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過節團圓飯要用的東西都跟夏老太太交代清楚了,夏至才溜溜達達地回到前院。夏秀才和田氏果然正在說話。田氏的眼睛微微有些紅,夏至猜測,田氏剛才應該跟夏秀才訴苦抱怨了。
夏秀才一直在用很憐惜的目光看著田氏。
夏橋不在,不過小樹兒就趴在炕沿那,似乎在玩著什么。
看見夏至來了,田氏和夏秀才就打住了話頭,小樹兒則顛顛地過來喊姐。
田氏就瞪了小樹兒一眼,低低的聲音罵:“小耳報神。”現在田氏也知道了,小樹兒就是夏至的細作,專門打探她的消息和動向給夏至的。
剛才她和夏秀才說話,夏橋很乖覺地避開了,但是小樹兒卻好像什么都不懂似的,任憑她和夏秀才的眼刀子刮,甚至明白地說,小樹兒就是不走。
小樹兒年紀小,田氏和夏秀才還真不難拿他怎么樣。
“姐…”小樹兒就沖夏至眨眼睛,意思是有新情報給她。夏至微微點頭,暗示小樹兒不要著急。
夏秀才就干咳了一聲,然后站起身整了整衣襟:“走,咱都上后院坐一會去。”
田氏沒說不,不過動作慢吞吞的。
但是這個態度對于夏秀才來說也就足夠了。夏秀才就忙讓夏至將他帶回來的東西都拿到炕上來,然后一樣樣地分派。
酒是給夏老爺子的,還有一個尺頭,兩樣吃食,也是給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夏秀才還帶了些筆墨回來,都交給夏至,讓夏至兄妹三個自己分派。
夏秀才自然不會忘記田氏。他給田氏買了一個尺頭,另外還有一條帕子和一根簪子。看他帶來會的東西就知道了,在夏秀才的心里,還是田氏的分量最重。
接了東西,田氏的臉上也略微有了些笑模樣。她起身去洗了把臉,這才和夏秀才一起往后院來。
夏至和小樹兒綴在后頭。
“咱娘跟咱爹抱怨了老半天,還掉眼淚了,說你當家,她說啥都不算,還得聽你的,手里一文錢都沒有,要買點兒啥都得跟你要…”小樹兒低低的聲音跟夏至學舌,“還說大寶哥相門戶,說你給打破楔,差點兒把親事給攪合黃…”
總之,這半天的工夫,田氏是告了夏至一堆的黑狀。
夏至無所謂,所有這些,她都敢承認。而且前些天去府城的時候,這些事情她都主動地透漏給夏秀才知道了。
田氏告狀的結果,也就是自己心里舒坦舒坦,同時痛快痛快嘴,并不會有什么結果。
夏至已經非常了解夏秀才的性格了。
對了,夏秀才還會偷偷替補零花錢給田氏,也就這樣了。
“姐,咱娘都知道我啥話都告訴你,總瞪我。”然后,小樹兒又幽幽地跟夏至說道。
小樹兒鬼精靈,這是邀功兼賣慘。
不過夏至也不會揭穿弟弟的小伎倆,他知道小樹兒想要什么。“放心吧,有姐在,姐會罩著你的。往后,姐也把你帶府城去。”
夏至讓小樹兒放心,不會讓他在田氏的手心里討飯吃。
小樹兒就嘻嘻地笑,歡快極了。
前面走著的田氏如有所覺地回過身來看了一眼。等看到夏至和小樹兒的模樣,她的臉就黑了。田氏啥也沒說,扭身又繼續跟夏秀才往后院走。
到了后院,夏秀才就將幾樣東西拿出來,說明了是給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
夏老爺子很高興,讓夏秀才將東西都擺在柜上。大兒子給不給他東西的,他其實心里并不在意。而大兒子說明那個尺頭是給夏老太太的,這讓夏老爺子心里覺得非常舒坦。
尊重和孝順夏老太太,那就是尊重和孝順他。因為不是親生的,所以夏秀才這么做,就顯得特別的必要,而且也特別的體面,也讓一大家子看起來更加融洽。
“你每月那二兩銀子往后都存起來給大橋和小樹兒念書用。你手里還能有啥錢,往后也不用給我和你娘買啥東西,家里啥也不缺!你能回來就行!”夏老爺子讓夏秀才不要那么辛苦,即便是有學生孝敬和一些外快,也多顧著自己些。
夏老爺子和夏秀才有很多話說,期間還問到了李山長。
夏秀才說李山長很好。臨回來之前,李山長還找了他過去說話,對他很關心。
“那就好,那就好。”
然后,夏老爺子又問到夏大姑一家,最后又問夏秀才回來之前見沒見著夏二叔。
“沒見著。”夏秀才說,“臨回來之前,我讓大妹給他捎信兒,想見他一面。他也沒有回音兒,估計是太忙了。”
“啊…”夏老爺子的神色就添了幾分黯然。
不論嘴上說的怎么絕情,夏老爺子心里還是特別惦記夏二叔一家的。
夏秀才看出來了,忙就換了個話題。
晚飯大家都在后院吃的。
夏秀才回來了,田氏整個人都活泛了不少。她和夏三嬸一起幫著夏老太太張羅飯菜,漸漸地就做起主來。夏三嬸老實、寡言,夏老太太絕不肯跟她相爭,等夏至注意到的時候,田氏已經仿佛是這家的女主人了,對著夏老太太她還能虛應故事,對著夏三嬸,可就有些頤指氣使起來。
夏老太太和夏三嬸都沒抱怨,這么看過去,倒像是都聽了田氏的指派。
夏至菜刀眼看了一會,就看不下去了。她走過去,將正切菜的夏三嬸拉到灶臺邊,讓她繼續坐著摘木耳,然后又將田氏叫到一邊說話。
“我可看了半天了。我三嬸干活干的好好的,你非得來回地指使她。有意思嗎?”
田氏略有些不自在,然后她就白了夏至一眼:“十六,你是奸還是傻?你是誰的閨女,胳膊肘往外拐。我咋地啦,你不懂,就少管,出去玩你的去,又沒讓你干活。”
“我看不慣。”夏至干脆地說道,“娘,你一次兩次這樣行,人家忍了你。長期的呢,你想干啥,大家伙都煩你了,你就高興了?”
“誰煩我。你個小丫頭懂啥。我是這家的大媳婦,你奶還有你三嬸,那都得排在我后頭。這個家,我以前是不樂意管,我要想管,那就得是我說了算。”田氏叉腰,還抬高了聲音。
她是故意想讓大家伙聽見她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