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又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玉清忙著去關窗戶,間歇還往外頭看了一眼才進來。
岑二的聲音在這樣的氣氛里也顯得有些陰沉起來,剛開始的吊兒郎當的語氣也收了,變作了憤怒:“我姐姐沒功夫顧得上我,讓人給了我二兩銀子就要趕我走,我當然不肯干了,收了銀子跟她丫頭在里屋磨蹭,就是不肯走。”
“我知道她的性格,一毛不拔的,從小連一個銅板兒也不愿意給我。后來就算是進了邱家,她也沒肯理我,我一去她那里她就讓人趕我。那次卻破天荒的讓人給了銀子打發我,我覺得怪的很,就是不走,借機才聽說了,她們家出了大事。”
“他們說夫人不好了,我姐姐就忙著讓人拿帖子去請大夫,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她婆婆不好了呢,還想著老妖婆死的好。誰知道后來聽著卻發現不是那么回事兒。她們說的夫人,應該是那位從京城娶回來的大官家的夫人......”
岑二劇烈的咳嗽了一回,才緊跟著又道:“后來他們家就亂起來了,聽說是大夫還沒來,那夫人就斷氣了,她身邊的下人大約是想去報信,可是卻被我姐姐讓人攔下來了。”
衛安敏銳的聽出了重點,輕輕挑了挑眉:“斷氣了?”
玉清也皺著眉頭很疑惑:“死了?可是沒聽說啊,現在他們不是還走動呢么?”
不僅如此,衛安還知道秦升專程帶著外甥去了一趟李博士府上,給李博士行拜師禮。
可現在聽岑二的意思,是那個夫人根本就生過孩子。
那現在的那位秦家的表少爺......是誰?
岑二激動的唾沫橫飛,還帶著些小得意:“死了啊,死的透透的。他們家規矩大,從前我一進去就被趕出來了,可那天太亂了,聽說那位夫人帶來的人里頭,當場就有人碰死的,忙忙亂亂的,我姐姐顧不上我,我才能聽見的。”
“是當真死了。”岑二重復了一遍,還特意加重了語氣,神秘兮兮的看著衛安他們,存心想嚇嚇眼前這個長得不似凡人的小姑娘:“你們知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笑了笑,還翹起了二郎腿:“反正死的不好看,聽說舌頭都吐出來了,老長了。”
衛安卻半點兒不怕,她哦了一聲,干脆自己開口問:“那你的意思,她是被人害死的?”
岑二不甚在意的嗯了一聲。
衛安便又道:“可是,我聽說她今年還寫信給秦家,讓秦家幫了忙的,若是她真的死了,這信是怎么來的?”
她猛然變了臉色:“可見你是在扯謊!”
何勝便猛地上前踹了岑二一腳,幾乎踹斷了他的肋骨,暴怒的喝了一聲:“你竟敢扯謊!”
岑二捂著左腹蜷縮著倒退了幾步,退到了安全些的地方,才苦著臉幾乎哭了出來,氣急敗壞的吐出一口血沫子來:“誰扯謊了?!我扯這個謊做什么?!是真死了,雖然邱家藏的好,可也瞞不過我!我有證據的!”
“什么證據?”衛安的語氣變得淡淡的:“我給你的銀子這樣多,足夠你過十輩子的,你若是不肯說實話,那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這小姑娘威脅人的口吻都是淡淡的,聽不出喜怒來,可是岑二卻莫名的打了個冷顫,終于覺得害怕,縮了縮脖子嗯了一聲:“姑娘放心,我說的一定都是實話,都是實話!”
他又咽了咽口水:“這事兒雖然藏的很好,可是邱家在那兒杵著呢,他們再厲害,也不能把知道的人都殺光了呀!何況就只說我姐姐,她身邊就有不少人知道呢。”
要遮掩一個謊言,就得無數的謊言來圓。
而用謊言堆積起來的東西,根本經不住考驗,輕輕一推就散了。
她笑起來:“那,我還需要去邱家要人嗎?”
岑二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您要對付邱大人啊?”
衛安不答話了,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岑二不甚自在的轉開了眼睛,垂下頭靜靜思索一會兒,老老實實的吐了口:“跟您說,他那夫人死了以后,在邱家,就是我姐姐大,我姐姐一氣給他生了四個孩子,三個都是兒子!”
這樣說來,邱楚英的膽子可就太大了。
“邱夫人死了多少年了?”衛安忽然問。
岑二想了半天,才給出了個時間:“至少十二三年了罷。”
那這么多年,邱家是怎么瞞過秦家的?
衛安皺了皺眉頭,讓他接著說。
岑二便道:“還有,我姐姐就被人稱作邱夫人。外頭人看來,邱夫人根本就沒死,只是從她死了之后,邱家人就說她病了。”
這樣也說不過去才是......
就算是她病了,難道能一病病十幾年不出門?
只要不出門,那地方的那些貴婦人們怎么交際?她們總會察覺出不對,只要察覺出了不對,總會露出點風聲和馬腳才是。
可秦家這么多年從來沒有懷疑過,這難道不奇怪嗎?
她問了疑點。
岑二便笑了:“對老家的人就說,邱夫人跟著去外頭赴任了!”
也真是跟著出去赴任了,不過跟著去的,是岑麗瑩而已。
而滇南那邊,山高路遠的,誰也不認識誰,就說她就是秦家那位大小姐,是邱夫人唄。
而后來,要去廣東赴任了,可能會認識的人多了,就又讓岑麗瑩回了老家去了,對老家的人卻仍說在任上。
“那也不對。”衛安蹙了蹙眉,懷疑的看著他:“就算如此,可是以秦家對邱夫人的看重,總會派人去探望的,邱家是怎么糊弄過去的?”
“邱夫人自己會寫信回家去,還會讓身邊親近人跟著去送年節禮物,這樣一來,秦家的人也就懷疑不了了。后來她又說自己懷孕了,要生孩子,在病中,秦家去的人就都隔著簾子看她一看,她聲音語氣都沒什么不對,人家自然不會想到她不是邱夫人拉!”
岑二覺得衛安有點兒傻:“您是小人兒家家的,不知道,這世上法子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