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今年天冷的分外早,陳雙宜披了件雪白的猞猁毛斗篷,領子立起,可以稍稍護住耳朵,內襯柔軟細膩,幾乎是和皮膚一樣的觸感,穿在身上很是舒服。
這斗篷是方若華送的,家里幾個姐妹,一人一件,猞猁白的極為少見,就這幾件,到比那些狐裘更珍貴些。
阿鄭扶著她,穿過花園,進入正院。
一進來便聞見一股香甜味,幾個小女使搬著藤條編織而成的筐,在小徑上疾走,筐里裝滿了水果,最上面的那些五顏六色,分外好看,大部分都不是本地的水果,可能是從南方運過來的。
想必又是表姑娘送的,他們這位表姑娘,如今越發神通廣大,連陳父都時常提起,還跟家中女兒說,要和表姑娘處好關系。
小女使都穿著鮮嫩的衣裳,臉上堆笑,嘰嘰喳喳。
“這院子變得都有些不認識。”
陳雙宜笑了笑,以前院子即便打理得好,可也顯得冷冰冰,沒有活氣。
娘子的房間也一樣,家居布置都中規中矩,沒什么特別,就是少生氣,她每次來給娘子請安,請過安便走,不愿意多待,除了與對方關系平平,恐怕更多的還是不適應那種死氣沉沉的氛圍,不過,想必娘子對她也不大喜歡,既然相看兩相厭,那最好少見面。
但最近幾次過去,到覺得娘子柔和許多,也顯年輕,到和她初來陳家時的模樣有些相似。
房間也有不同。
擺設還是那些擺設,娘子向來節儉,家具好些年不換,擺設也是如此,但現在多了條地毯,藍黑格子的,雖然是冷色,鋪在地上卻意外讓人感到一絲暖意。
窗上多了一層細紗,窗前軟塌上散落著幾本書,有些凌亂,墻上還有一幅畫,畫的是娘子和方若華,兩人手談一局,神色靈動,娘子神情間的縱容欣悅,一覽無余。
照例請過安,說了幾句閑話,陳雙宜就告辭離去,只是一離開正院,不免幽幽長嘆。
阿鄭也嘆氣:“小娘子,這是人生大事,要慎重些。”
陳雙宜笑著搖頭:“也就那么回事,無論哪個都無妨,娘子是好心人,不會胡亂挑。”
她過了年就十六歲,陳方氏身為繼母,關心她的婚事很正常,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了年紀,誰也躲不開這一遭。
好在父親雖然拎不清,可對看不入眼的子女的事,向來不太插手,她兩個庶姐成親,都是繼母操持,一個嫁入門當戶對的商戶之家,選的是中了秀才的庶子,成親便搬出去自己住,去年姐夫中了舉人,謀了個官,夫妻二人離了京城,聽說日子過得不錯,還生了一對兒女。
另外一個嫁了個四品武將的鰥夫,是她自己選的,那鰥夫也是未婚妻沒過門就逝去,說是克妻,遲遲不曾另娶,年歲大了些,卻知道疼人,上個月見這個姐姐的時候,姐夫剛給她請封誥命,如今是誥命夫人,以前看笑話的,也都說她命好。
從這就看得出,她這個繼母是個好說話的,只要你不出格,一般的要求她都愿意滿足。
“陳家富貴,但家風不好,嫁給他們家的嫡次子,又不是宗婦,不劃算,還是王家好,王家本是世家大族,雖然落魄了,但這一代的子孫都有出息,以后只會越來越好,王璞雖然是庶子,但今年中了舉人,不怕以后沒有出息。”
當然,最重要的是她見過王璞,王璞也見過她,彼此印象都不壞,她有信心以后把兩個人的家庭經營好,過上舒適自在的生活。
至于其它的小戶,即便是子孫嫡出,很有出息,更是表現得一往情深,甚至一人愿意為她遣散通房,她也沒有選擇的意思。
在這個家里待得久了,她很清楚男人的劣根性,不偷腥的男人不是沒有,但需要很幸運才能遇到,與其去期待那些不怎么可能的東西,還不如就一門心思奔富貴,把自己的生活過好。
陳雙宜剛才還和自家使女說,挑哪個都無所謂,此時到毫不羞澀地盤算起自己的婚事,而且考慮了半日,就大大方方地去找繼母說了自己的決定。
陳方氏自然答應,她對自家這個繼女頗為滿意,而且越來越滿意,這么聰明理智,永遠不用擔心她會因為個人好惡做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她這個繼母當的,比別人家輕松得多。
幼兒園開學,方若華一連忙了兩個多月,回過神來拎著禮物哄姑母,然后就知道陳雙宜定親了,定的王家的庶子王璞。
方若華:“…”
對王璞她到有印象,小說里提起過,算是女主角的愛慕者旨之一,性情沉默,在算學上頗有天分,后來還成為算學大家,朝野聞名。
這人在小說中最起碼是七八線以外的男配,現在可好,搖身一變娶了女主。
也不知道以后女主角那跌宕起伏的人生還有沒有?
她也沒糾結,想必若是有朝一日,陳雙宜知道自己本來的人生,反而會覺得現在的人生好極了,外人看她上輩子過得精彩絕倫,但身在局中的她,肯定不會喜歡自己的生活里有那么多悲慘與不幸。
陳雙宜的事情和方若華無關,這到底是真實的世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
和姑母說了會兒話,方若華就順手拎著十一郎,帶他去寫生。
十一郎讀書只能說還可以,中平之資,讀下去考中秀才的可能性很大,努力一把,舉人也不是不能想,但進士的話,若無大運氣,大機緣,恐怕不能得,但在繪畫上,他卻靈氣十足,一點就通。
得見良才美玉,自然要精心培養,方若華想拐人家孩子幫她做事,可捉妖這種工作,肯定做不了一輩子,一共就三百多只,說不定眨眼工夫就能給捉完了,那之后,總不能全部學生都去充當江湖騙子,再說,他們可沒有人家江湖騙子們會忽悠人,一定要有正事可做才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