 方任和方愛華從政事堂的會議廳里出來,下了石階,被風吹了一嘴的沙子,兩個人對視一眼,都是皮笑肉不笑地打了聲招呼,甩袖就走。
“老古板,混蛋!”
方愛華上了車,還忍不住滿肚子氣,“我的京城改建計劃,是根據陛下親自畫好的設計圖修改而成,用點堅固的好石材又怎樣?不應該?他能耐,他再能耐還能耐得過陛下去,說不行就不行,他算哪根蔥?”
“那家伙意見那么多,分明是看不起我是女子,這回年末考評,我的評分一定比他高。”
她絮絮叨叨地絮叨了半天,旁邊生活秘書手腳麻利地給她燒出一條魚,連湯帶肉澆到大碗的白米飯上,拿了雙筷子一起奉上,小聲勸慰:“今年大演武,正趕上周邊屬國皆來京城朝拜,為我主賀壽,四公子也是怕這時候整修京城,花費太過,影響了軍費調撥。”
“…就是各屬國都來,才要在這之前,盡快改造好京城才是。”
方愛華也就是抱怨兩句,吃完飯便回去工作,反正她得做到最好,讓方任那個古板老家伙再也挑不出毛病,看他還有什么話說。
沉下心認認真真工作到月上樹梢,方愛華才回過神,取了帕子,沾了溫熱的水擦了把臉,望著窗外的月色,不禁有些恍惚。
她今年三十五歲。
以前的時候,可想過三十五歲的她,過得會是什么樣的日子?
十四歲從父母之命嫁人,十六歲丈夫爛賭,輸光了家業,她當時一條帶子拴在樹上,準備結束自己年輕而無望的生命。
想起這件事,方愛華又忍不住恨恨地咬牙:“方任你個混球,不就是餓暈了撞樹上把我撞下來了,算個屁的救命恩人,真說救命恩人,那也該是夜姑姐姐。”
看到映在屏風上的影子動了,生活秘書連忙從困倦中掙脫出來,給方愛華遞了個一直烤著的燒餅,又沖了一壺果汁,低聲道:“五姑娘早點睡,明日還要去接您的小侄女呢。”
這到是要緊事。
方愛華是十年如一日,經過重重考驗,才得陛下親自賜姓方。
方若華本沒有讓別人改名換姓的習慣,可惜,有時候為了大局,也不得不在一些不要緊的地方妥協。
身為女皇,她不嫁人生子也就罷了,她要普選后繼者,大臣們抗爭不過,妥協就妥協,但是,為了不過份刺激這個時代老百姓們,她終究還是把一些有天分,或許有資格做繼承人的孩子們,收為養子女,賜了國姓。
唔,到也不全是從政的孩子,還有數學家,教育家,藝術家。
這輩子她的兒女可是遍及天下,遍及各行各業,她爸媽在海外也收到了消息,還遠涉重洋托人捎帶了禮物過來,真是,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至少,這么多年過去,華夏到是沒因為這件事出亂子。
方愛華如今也是陛下養女的身份,她原姓郭,是前朝小世家出身。
如今華夏立國都這些年了,郭家并沒有從方愛華那兒得到什么好處,也沒有改變,還守著舊日的榮光,對女孩子們看守得十分嚴密。
這些年下來,他們家的女人依舊過著舊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日子。
不過,如今估計也快頂不住。
方愛華的弟弟年過三十,還娶不到一個媳婦。實在沒辦法,和他們一樣的人家越來越少,大家都在跟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
世情如此,不變就不能活,便是再懷念過去,眼下的日子也照樣要過。
不得不說,家里真不疼女兒的還在少數,有女兒的人家,哪里能不愿意把女兒嫁到沒那么多規矩的家里去享福?難道還非要把閨女推到婆婆能隨意拿捏兒媳的地處吃苦受罪?
反正折騰到如今,知根知底的人家也不肯把閨女嫁進郭家去。
再加上華夏不許蓄奴,郭家又沒那么多銀錢雇傭人手,丫鬟仆從也都不得已被放了出去,只剩下家里的兒媳婦們做活。
要是女孩子嫁進去,日子豈不難過?
不過,方愛華的大伯娘,還有她娘,性子都就是那個樣子,轉不過來了,終日被奶奶支使得團團轉,可她同輩里那幾個媳婦,卻是絕不肯就這么受磋磨,最近一段時日,家里鬧得厲害。
方愛華也是聽同伴們提起,她大伯家的孫女郭招娣,因為想出去上學讀書,不想十四歲就被家里嫁人,還是那種守舊的家庭,想要逃走,卻沒有成功,被她親爹打得遍體鱗傷,差一點死了。
當地的婦女聯合會派人去做了工作,可是對方非常排斥,最后沒法子,便以虐待未成年子女為名,剝奪了方愛華大伯一家對招娣的撫養權。
方愛華調查了下那孩子的處境,干脆就把孩子接過來自己養。
她至今未再婚,以后恐怕也不打算成親,便是如今成親其實對她也不會有影響,可婚姻生活,她確實是過得太夠了,一點都不樂意去回味。
方愛華還想著,以后去慈幼院收養個孩子,兩個人作伴,以后不孤單。
如今考慮再三,還是把招娣那孩子接來養,也很不錯。
無論那孩子是個什么性子,到底才十四歲,陛下說的,都是孩子,未來還沒有定性,好好養育,都是祖國的希望,祖國的未來。
郭招娣趴在車窗上,目瞪口呆地看著高高的大樓,平整的馬路,穿梭的自行車和行人,整個身體都僵得厲害。
司機小趙很風趣,一路上給她介紹周遭的風土人情,詼諧幽默的很。
“你看,你的左手邊是國貿大樓,是今年新建的,你姑姑是工業部規劃司副司長,這座大樓還是用的你姑姑的設計圖紙,當初落成的時候,你姑姑跟著陛下,親自來剪彩…”
郭招娣耳朵里嗡嗡響,根本聽不懂小趙說什么?
她難道在做夢?
她…重生回來,沒想報復帶給她無限痛苦的夫家和婆婆,只想過好自己的生活而已。
可是,這生活怎么這么陌生詭異?
還有她姑姑,姑姑和后來那個姑父,不是因為遇見饑荒,寧愿跳河而死,也不肯讓災民抓住,變成人家的盤中餐?
司長…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