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已是二更時分。
襄陽王府里安靜的出奇,方若華坐在屋頂上,讓自己隱藏在陰影中,從陰影里眺望整個王府,低頭問整個人都被屋檐遮擋的展昭:“展大人,你看這王府如何?”
“大氣,莊嚴,簡樸。”
展昭沉默片刻,“在京時大人便道,襄陽王生活簡單,不好美食,美酒,美色,幾乎沒有什么嗜好,當年為將帥,能與眾士兵同甘共苦,深得下屬愛戴。”
“不是圣人,便是奸雄。”
方若華苦笑,“你看看我,我在西北也和下面的人同甘共苦,但我這是沒法子,西北窮,又隨時隨地會遇見兵事,將士們如果沒有為國死戰的心,終有一天我保不住我們方家的榮耀,我厚待他們,就是要他們知我的恩義,當我要他們獻出自己的命的時候,他們能少幾分猶疑,我這所作所為,不敢說全是私心,可終究還是有私心,我求的是身后名,是將來千百年后是書上記上我這一筆,后人想起我時,也能提一句忠肝義膽。”
展昭一時卻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那襄陽王想要什么?”方若華嘆了口氣,“我真心盼著他就是個圣人。”
說著,她從屋檐上一躍而下,落地之前讓狐蘇攬住腰身,平平穩穩地站好,“走吧,我們去瞧瞧他這花園里到底藏了些什么秘密。”
“只是今夜剛發生那丫鬟之事,縱然主人沒有懷疑,可包大人既然在此,無論是誰恐怕都會有所戒備,花園里的巡查必然比以前嚴密許多。”
但他們不能拖延,誰知道拖延一日,對方會不會因為擔憂而動作更大。
而且今夜正亂,襄陽王也最忙,過了今日,再想潛入王府,恐怕更難。
她話音未落,展昭已經一步跨出去,潛入陰影,低聲道:“展某此時正陪大人和先生下棋,會有很多人瞧見。”
一句話說完,轉頭間便只看到一絲殘影,顯然狐蘇的輕功好到讓他帶著一人,直接從巡邏的士兵身后晃過,那些士兵也只覺微風拂面,略有異樣,根本看不到人。
耳邊隨即傳入一聲細語:“那么…只盼著此間主人有大定力,有大信心。”
他有定力,就不會急著確認什么,以免讓人跟住,他有信心,便相信自己不會讓任何人察覺出任何端倪,不會有任何無法收拾的局面出現,即便是今夜明顯出現了一樁意外,也不會令他動容。
整個花園很小,展昭側耳聽著巡邏之人的腳步聲,果然顯得過于頻繁,不過也還算好,他早把王府花園地形牢記于心,卡在兩隊之間的縫隙來回穿行,已經把每一寸土地都檢查了一遍,一無所獲。
如果白玉堂此時在此就好了。
白玉堂精通機關術,展昭最討厭的就是陷空島上那些煩死人的機關。
他正想著,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展昭并不慌亂,徐徐回頭便見郡主搭著他的肩膀示意,展昭順著她的視線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么異常。
狐蘇已經伸出手去,把一個花盆向左邊轉了三圈,又向右邊轉了三圈,再向左邊轉一圈,咔嚓一聲,展昭回頭,就見旁邊亭子里一石桌升高,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展昭愕然,左右看了看,便起身要進入,方若華攔住:“稍等。”
狐蘇走上前,將桌面上錯動的茶盞,茶杯推回原位,這才點頭,方若華一拉展昭,兩個人輕飄飄地下去。
展昭進入密室,方若華輕聲道:“狐蘇在前引路。”
三人前行,并未遇到任何人,走了差不多有一刻鐘左右,這一刻鐘,展昭幾乎保持駭然失色的表情一路走下來的,簡直是處處機關陷阱,每一處陷阱不光是陰損,造價還相當高昂。
方若華指了指路中央陷坑里的火雷:“我們西北的東西,看數量配方和制作方法應該沒有外泄,但光一成本算,這么一堆火雷就值三萬兩銀子,我和房復一次小交鋒都用不了這么多。”
展昭沉默半晌,目光落在狐蘇身上,停了停。
“你懷疑狐蘇和襄陽王有關聯?也是,這么多陷阱他都能避開,確實很可疑。”
方若華話音未落,狐蘇腳步一頓,停下。
展昭:“…”
這位前輩高人,不會這么小心眼吧?
狐蘇一伸手,按住平平整整的墻壁中間,用力下推,墻壁居然左右分開,露出一條一人寬的縫隙。
展昭忍不住仔細看了幾眼,還是看不出這一塊墻到底有什么不同之處。
方若華莞爾:“狐蘇的眼睛在我們西北就是十大不可思議之謎中最不可思議的一個。”
展昭眨眨眼,還是沒有問另外九大是什么。
鉆入縫隙之內,展昭楞了一下:“這里是個書房?”暗室并不是想象中那般,既不是什么陰暗潮濕的水牢,也不是暗藏刀兵的險要之地,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書房罷了。
一張木床,一套桌椅,還有兩個書架子,桌上擺放著筆墨紙硯,書架上放滿了書本,除了經史子集,還有一些話本游記,詩詞集錄,也有朝廷邸報,各類書信,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賬冊,甚至有幾幅仿制的書畫,角落里到是有些輿圖之類,但也沒有什么奇怪。
展昭翻了翻,并未看出什么,蹙眉道:“難道是襄陽王的書房?”
王府有暗道也不稀奇,有機關也不代表什么,畢竟是王爺,興建這些東西或許只是為了安全的緣故。
方若華隨手拿起一書信,冷笑:“是密碼,呵,真不愧是曾經領兵的大將,原來尋常寫信都用字驗?”
展昭抿住唇,輕聲道:“可有什么要拿走的?”
“什么都不能動,襄陽王為人謹慎,這里擺放的一切都有規律,連被挪動一下恐都會立時就被人察覺。”
方若華嘆氣,“若我大宋將軍們都有這份謹慎,朝廷也不至于像篩子似的,每每和西夏交手,也不必總擔心情報外泄。”
展昭:“…”
他如今都有如履薄冰的危機感,郡主還在這感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