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夏至要阻止田氏將大丫嫁到附近的人家,就是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出現。可是誰也沒想到,大丫雖然沒嫁到附近的人家,卻被劉掌柜給就近安排在了臨水鎮上。
所謂兜兜轉轉,夏家還是受了田家的牽累。
因為夏老爺子詢問,夏至就將在大丫家發生的事大體說了一遍。“…都是抄家的好手,就差點兒把大丫給扒光了,能拿走的東西差不多都拿走了。還給剩下點兒,估計是留著往后再來搜刮吧…”
夏至說的很詳細,夏家沒到臨水鎮上去的幾個人都聽十分唏噓。
“這是造了啥孽了!”夏老太太心腸軟,就有些可憐大丫。
“劉胖子也是倒了大霉了。”夏三叔就說道。
夏老爺子沒理會這些事,他就問夏至:“那大丫那二十兩銀子,是老田家真花了,還是假的,就是借口朝大丫要錢?要是真花了,他們是買房子了還是置地了?”
“應該是真給敗花了。”夏至就說。
“敗花了?”夏老爺子心中就是一跳,二十兩銀子在莊戶人家那可不是小數目。“他們咋給敗花的?”
“爺,這事兒我答應我娘不說。”夏至對夏老爺子說道。
夏老爺子就是一愣:“啥,十六,你不能說嗎?”
“不能。”夏至微笑,“爺,你聽我說。我跟我娘說了,我娘答應我往后不貼補娘家了。我跟她說好了,我爹每個月那二兩銀子往后都歸我支派。我一會讓李夏給書院寫封信,那錢我爹自己要是不用,就都先存在書院的賬上,等我去拿。”
原先夏至可是跟田氏還有夏秀才商量好的,那二兩銀子都歸田氏。而田氏拿了那二兩銀子是不管家用的,肯定是要貼補給田家。
現在,夏至將這二兩銀子給要回來了。
夏老爺子又驚又喜:“十六,你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了。”夏至又是一笑,“爺,那你現在還跟我打聽大丫那錢是她爹咋給敗花的了不?”
這句問話里已經透露出了許多消息。
夏老爺子當然知道夏至這是故意的,不由得為了夏至的狡黠笑了。
“好,好,我不問了。反正也是過去的事了,我知道了也沒啥好處,估計還得跟著生氣上火。”
夏老爺子是聰明人,應該已經猜出那些錢的去處并不光彩。夏至那一句話里面,實在是表露了太多的信息了。
“這是好事啊,沒想到的。”夏老爺子高興的都有些絮叨了起來。按照他原先的打算,夏秀才這輩子的薪水都得打水漂,白白地填給老田家了。
可現在峰回路轉,夏秀才那二兩銀子被夏至給要回來了。
沒有那二兩銀子,夏至一家的日子已經很過的去了。現在再有了那二兩銀子,大橋和小樹兒就都去私塾念書了。
“十六啊…”夏老爺子打算現在就跟夏至商量這件事。
“爺,我知道你要說啥,那肯定沒問題,只要我哥和小樹兒自己樂意去就行。不過我可有言在先,去念書,那就得好好念書,拿著家里的錢去摸魚,我先就不答應。”夏至這也算是丑話說在前頭了。
可她這樣的話,夏老爺子是非常贊成的。
“那肯定的,我也不答應。”夏老爺子笑著說道。
夏橋怔怔的,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小樹兒卻是懵懵懂懂的,還沒明白夏老爺子和夏至在說什么。
夏至就把話給說明白了。“有這二兩銀子,哥,你和小樹兒明年都能去私塾念書了。”
夏橋又是驚喜,又是猶豫不決:“現在家里也就我去了,家里就剩下十六。那十六哪兒忙的過來,還不得累壞了。”
夏橋這話,是根本就沒把田氏給考慮在內。他就沒指望田氏什么。
“我念不念書都行。”小樹兒則更是干脆,“我姐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這就行了。”
“沒出息!”夏至拿手指戳小樹兒的額頭。
小樹兒呵呵地笑,也不躲。
“還是得去私塾認識幾個字,明白明白道理。”夏老爺子就說道,“大橋擔心的事兒,這個有我,有你奶,還有你三叔三嬸,肯定不能讓十六太勞累著。”
“我也愿意讓我哥和小樹兒去念書,就算以后考不了功名,識文斷字,以后回來也能幫著算賬記賬,再寫個字據啥的,都方便。”
