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已經遲了!
平西侯夫人馮氏的倒霉不過是個開端,緊跟著三司那邊便初步的有了結果,將當年富源縣的知縣押回京城后,連夜提審,動了大刑,終于叫知縣松了口。
說是曾經收了人家六千兩銀子,便出賣了口風,將衛大老爺一行人何時出的富源縣透漏了出去。
六千兩銀子,不是一筆小數目。
更重要的是,憑這個便能肯定,山賊的出現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別有用心。
陳御史得了鼓勵似地,跟錢士云更加積極,一路順著這條線索追查下去,終于在四五天后又有了新的進展,找到了富源縣知縣口中當年給他銀子的那個山賊首領。
那批山賊早已經不當山賊了,他們有的被朝廷給一網打盡,殺頭的殺頭,送去邊境的送去邊境,流放的流放,可唯有那個曾給知縣送過錢的,陳御史動用了錦衣衛才探查到,竟是換了個名字,殺了蜀地一個去赴任的知縣,竟當上了官。
不僅當了官,還霸占了人家妻女。、
更可笑的,這個家伙竟還官運亨通,如今已是一地知府了。
簡直荒唐至極,百年難得一遇,若是拿去說書,恐怕天橋上都擠不下了!
一眾大人目瞪口呆,實在不意竟還能出這等事,不過也顧不得了,一股腦兒的把人扣了來,才審問出來,竟是因為他背后有人撐腰,有人指點,有人鮑比,所以才能無所顧忌橫行霸道。
而這包庇的人,想也不用想,便是邱楚英了。
有了這個山賊的事,陳御史便重重的松了口氣,又不由感嘆衛安的料事如神也真是神了,衛安竟然連這等密事都能挖得出來!
她究竟腦子是怎么長得,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怎么她竟就能聰明成那樣?這簡直已經不是聰明二字能說的過去的了......
可如今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把心底的震驚和疑惑都壓回心里,認認真真的重新理了一遍案情,而后才正式開堂提審邱楚英。
因為監審的是首輔大人,大理寺的人就算是不配合也不至于敢做什么小動作,而刑部跟都察院的人,俱是積極發揮作用的,審案的過程也終于順利起來。
幾乎不必再說什么,有了那個山賊一露面,邱楚英就癱了。
多年前的案子終于重見天日,陳御史將那些厚厚的卷宗都清理出來,把明家的罪名一條一條暫且羅列下來。
卻先不提這些,而是問邱楚英,為何要指使山賊追殺明家。
明家幾百口人和衛大老爺領去的那批人無一生還,要說明家這個案子里頭沒貓膩,到了這個地步,誰也不信了。
清查明家舊案一事,終于從人人不當回事變成了一道驚雷,響徹在了京城上空。
沒人料到,隆慶帝會打自己的嘴巴。
當年明家的事,分明是他金口玉言下的結論,按照常理來說,哪怕是隆慶帝自己死了呢,他兒子也不敢翻出這種謀逆大案來,改了結論的。
可隆慶帝就是這么做了,這實在令朝野嘩然。
可更令人驚恐的,還是三司呈上的進展明家幾百余人竟非真的遭遇山賊,而是被邱楚英指使,令人去山賊里應外合所致!
而有了這一節,明家到底冤枉不冤枉......
各人心中自有一桿秤了。
隆慶帝大怒,著三司加緊嚴審,務必要給出個結果來。
陳御史便一路再接再厲,跟錢士云配合默契,連明家覆滅后,那些從明家祖宅書房里搜出的那些所謂與叛亂的土司來往的密信,也一并查出來,認定是邱楚英造假的。
人證物證齊全,由不得邱楚英不認。
不過不管怎么樣,明家是冤枉的,這已經毋庸置疑了。
偌大明家,一門死絕,竟連個小貓小狗也沒留下,就算是想把明家產業發回,也沒門路了,隆慶帝頗覺頹然,破天荒同首輔夏松說起這件事來:“是朕疏忽,以至于令元后族人遭此大難,朕以后如何有面目去見她?”
夏松最知揣度圣意,卻也不敢輕易置喙,便垂著頭,輕輕搖頭:“有人有意蒙蔽,這豈能是圣上的過錯?”
隆慶帝又看了他一眼:“天下人都知明家冤,唯有朕不知,莫非是朕容不得有功之臣,是那等飛鳥盡,良弓藏之流的庸主?”
夏松眉心便跳了一跳。
隆慶帝的意思,是明家的冤情近幾年通過那些所謂的云南亂黨已經弄得人盡皆知,所以在算死了明家之后,還敢頻頻朝衛家動手的幕后之人終于徹底惹怒了他,惹得他寧愿告訴天下人他錯了,也要替明家翻案。
可是一時激憤過去之后,他又有些猶疑了。
要一個帝王承認是自己錯,哪怕是受人蒙蔽呢,也是極不容易的一件事。
“圣上乃天下之主,自有決斷。”夏松卻也不是吃素的,他最懂隆慶帝心意,略微一思索便又道:“云南事自先帝一朝便不曾平息,若是能了在當今,乃是功在千秋之事,圣上必當青史留名......”
這個馬屁才算是拍到了隆慶帝心里。
明家冤枉不冤枉,他如今是知道了,可是面子問題也極難料理。
可一旦同云南持續了這么久的叛亂相比,面子問題也不那么令人覺得為難了反正他也只是受了蒙蔽,而且也沒下令誅殺明家任何一人明家案子還沒審呢,人就先被邱楚英算計著死光了。
他只需要表現出對于明家遭受冤屈的巨大憤怒便可以了。
有鑒于此,他立即吩咐夏松:“此事實乃罪大惡極!必當嚴查!”
夏松連忙起身應是。
第二日的大朝會,隆慶帝當朝發了脾氣,震怒令三司重審邱楚英,并且替明家正名。
此事一出,立即震動朝野。
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隆慶帝下了罪己詔,并且下令令內閣商議對云南打著明家旗號作亂的亂民招安一事。
隆慶帝一招一招打下來,幾乎將文武百官都給砸懵了。
幾個藩王更是嚇得手腳冰涼,不知如何是好,簡直覺得屁股上有火在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