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夫人面色蒼白,望著丈夫堅定的應聲:“老爺,您不必多說,我心里都知道,不看見阿和平安回來,我是不會出什么事的”
洪新元到底是等她喝了安神藥睡下去了,才出來,叮囑了婆子們好好伺候,才往書房里去。
他跟妻子當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兩人只是娃娃親,原本在徐安英在外頭當知府的時候兩家結下的親事,徐安英一步步高升,最后當了兵部尚書,可是他們家卻已經沒落了。
原本家里都已經對這門親事不再抱有希望,以為人家是不可能再認這門窮親了,可是沒料到,徐家卻主動找上門來,要履行婚約。
成親之后,妻子也從來不會因為低嫁而埋怨使(性性)子,對上恭敬對下親和,他極為尊重喜(愛ài)妻子,哪怕是后來高中當了織造,也從來沒有過什么妾室。
對待唯一的女兒,他也是極為寵(愛ài)的。
現在妻子女兒都出了事,他心里已經暴怒異常,進了書房等到管家來了,就問:“怎么樣了?”
管家立在旁邊弓著腰,雖然面上還算是鎮定,可是其實卻也有些慌張的回他的話:“老爺,查到些事了”
他頓了頓,低聲告訴洪新元:“已經查清楚了,他們說他們只是底下的人,知道的東西有限,只知道,他們上頭每次跟這種鏢,都會故意丟鏢”
洪新元手里的筆一頓,就問:“故意丟鏢?”
“是。”管家語氣也極為氣憤:“他們說,據他們所知,他們上頭的人早就已經跟關外的人有勾結,在大周境內搜羅漂亮的女孩子賣往韃靼。只是一開始,他們膽子并不大,都是擄走一些孤女或是平民家的女孩子,后來,韃靼人聽說大家小姐又會持家,又多的是貌美的,他們漸漸就動了心思”
洪新元手里的筆啪嗒一聲就折斷了,這些人當真是把他們大周的女孩子當成了什么?!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搜集的消息,想起了平安鏢局其實是謝家的產業,便忍不住冷笑:“謝家雖然是望族,可是縱然他們家有(身shēn)居高位如謝侍郎的,難道就敢如此大膽妄為?”
何況謝侍郎也已經不是謝家嫡支了。
謝家難道就靠一個謝侍郎,敢如此目中無人?
“荊西畢竟是謝家的地盤。”管家便把聽來的都告訴了洪新元:“這些鏢師們都是后頭招進去的,聽他們說,謝家在荊西跟官府關系極好,而且互有姻親。謝家的平安鏢局之前又是出了名的可靠”
徐安英接到信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可是因為是遠在揚州的姑爺寄來的信,門房還是不敢耽誤,及時的把信送進了內院。
因為他次(日rì)便要去西苑值夜,這一晚上,通常都是自己獨住的,收到了信,他就起(身shēn)讀了一遍,而后便有些不可置信。
謝家的人他當然認識,多少年的家族了,雖然近年來接連出事,可是卻也仍舊在山西是數得上名號的家族。
怎么好端端的,竟然會做起這種勾當?
他有些不信,可是卻又知道女婿的品行,是絕不可能拿這種開玩笑的,一定是手里有了證據才會這么說。
可是謝家 他怎么也料不到外孫女被劫走的背后竟然還有這樣的牽扯,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
人是肯定得找的他自來就疼(愛ài)女兒,女兒異常懂事,從不給他添麻煩,外孫女是女兒的心頭(肉肉),也是他們夫妻倆的掌上明珠,要是丟了,以后恐怕夫人和女兒也活不下去 可是怎么找,這謝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了想,最終還是合起書信,第二天便早起寫信給了門生大同守將毛子勛,讓他幫忙留意平安鏢局往來的鏢師和鏢。
不管怎么說,捉(奸jiān)成雙,捉賊拿臟,等把人都抓住之后,再說其他的。
畢竟是兵部尚書,他的話,底下的人不敢不聽,尤其是大同的守將,是他一手提拔上去的,得知了這件事之后,就全城搜捕從揚州來的鏢師。
十幾天之后,終于在大同找到了擄走洪和的那群鏢師。
洪和(身shēn)體本來就弱,千金小姐被這么一折騰,東跑西藏的,幾乎被弄丟了半條命,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發了高(熱rè),奄奄一息。
因為到處都在搜捕,朝廷又下了海捕文書,這些鏢師里頭起了內訌,想要半途把她給扔了,可是卻又怕暴露了行跡到處都是在找他們的,就算是把人給殺了扔了,也難免招來禍患,他們只好揣著這顆燙手山芋。
大同的風聲更緊,他們還沒想好怎么處置,就任由洪和自己病著,請大夫是別想了,連藥也并沒有給喝一副。
毛子勛的夫人接手了這個姑娘就嚇了一跳,急忙請了大夫診治,好不容易才算是把洪和給從鬼門關救了回來。
毛子勛已經往京城寄回信去了。
徐安英收到回信,先就松了口氣,緊跟著卻又異常暴怒早就已經(禁jìn)止了跟韃靼的互市,韃靼人蠢蠢(欲yù)動,沒有一刻安分的時候,可是平安鏢局的人卻不僅不知道收斂,反而還變本加厲,居然往邊境外頭走私人口,簡直聞所未聞。
這件事事關重大,他左思右想之下,仍舊上書給了隆慶帝,請隆慶帝嚴查此事。
內閣重臣的外孫女,尚且能在多重保護之下被擄走,差點兒被賣到關外,這件事一上書就震驚朝野,連隆慶帝也不(禁jìn)悚然而驚,在朝會上當朝大罵山西巡撫等人,罵他們尸位素餐,盡然在境內出現如此惡劣的行為,而且并沒有發現。
罵完了,又讓都察院和大理寺以及刑部三司會審,查明這條通往關外的線路究竟是從何處開始,背后究竟又到底是誰在給他們撐腰,讓他們能有恃無恐的往關外走私的。
隆慶帝(身shēn)體愈發的不好,原本就已經是強弩之末,因為又出了這樣的事,就更加不好,當天晚上便又宣了太醫。
三司在這樣的(情qíng)形之下,更加不敢耽誤,立即便著手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