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老爺先前還懸掛在半空中的心現在才猛地落地了,他望著陳御史笑了笑:“你瞧,哪里有你說的那么玄乎,真要是有的話,衛家現在還能讓錦衣衛上門么?”
陳御史也吃了一驚,顧不上答方大老爺的話,先問大管家:“問清楚了沒有?確有其事么?放印子錢.....誰放的印子錢?”
這事兒也太說不過去了,衛老太太那么謹慎的人,怎么還可能有這么大的空子給別人鉆?
方大管家顯然是已經打聽清楚了,有備而來的點頭:“確有其事,錦衣衛傍晚上的門,如今想必都已經把人都帶走了。”
如果那藥鋪掌柜真的如管家說的,前幾天就已經落在了錦衣衛手里,那錦衣衛上門帶走誰,他都不覺得奇怪。
他卷起手放在唇邊,咳嗽了幾聲才忽而笑了。
哪有這么簡單的事?
衛家如果真的會栽這樣的跟頭,那也沒話好說,可是衛家如果早有準備.....那到時候出事的,恐怕就不是衛家了。
不止陳御史和方家收到了消息,收到消息的同樣還有邱楚英。
他猛地吐出一口唾沫,卻覺得喉嚨里好像還是梗著東西,拿起杯子灌足了一大杯水才算是笑了,心滿意足的躺在軟枕上哎喲了一聲。
軟枕陷下去一個弧度,邱楚英翻了個身,往身后的丫頭腿上蹬了一腳:“不用你!給我把夫人身邊的麗瑩叫過來!”
長得也算是眉目秀麗的丫頭便垂下頭扁了扁嘴,輕聲應了聲是。
也不知道自家夫人是給老爺吃了什么藥了,這么多年了,老爺身邊連個姨娘也沒有,就連通房丫頭,也都是夫人身邊的丫頭開了臉湊上去的。
這世上竟然有段數這樣高的原配.....
丫頭不情不愿的挪出門來,剛出門就聽說舅老爺上門了,不由又撇了撇嘴,也對,哪里是夫人段數高手段好,其實根本就是夫人得罪不起誰敢得罪有個當尚書的爹的妻子啊?
邱楚英卻立即就坐了起來,明明已經是總督了,可是對著官位比自己低的小舅子,他還是無端覺得自己矮了一截,穿戴整齊了連忙去了書房。
秦升對他倒很是友善,見了他來便迎上去拱了拱手:“姐夫。”
邱楚英嗯了一聲,又連忙回了禮,捂著脖子問他:“不知道睛明你來,是不是家中有了什么事?”
他對著秦升向來是做足了友善長輩的模樣,又問:“岳父大人還好吧?”
秦升便笑了笑,順著邱楚英的意思在他對面坐下了,道:“父親身體不錯,就是掛念您和姐姐,您如今總算是沒事了,他老人家也松了口氣。”
他看著邱楚英,緩了緩才道:“現在事情已經水落石出,只是姐夫您的去處還是沒定,父親的意思,是趁著這個機會,再把您往近處調一調,這樣一來,姐姐也能時常回來。算一算,姐姐已經十四年未曾回來拜見過父親母親了,父親母親都想她的緊.....”
邱楚英似乎呆住了,半響才反應過來,有些敷衍的應了一聲:“是啊,是啊,算一算,已經不少年頭了,是我們不孝,對不住父親母親。”
秦升便笑了:“姐夫千萬別這么說!為人妻子為人母親,相夫教子是應當應分的,我父母也一直這樣教導我姐姐。”
邱楚英扯出一個笑容來,跟著秦升的話點頭,等到秦升說,就這陣子,讓他去信接妻子過來,他猛然驚醒,驚異的瞪圓了眼睛,而后又滿面笑容的點頭。
秦升便也笑了。
他姐姐大他十歲,原本姐姐就生的晚,到了他更算的上是老來得子了,父母親帶他們帶的很是辛苦,母親身體又不好,他可以算得上是姐姐帶大的,跟姐姐情分極深。
這么多年來,母親的身子已經一日不如一日,最大的夢想就是為了見見女兒,可是偏偏女兒出了嫁了,是別家的人了,三番四次回信,總是說實在走不脫,要帶孩子,孩子還小云云。
現如今,總算是能如愿以償了。
他笑著站起來告辭,走到一半才想起件事,忙回了頭告訴邱楚英:“對了姐夫,衛家的事,您就不必操心了,不止衛家.....”
邱楚英忙又扯出一個笑來:“說起來,還是要勞煩岳父和你操心.....我心里實在過意不去....”
秦升便搖頭:“都是一家人,不必說兩家話,姐夫別這樣說。”
邱楚英哎了一聲,親自送秦升出去,回來便立即摔了一地的碎渣。
桌上的東西都摔得七七八八了,外頭伺候的人都縮著脖子不敢動彈,一股腦兒的往遠處躲。
還是伺候慣了的丫頭聰明,去把麗瑩搬來了,才讓邱楚英稍微消了點兒火氣。
他坐在椅子上,重重的嘆了口氣,煩悶的晃了晃頭:“出事了!”
麗瑩長得極為漂亮,具體也說不出來究竟漂亮在哪兒,五官也只是尋常,只是放在那張臉上組合起來,看著就是說不出來的順眼,尤其是眼睛,斜長上挑,有股子說不出來的味道,她半點兒也沒有畏縮的意思,輕輕拿了掃把親自把地上的一地碎片都給清理了,這才笑著往他身后一站,輕柔的給他按捏起來。
“什么天大的事?也值得動這樣的怒氣。”她軟語安慰:“不管出什么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憑您的本事,這次這么大的事都能脫身,還怕什么呀?”
有些事跟女人是說不清楚的,邱楚英有些煩悶的看了她一眼:“你知道什么啊?!我能脫身,你知不知道我能脫身是因為什么?!”
麗瑩搖了搖頭,也沒被他的怒氣嚇到,拉了把椅子在他旁邊坐下:“您不是說了嗎?您替楚王辦事,當然是王爺.....”
邱楚英便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半響才冷笑了一聲:“王爺他現在自身難保,哪里有那個本事,你心里真不清楚誰幫的忙,誰讓我出來的,現在還能幫我報仇?”
麗瑩寸步不讓的望著他,隔了許久才退去了溫柔的面皮,冷臉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