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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有些意味,但是轉念想想,又覺得這也在情理之中。這些年夏秀才為了不斷地滿足田家人的需求,他過的很辛苦,一方面要開源,另一方面也要節流。
這種事或許其他的先生并不知道,但夏秀才卻因為他的特殊情況注意到了。
因為夏秀才談到了賺錢的事,夏至隱隱約約猜到他接下來會說什么,所以就不再吭聲了。她倒是要瞧一瞧,夏秀才會怎么開口。
見夏至沉默下來,夏秀才就認為他是說中了要害。他輕輕的嘆息了一聲,放下獨輪車,走到夏至的身邊。
“十六,你娘要給你姥家準備一筆錢,五月節就要。這件事,你是知道的吧?”
夏至點了點頭。這件事還是她要小樹兒去偷聽來的,然后故意在夏老爺子面前鬧開了。
“你姥家要二百兩銀子,給你大寶哥定媳婦。你娘就這一個侄子,是你姥家唯一的一條根。大寶那個樣子,哎,田家的香火不能在他這里斷了,你娘就受不了!我跟你娘商量好了,五月節就至少得給她準備出一半來。”
小黑魚兒聽的直冒火,他瞪起眼睛來就要說夏秀才。夏至輕輕地扯了扯小黑魚兒的衣袖,讓他什么都不要說。
小黑魚兒氣鼓鼓的。也就是夏至攔著他,他才肯暫時忍耐。要是換了另一個人想攔他可攔他不住。
小黑魚兒暗自運氣。
夏秀才似乎毫無覺察,他見夏至不說話,就又說了下去。“我本來打算跟李山長預支些薪水,再籌借籌借,就算是差,也差不了多少。可是…”
說到這里,夏秀才的臉上都被痛苦和煩惱的陰云完全籠罩住了。他告訴夏至:“本來山長都已經答應了。可前兩天他叫我過去。書院里出了點兒事,周轉不開,預支薪水的事情是不成了。”
夏至聽他這樣說,就故意問了一句:“那爹借到多少錢?”
夏秀才臉上痛苦煩惱的神色越發沉重:“原本是能借到一些的,可是…流年不利,也怪不得人家,天有不測風云…”
總之就是一文錢都沒借到。也不知道他說的流年不利、不測風云是指他自己,還是原本打算借錢給他的人,又或者是兩者兼而有之?!
“爹,那你總共籌到了多少錢?”夏至覷著夏秀才的臉色,小心地問道。
“我手里現在就只有兩個月的薪水…”除此之外,他這些天給學生看文章,另外還幫人批注時文選卷,雜七雜八零零總總加在一起也就是十兩銀子。這還是他不分晝夜,辛辛苦苦,甚至不惜給人做槍才賺來的錢。
“另外過節這幾天應該還有學生送些節禮來…”這些節禮夏秀才都不打算動,依舊是按照以往的慣例找人轉賣出去。能換來多少銀錢夏秀才現在還說不出準確的數字,但也就是六七兩銀子,不會再多了。
“這些一總加在一起,就算做二十兩吧。”夏秀才這二十兩還是節衣縮食才能攢下來。
二十兩銀子,離著田氏的要求可是差的太遠了。想到自己將對田氏無法交代,夏秀才這些天愁的簡直是食不下咽,睡不安寢。
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他不會跟夏至說這些,也不會…
夏秀才滿含愧疚和期待地看著夏至。他這小閨女從來善解人意,很能為人著想。他的話都說到這個程度了,她應該知道怎么辦。可是這一次夏至似乎并沒有體會到他的用意。
“二十兩銀子不算少了。有這筆銀子,咱們一般的莊戶人家能好好地過上兩三年了。”夏至很認真地跟夏秀才算了一筆莊戶人家日常的支出賬目。然后她又說,“就是大寶哥定媳婦,這些錢也差不多夠了吧。”
說了這些還不夠,夏至還問夏秀才:
“爹,你和我娘成親的時候花了多少銀子。我二叔成親的時候花了多少,還有我三叔和我三嬸那個時候花了多少?”
夏秀才苦笑。一般的莊戶人家娶媳婦,普普通通的操辦,二十兩銀子不寬裕,但也不是不能辦得下來。但是田家要給田大寶娶媳婦,這些錢卻不夠。
“十六,你大寶哥那樣,你也知道…”田大寶是個傻子,所以他娶媳婦不能像正常人那么辦。要是不圖錢,誰會把好好的閨女嫁給傻子啊。
可即便是如此,也用不了二百兩銀子。田家是想給田大寶買了仙女回來嗎?!
夏秀才別的事情都很明白,也能說的頭頭是道,怎么到了跟田氏,跟田家有關的問題上面他就糊涂了?
夏至壓了壓胸中的火氣。其實在她看來,田大寶那樣的,就不該娶媳婦。可她也知道她所處的這個年代對香火后代是怎樣看的。
何止是這個年代,就是她穿越前所處的那個據說已經擺脫了封建束縛,相對開明的先進的年代里,這樣的問題依舊存在著。
“爹,如果我哥要娶閣老的女兒,人家要一萬兩的彩禮,你會答應嗎?”夏至想了想,就向夏秀才問道。
夏秀才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夏至的意思。
“十六,事情不能這么比。你哥不用花一萬兩的彩禮也可以娶到媳婦。但是大寶,要是沒銀子,他很難定到媳婦。”
說是很難,這是夏秀才讀書人委婉的說法。
“不是這樣。”夏至笑了笑,又對夏秀才換了一種說法,“我哥不用一萬兩,就娶不到閣老的女兒。田大寶不用那么多銀子,就娶不到比他強的姑娘。我哥用普通的彩禮,可以娶到門當戶對、兩個人也般配的媳婦。田大寶不用那么多錢,也可以定上門當戶對,和他也般配的媳婦。”
既然一定要給田大寶娶媳婦,那就不要去禍害人家好閨女了。娶個和田大寶差不多的,可用不了那么多錢。
“十六…”夏秀才完全明白了夏至的意思,他非常為難,頗有深意地叫了一聲自己的女兒。
夏至呵呵笑了兩聲,她明白夏秀才的意思:“我知道,我姥家心高嗎。”
這一句話,就把什么都給解釋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