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列受到的驚嚇實在太大了,以至于秦升人都走了,他還立在原地,半響反應不過來。
接母親?
接那個秦芮?
那個面目模糊,他已經實在記不清楚面容了的嫡母嗎?
他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再記起這個人的臉了,就算是他想見,也沒法兒見了死了的人怎么見啊?
他只記得當年無數的嘲諷和日復一日遇見的冷待,只記得當初家無寧日的雞飛狗跳,只記得祖母嚴苛和嫡母的漠然。
可這些事都已經過去很久了,他還以為這一輩子也不會再有這樣的日子。
接誰回來?
怎么接啊?
他這么想,也就這么問了:“父親你瘋了嗎?!我們從哪兒去接一個娘給他們啊!”
邱楚英也為了這事兒煩擾的很,他少見的在兒子面前露出煩躁的模樣來,雙手插在頭發里,半響才冷笑了一聲。
問他,他也為這事兒煩著呢。
邱列怕的不知如何是好。
當初父親出了事被人參奏,要從廣東被押解進京,他也沒怕過,因為一進京,秦家就出面了,應當說,還沒進京,事情就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
來押解的刑部官員對待父親和他都畢恭畢敬,一進京城,父親不必說,牢里已經打點好了關系,他更是直接就住進了秦家,要什么有什么,誰敢看不起他?
可這一切,都是基于他母親是秦芮的情況下。
一旦讓他們知道......
邱列急的聲音都有些變調:“爹,一旦讓他們知道,我們就完了!”
邱楚英深吸了一口氣,不耐煩的伸斷了兒子的抱怨:“好了!我都知道!”
他嘆了口氣,過了許久才在屋子里來回走動。
邱列跟在他背后,連剛剛要告訴父親的消息都忘了。
他是想告訴父親,他今天拜師的時候,師兄衛玠也在,看衛玠的樣子,并沒受到什么影響,可父親不是說,衛家要完了嗎?
只是之前還心心念念,現在卻沒空在乎了,他愁眉苦臉的看著父親不斷踱步,半響才嘆了口氣。
邱楚英想了半日,始終想不出究竟有什么法子。
這件事是不能說的隱秘,知道的人,老宅里的人都死光了,事到如今,那些親戚們也還以為秦芮還活著,并且心安理得的享受著秦芮的身份給他們帶來的好處。
而知道的,只有他和他母親,還有岑麗瑩和兒子們,這些人自然更是到死都不會說的。
也正因為如此隱秘,他連楚王都不敢告訴。
一旦告訴了,就是天大的把柄啊.....
怎么辦?
怎么辦?
他想不出怎么辦,連衛家的事也沒功夫再去關心了。
定北侯府出了這么大的事,跟方家享受了同等待遇,刑部尚書直接下令,讓錦衣衛圍了定北侯府。
侯府連只蒼蠅恐怕都不能亂飛了。
提起這件事,楚王妃便忍不住稍稍收斂了心里的陰霾。
她這一年過的著實不怎么如意,原本丈夫計劃好了的宏圖大計,轉眼全變成了泡沫,原本以為不堪一擊的衛家也不知怎的頂住了重重壓力,更是忽然撥云見日。
衛家好,楚王便不能好。
關于這一點,早在多年之前楚王妃就知道了。
何況更可怕的是,拖楚王后腿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娘家人。
她捂著僵硬得有些疼痛的脖子,咳嗽了幾聲,回頭去問心腹嬤嬤:“丁香回來了沒有?那邊的事兒如今到底是怎么說的?”
今年是三年一度的京察,黃家不出所料的出了事,本來手腳就不干凈,黃大老爺經過了黃小姐的事兒又更加猖狂,根本就不知道收斂兩個字怎么寫,現在就遭到了報應。
楚王妃的嫂子拖家帶口的求上門來,楚王妃也實在是沒有辦法。
總不能看著兄嫂去死吧?
女人有娘家,總比沒有娘家要好的多。
嬤嬤正不知道怎么說,丁香已經回來了,她便松了口氣,連忙道:“我去讓丁香進來跟您說。”
丁香是去找楚景瑞的,楚王如今還為了黃家上次的事生她的氣,她不敢去求楚王,只好讓丁香先去找找自己兒子。
不管怎么說,楚景瑞在楚王心里的地位,始終是無可比擬的。
丁香去了半天才回來,口干舌燥的卻也顧不上喘口氣,立即就同楚王妃道:“王妃您放心,世子說,叫您不必擔憂,他心里有數。”
兒子既然這么說,楚王妃就算擔憂,也只能等消息了,便點頭沖丁香笑了笑:“好了,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今晚不用你值夜了。”
頓了頓又叫住她:“對了,你不是去外頭走了一趟,聽說了沒有,衛家現在如何了?”
臨江王府那趟去了一趟,那是不得不去各家王妃都去了,她若是不去,別人還以為楚王府怎么了,楚王才讓她出了趟門。
可是一回來,就又仍舊回復了原樣,她仍舊困在這座院子里不見天日,楚王來的次數屈指可數。
可她不愿意過這樣的日子。
楚王不是鄭王,也不是端王,對于女人看的并不重要,她這個王妃,若是有必要的話,就算是生了孩子,也照樣能換。
這讓她極沒有安全感,她總要做些什么,心里才安心。
丁香知道她在問什么,福了福身子干脆利落的告訴告訴楚王妃:“有些消息了娘娘,世子說,衛家也不太平。長寧郡主或許真是您說的,因為臨江王府那次出事才被弄走的。”
長寧郡主被送走的消息在京城里并沒有傳揚的特別廣,大抵是因為連當事人本人的娘家鎮南王府也對這消息絕口不提,好似有意把事情壓下去似地,所以就是長寧郡主生病了被挪出去莊子上的消息傳出來了,也沒引起什么波瀾。
可是楚王妃卻第一時間嗅出了不對她太了解長寧郡主的性子了,這個囂張了大半輩子的女人,怎么可能會甘心到莊子上去養病?
就算是死呢,長寧郡主這性子,她也得留在京城定北侯府死啊!
何況她兒子如今還在京城,又正當要訂親事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