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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5章 披氅衣

  這般想著,秦素的一直提著的心,終是放下了一半兒,淺笑道:“多謝桓郎解惑。如今想想,那時候我中了謎香,腦子里昏昏的,啞叔做下這些時,我就算瞧見了,只怕當時也反應不過來。”

  言至此節,秦素便又凝眸看向了桓子澄,問出了從方才起就一直纏繞于她心間的問題。

  “桓郎…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她說道,面上有著不解,而在心底里甚或還摻著懷疑,“桓郎怎知惠風殿有事?且還能及時派人來解救于我?難道桓郎竟是未卜先知么?”

  聽了她的話,桓子澄的面色微微一動。

  那“未卜先知”四字,著實觸動了他的心事。

  若是真能未卜先知,他又怎么可能任由此事發生?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仰首看向天空。

  天色陰沉,山雨欲來。

  不知為什么,桓子澄覺得有些悵惘。

  他緩緩收回視線,望向一旁的樹林,淡然道:“我之所以會來,是因為,我,亦在此局之中。”

  他的聲音仿若沾染了這山風中的涼意,冷冷地刮過秦素的耳畔。

  她心底一寒。

  從桓子澄的話語中,她似乎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若此局果然與桓子澄有關,那么,前世桓氏的滅門之禍,會不會…提前到來?

  “桓郎亦在局中么?”她反問道,神情已是變得格外鄭重:“為什么桓郎會如此說?你與此事又有什么關系?”

  “這其中的關聯,想來一定是有的,否則也不會這樣地巧,恰好叫我趕上此事。”桓子澄說道,面上幾無表情。

  秦素側首想了想,便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輕聲道:“愿聞其詳。”

  桓子澄似是早就料到秦素會這樣說,聞言亦未作遲疑,直截了當地便道:“好教殿下知曉,便在今日清晨,我接到了從大都傳來的消息,父親約我于巳初時分,在天龍山北麓的山口一晤。”

  桓道非并沒參加此次行獵,秦素亦是知曉的,此時聞言便點了點頭,也不說話,靜候桓子澄的下文。

  桓子澄略停了一會,便又續道:“今日巳初,我依約前往山口,卻一直沒見著父親的人。我便叫啞叔去周遭看了看,結果啞叔回報說,便在山口北側有一座宮殿,正是惠風殿。”

  秦素的心頭猛地一跳。

  怎么這兩個地方會挨得如此之近?

  此時,便聞桓子澄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依然是泠然如冰:“麗淑儀被送至惠風殿靜養一事,人人盡知,我亦然。而在聽聞此事后,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

  “桓郎中計了。”秦素接口說道,面色已經開始發沉。

  她此前的推斷居然成了真。

  這一局,桓子澄也在其中,這越發表明,“那位皇子”很可能會有大動作。

  “殿下說得無錯,我確實是中計了。”桓子澄淡聲說道,面上并無懊惱之色,仍是冰冷如昔:“有人假借父親之名給我送了信,讓我白跑了一趟。發覺此事后,我立時與啞叔離開了山口。然而事后再一細想,我卻總覺此事蹊蹺。于是,我便命啞叔將我送至此處,請他再去惠風殿一探究竟。”

  說到這里時,他便抬手撣了撣衣袖,淡聲道:“再之后的事,殿下便都知道了。”

  秦素沉吟地點了點頭,心中的疑問卻并沒就此消隱,反倒越來越大。

  她舉眸看向桓子澄,好一會兒后方問:“那設局之人,為何要讓桓郎白跑這一趟?”

  桓子澄面上浮起了一個淡笑,從容道:“想必自有其道理罷。”語罷,復又一嘆:“只是,目今看來,他的目的,我尚不知。”

  秦素蹙眉沉思良久,卻始終不得要領。

  那設局之人讓桓子澄徒勞而返,卻并沒有把他往惠風殿引,用意很是模糊。

  難不成,這一局的陣眼,并不在天龍山,而在于大都么?

  秦素的腦子頓時就有點亂了,總覺得“那位皇子”的舉動很不正常。

  就算把桓子澄與秦素這個殺人兇手給扯到了一起,又能如何?莫非是要讓中元帝認為“桓氏欲尚主”?這也太沒新意了罷,且也完全沒這個必要。

  中元帝本就對桓氏十分忌憚,“那位皇子”此舉,不過是往火上又添了把柴而已,并不能起到一擊必中的效果。

  思忖良久后,秦素終是按下心事,淺淺一笑:“也可能是我們想得太多了。桓郎到底也是及時脫了身,那人應是沒料到桓郎如此警醒,不僅沒中計,反倒將這一局破了。”

  桓子澄“唔”了一聲,未置可否。

  見他鎮定如恒,秦素自是知曉,以這位青桓的力量,就算有人設局,他也絕對有法子脫困并查明原因,故此便也沒再繼續擔心了。

  “轟隆隆”,天邊乍然響起一陣雷聲,烏云已是越積越厚,那風也漸漸地大了起來。

  秦素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將衣袖攏緊了些。

  “殿下是不是冷了?”桓子澄立時便察覺到了她的動作,問道。

  秦素向他一笑,搖頭道:“我不冷。”

  桓子澄仔細地端詳了她一會兒,驀地大步上前,解下身上的氅衣就要往她身上披。

  秦素嚇了一跳,連忙后退了幾步,婉謝道:“桓郎太客氣了,萬莫如此。我這一身的血,弄臟了你的衣裳就麻煩了。”

  桓子澄提著氅衣的手并沒放下來,和聲道:“無妨的。一會兒啞叔會帶些清洗衣物的藥汁過來,那藥汁有奇效,能夠洗凈血跡,便沾上了亦無礙。”

  這世上居然還有這樣的藥?

  秦素將信將疑地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分明就寫著大大的“不相信”。

  桓子澄見了,很難得地彎了彎唇,語聲十分溫和:“這種藥只此一家,別無分號。也唯有我才拿得出。”玩笑般地說罷此語,他便又換上了更溫和的語氣,幾乎像是哄小孩子似地道:“來,殿下,快些把氅衣披上,莫要著涼。”

  看著他此刻的模樣,秦素心中不僅沒有感動,反倒有些駭然。

  這個從來冷得如同冰山的桓子澄,為什么忽然就這樣親切溫和了起來?

  他也能有這樣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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