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時間耽誤得夠久,方若華急著回家,齊老師自己親自送她出書院大門,那架勢,簡直像恨不得這孩子不要放假,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老老實實待著。
“還有半個月就是市青賽,在這期間,外面的食物一概不許吃,食譜以外的東西也不許碰,訓練先停兩天,我和大夫商量商量,給你重新制定訓練計劃。”
方若華:“…”
“頌星并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你今天才二十歲,離達到你的巔峰還有三十年,未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甚至更長久,你都可以登臺跳頌星舞,現在的舞臺還太小,未來將來廣闊的舞臺,此時放慢腳步并不是一件壞事。”
方若華:“…”
明明前兩天齊老師還殷殷叮囑,出名要趁早,頌星師也是越小越容易出成績,最好在三十歲之前就達到六品,甚至五品,那樣將來成為一品的可能性會提高許多。
出了門,方若華認認真真地和自家教練保證,好好休息,按照食譜用餐,補充營養,不單獨去見方文青,辛麗麗,呃,還有方文星,一旦和這些人見面,馬上聯系教練。
被當成完全無法保護自己的小娃娃,她也是無言以對。
真該讓北宋開封府那群兇人們過來學習學習,那幫家伙個個當自己無敵鐵金剛,但凡遇見解決不了的事,直接找到土地廟,害得她回回絞盡腦汁才能保住自己土地神的神格。
一邊腹誹,方若華一邊沖老師搖搖手,準備回家去吃大餐。
協會的伙食不算壞,不過為了保持體形,肯定是少油少鹽,還有種種限制。
那些小頌星師們也著實可憐可敬,按照地球年齡來算,個個也就十四五的年紀,卻已經十分自律,完全不必教練盯著,不能入口的東西再饞也能保證不吃。
方若華卻沒那么多顧忌,宇宙商城里的食物不算特別便宜,若是想要吃得健康,且絕不會增加體重,那還得更貴一些,可她現在也不至于去在乎這一點兒小錢了,貴重物品暫時買不起,食物還是能隨便吃一吃的。
“方同學。”
剛離開大門,外面墻邊就冒出一男人,身穿曳撒,足下踩著一雙牛皮馬靴,四十五六的年紀,很是精干。
齊教練本來已經要轉身了,此時警覺地停住腳步,目光如刀,惡狠狠地割過去。
男人嚇了一跳,不過隨即回過神,鎮定下來,柔聲道:“方同學,快過年了,那什么,有人托我給你捎了些年貨,都是吃的,你…”
方若華眨眨眼,心下驚訝。
齊老師一個箭步竄過來,強忍住怒火,客客氣氣地把男人推開:“協會新規定,會員不能吃外食,無論是什么,你都原樣拿回去。”
男人:“…啊?”
齊老師警惕地瞪他一眼,推著方若華轉身,繞過這男人,護著她走:“我送你走,不許亂吃東西。”
“哦。”
方若華應了聲,也不太當回事,從善如流跟著教練走,今天教練受到驚嚇,還是別太刺激她,萬一刺激得過頭就不好了。
后面的男人半晌反應不過來,滿頭霧水,眨了眨眼急著追了兩步:“方同學,這是你媽媽特意給你選的。”
他著重強調媽媽這兩個字。
方若華怔了下,齊老師也愣了愣,猶疑地看過來,方若華想了想,回頭微微一笑,客氣道:“替我謝謝她老人家,不過,協會真不讓亂吃東西,就是我收了,恐怕也不能吃,實在浪費,還不如你再原樣捎回去的好。”
小少女迎著夕陽立在那兒,神采飛揚,臉頰飽滿,男人一時不知所措,甚至懷疑這一位是不是自己關注了多年的那個方若華。
他沒少受自家先生的指派,跟蹤這姑娘,一來監控,二來也是保護。主母畢竟疼愛女兒,身體又很不好,萬一哪天這姑娘出了事,主母必然要傷心,雖然先生不怎么樂意這小姑娘冒出來顯示存在感,但至少還是要關注一下。
只是以前見到的那個小女孩兒,總是低著頭,不和人說話,步履匆匆,仿佛和這個世界隔著一層,如今再見,卻是脫胎換骨,煥然一新。
哎,先生前些日子本來打算帶主母出國去,畢竟她的身體到國外調養治療可能更好些,主母也快要答應,沒想到臨行前主母又惦念女兒不愿意走,怕是先生也很生氣,不知道會不會遷怒到這姑娘的身上去!
又感嘆,這些年小姑娘過得辛苦,先生卻是嫌棄人家上不得臺面,懶得伸手去管一下,現在主母這般上心,夫妻兩個不要鬧矛盾才好。
他胡思亂想,不免走神。
齊老師低聲咳嗽了聲。
方若華腳步不停,笑道:“我…媽,這些年都沒有露面,想必是已經有自己的家庭,何必再去打擾她?我不小了,不再是需要父愛母愛的小孩兒,我也不缺愛。”
她的爸媽可是方肖和夏芬,那是疼姑娘入骨的模范父母,原主或許會期待那些情誼,有一點兒溫暖,就能讓她幸福,而那些人該補償的,也是原主。
可惜,一切都已經晚了。
現在換了她,小小欺負設計一下原主的生父,是為了撇清關系,對于沒多少存在感的生母,還是見面打個招呼,平日井水不犯河水更好。
那人看方若華神色決絕,終究無言,略微有些頭痛,他回去怎么和先生交代?估計這事是要瞞著主母了。
事已至此,多想無益,他轉身離開。
齊老師也沒說什么,默默送孩子到巷子口,小聲叮嚀了幾句,目送她進去,這才轉身。
吳珂靠墻而立,遠遠看著方若華輕快地踩著節拍,由遠及近,心中一跳——她放假了?
也是,馬上要過年,該放假休息。
怎么是她教練送她回來的,出了什么事?
吳珂皺眉,到底和這孩子有些交情,這孩子又孤身一個,只能獨自拼搏,看見她,就忍不住想起他自己,不免有些移情。
他從來不愿意和任何人扯上關系,現在看著這個孩子,卻覺得親近些也無妨。
方若華有父如無父,連她陷在那般可怕的境地,她的父親竟也毫不擔憂,和她比起來,自己好歹還擁有一點兒父親的面子情,就算父親更愛他的幼子,也不至于完全不管他。
呵,人真是奇怪,明明很慘了,看到一個更慘的人,總會忍不住好受些,這種劣根性,怕是千百年也根除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