至于家里的事,有她和田氏,后院這邊也會幫忙。而且,夏至也打算好了,忙不過來,她就請幫工的。
“我算過了,用不了多少錢,咱掙這些錢足夠了。”夏至告訴大家伙,然后又開玩笑似地說,“不過我哥和小樹兒往后定媳婦的錢那可就攢不出來了。哥,小樹兒,你們聽好了,家里供你們念書,但以后你們成家定媳婦,得靠自己的本事。”
這樣的事被夏至這樣說出來,大家都忍不住地笑。
夏橋可不把這個當玩笑。“那肯定的。”他和小樹兒去念書,已經讓夏至承擔了過多的負擔。他們只花錢不掙錢,往后的事情當然得靠自己,沒有一直拖累夏至的道理。
“哥,那不叫拖累。我這么說,是讓你和小樹兒別學那些一事無成的書生。再說了,你們倆去念書,也不是就一點兒都不能幫家里干活了。”夏至笑著說道。
“對。”夏橋也笑了,“那我肯定得抽出工夫來做活,出攤的時候我還想繼續去打雜啥的。”
夏至點頭。
小樹兒聽說夏至要求他去念書,就不再說不去的話了,而是跟夏至保證,他一定會好好念書,以后回來幫夏至算賬、記賬。這孩子和夏橋不一樣,就沒有讀書出息考秀才、舉人的念頭。
夏至對此并沒多想,所謂人各有志,也不是每個人都適合走科舉的路子。
可夏老爺子就嘆氣了。他覺得小樹兒之所以沒有讀書的念頭,那都是被田氏給教育壞了。夏橋小時候還在后院,受了些他的教導和影響。可到了小樹兒的時候,就完全在田氏的手里了。
田氏害苦了他的孫兒們啊。
夏老爺子不再打聽田家的事,夏至和小黑魚兒就和李夏到西屋,看著李夏寫了信。然后,李夏還將信給夏老爺子看了一遍。
夏老爺子非常滿意,他又自己提起筆來給夏秀才寫了一封信,主要是說一下家中這個情況,說了明年要送大橋和小樹兒去念書的事,主要還將夏至給好好地夸獎了一番。
夏老爺子還在信里跟夏秀才說夏至這個孫女比他這個兒子強。
寫完了信,夏老爺子根本就等不到明天,立刻就讓夏三叔趕著車把信給送到鎮上去了。
李夏的信只要送到鎮上的聚賢酒樓,李掌柜自然會安排第一時間送進府城去。
等夏三叔送信回來了,夏老爺子這一顆心才算是落了地。
吃過晚飯,夏至比往常略早一些回到前院。
田氏已經吃過了飯,正坐在前院井臺邊做針線。夏至走近了看了一眼,田氏正在繡荷包,繡的頗為精致。
“回來啦。”田氏就跟夏至招呼了一聲,態度比往常明顯好了不少。
“嗯。”夏至點頭。
“你沒說吧?”田氏抬頭看著夏至。
“沒說。”夏至肯定地回答,“娘你放心吧,我爺以后都不會打聽這件事了。就算是他聽別人說了,也不會拿這個跟你找后賬。”
“真的?”田氏將信將疑。
“當然是真的。娘你不相信我?”夏至微微挑眉。
田氏也不含糊:“我信你有這個本事,但我不信你有這個好心。”
“那好,我這就去告訴我爺知道。”夏至扭身就走。
田氏著急了,趕忙站起身拉住夏至。她現在是真相信夏至沒說了。“夏至,娘跟你鬧著玩兒的。”
“我說的可是真的。”夏至回過身來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田氏連連說道。雖然離的遠,但這種事遲早會傳到夏老爺子的耳朵里,不管夏至是怎么辦到的,以后夏老爺子不跟她講究這件事,就讓田氏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這種事真說出來,她才是顏面無存,以后再也不能挺直腰桿子說話了。
“夏至,你肯定都讓李夏寫信了是吧?”田氏坐回到小板凳上,又跟夏至說道。
“是啊,那肯定的。娘你還真了解我。”夏至淡淡地說,就在田氏旁邊坐了,看天邊的云彩。
“嘿!”田氏苦笑了一聲,“你看我現在不是繡荷包呢。”
“嗯…”夏至不解地看了田氏一眼。
“我現在手里分文沒有,往后肯定還是分文沒有。我也就繡荷包掙幾個錢了,也省得處處犯難。”田氏就說道。這話里并不是沒有抱怨的意思。
夏至當然聽出來了,可她就當沒聽出來。“娘,你要買啥跟我說呀,我給你買。”夏至說的很親切,很大方。
但田氏可不信她。
“你給我買…得了,就算你真給我買了,你老叔第一個就得不讓,又得說我欺負你了!我能搪住你老叔跟我吵吵!我還是自己繡荷包吧。…夏至,你會幫我賣是吧?”
說到這,田氏似乎才想起來,她想繡荷包賺錢,也得倚靠夏至。
夏至笑的挺甜。“娘,我當然會幫你賣啊。你盡管好好繡,賣荷包的事就抱在我身上了。”她還打算多從田氏身上賺些中間人的費用呢。
得了夏至的承諾,田氏雖然半信半疑的,但繡起荷包來卻是更仔細認真了。
二丫在鎮上陪著大丫,孫蘭兒還沒來。田氏有話只能跟夏至說。
“我估摸著我這也是熬到頭了。哎,往后大丫就接了我的班。這過幾天劉掌柜從外頭回來,還不知道大丫咋跟他說呢。夏至啊,你趕集的時候多打聽打聽,要是有啥事,咱不能不管…”
田氏的意思,有大丫在前頭擋著,田老頭和田王氏就不會來找她了。所以,她得盡力幫著大丫把李掌柜給籠絡住。
“且看著吧。”夏至對此也沒什么好說的。
劉掌柜會不會因為這件事就厭煩了大丫,不要大丫了,夏至根本就說不準。
“你大舅啊,都是讓你姥和你姥爺給慣壞了。還有你大舅媽,柔奸心,嘴上不說,心里有事,連個男人她都看不住…”田氏一邊做伙計,一邊就跟夏至絮叨了起來。
夏至不太喜歡聽這個話題,她不著痕跡地打斷了田氏的話,告訴她夏橋和小樹兒要去念私塾。
“啊…”田氏臉上的神色變了變,然后沉默了半晌,才說了一個好字。
母女兩人之間的氣氛從新又冷清了起來。
夏至毫不在意,繼續欣賞天邊的晚霞。
俗諺說的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今天傍晚彩霞滿天,明天肯定是個晴朗的天氣。
眼看著,秋天就要到了呢。
直到孫蘭兒過來了,夏至和田氏才又開始說話。
晚上,夏至和孫蘭兒躺在炕上嘮嗑。
直到了夏橋和小樹兒要去念書的事,孫蘭兒很為這兄弟倆高興,同時也擔心夏至一個人跟著田氏在家負擔太重。
“往后我天天來幫你干活。”孫蘭兒很快就打定了主意,“往后我還得跟著我爹去做短工。可我想好了,我娘不敢再像過去那么苛待我,那我就少去幾次。十六,以后這邊的重活累活,你別干,都交給我。”
“那哪兒成啊。”夏至笑,“我爺說了,后院都會來幫忙。”
“誰也不如我。咱就隔一道墻,有啥事,你招呼一聲我就能到。十六,咱說好了。我樂意給你干活。”孫蘭兒很認真地跟夏至說,還有些似乎生怕后院的人搶了她的活計的意思。
“嗯,那行吧。”夏至想了想,就答應了。
孫蘭兒給自己干活,總比給別人去做工強。孫蘭兒干活她放心,而她總不會虧待了孫蘭兒。
再去趕集的時候,夏至果然就留心起大丫的消息來,同時她也注意打聽著靠山屯兒田家的事。
大丫的消息不用她去打聽。
大丫很是乖覺,知道夏至來趕集,她自己不能出門,就把二丫打發來,什么事都說給夏至聽。
劉胖子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