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屑地“嗤”了一聲,曾嫗的眼珠轉了轉,面上便添了個幸災樂禍的笑,人已是離案而起。
還是出去看看吧,到底這里也是女郎的住處,被自己的兄長派人找上門來了,她這個管事嫗也不能不問一聲兒。
曾嫗慢吞吞地拉開了門,一面在心中思謀著,過一會應該怎么對付這些人。就沖今日杜十七堵著她問話這件事,她也打算來個袖手旁觀。
不過是個被冷落的庶女罷了,又被“發配”到了上京這地方,還能翻出什么花來?比起嫡出的杜二郎,杜十七的分量委實太輕,曾嫗已經打定了主意,過會兒只消隨意地應付兩句,便坐看杜十七出丑便是。
她憋著笑攏緊了衣裳,緩步跨過了門檻,來到了曲廊,卻聞那院門處陡然傳來“哐”地一聲巨響,一大片火光瞬間便照了進來,隨后便是一陣靴聲橐橐,間雜著“快搜”、“去那里找找”的男子聲音。
曾嫗的腳步微微一頓。
那些人竟是直接闖進來了?且聽聲音還不是府里的仆役,來的還是侍衛!
這是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她的念頭轉了幾轉,便又瞇起了眼睛。
嘖嘖,杜十七今日可能要丟個大人了。這樣也好,這些侍衛的地位可比她一個管事嫗高了許多,這下子她根本攔都不必攔,只專心看熱鬧便是。
曾嫗的唇邊涌起了些許笑意,復又捺住,面上換過了一個焦急的神情,腳步卻放得更慢了,施施然地便轉過了回廊,同時還清了清嗓子,打算著先作勢問上一聲。
誰想,她嘴巴還沒張開,迎頭便撞上了兩個拿著火把的侍衛,那侍衛手里的火把直照上臉來,晃得人眼睛都快花了。
周嫗心中大怒,正想著這些侍衛怎么這般無禮,不想那兩個侍衛一看見她,俱是眼睛一亮,其中一人上前便抓住了她的胳膊一扭一擰,便將她的雙手反剪了過去,同時還興奮地大叫“抓到了,在這里!”
曾嫗吃痛,想要掙扎卻發現根本掙不動,那侍衛扭著她便往前走,她頓時大驚失色。
這些人抓她做什么?他們不應該是去沖撞杜十七的嗎?
“你們這是在做什么?”她不由慌了神,一面奮力掙扎一面大聲喝斥:“你們瘋了嗎?我是十七娘的管事嫗,我是夫…”話未說完,她的后頸處猛然傳來了一陣劇痛。
那一剎,曾嫗只覺得后頸像是被人斬斷了一般,一肚子的話也全都卡在了喉嚨里。她喉間“格格”響了兩聲,便兩眼一翻,昏倒在地。
“老賤奴!”一個侍衛朝地上啐了一口,拿腳在她身上踢了踢,又沖另一頭叫道:“人在這里,已經打暈了。”
另一個侍衛便埋怨地道:“你這下手恁狠了,不過是個老婦而已,哪里就能跑了?如今倒要累得我們拖著走。”
兩個人一行說話,一行便將曾嫗半拖了起來,就這樣一路拖行到了階前,一路上兩人根本就不看路,任由曾嫗的腦袋撞地廊柱上、欄桿邊,沒一會便頭破血流,那刺目的鮮血直灑了她一臉。
“天哪!”正房門前的廊檐下,一個嬌弱文秀的少女見此情形,不由自主輕呼了一聲,便抬手捂住了眼睛,雪白纖細的手腕露在燭光下,有一種格外的纖弱。
這少女自是杜十七。
她比曾嫗出來得晚了一步,出門便見滿院子明晃晃的火把,直照得人眼睛發花,而曾嫗被人打倒拖走、滿臉是血的情形,她自是瞧了個清清楚楚。
彩萱面色蒼白地上前攙住了她,讓她依著自己的身體站好,一面又將視線投向死狗一樣被人拖著走的曾嫗,一雙眼睛在火把的映照下幽深如海。
依著彩萱站了好一會,杜十七才終于將手從眼前拿開,卻見曾嫗已經被那些侍衛裝進了一口很大的麻袋里,由兩個侍衛抬著,正往院門處行去。
“且…且慢!”少女嬌怯怯的語聲里帶著一絲顫抖,聽來格外惹人憐惜,而她纖細的身軀卻又挺得筆直,面容端肅,說不出地莊重:“她…嫗…怎么了?你們拿住她…作甚?”
突然闖進女郎的院子里拿人,于情于理這都很過分,杜十七身為主人自是必須過問一聲,否則也太失士族女子的尊嚴了。
那些侍衛倒是頗為守禮,并不四處亂跑,更沒有人到處亂看,一望而知便是訓練有素的。而一個頭領模樣的人這時便越眾而出,向杜十七行禮道:“見過女郎,我等失禮了,因事發突然,這才驚動了女郎,請女郎勿怪。”
杜十七看了看他,面色便緩和了幾分。
這首領模樣的人乃是上京杜府的侍衛長,名叫韓成棟,是杜驍騎很信任的人,特賜了他三字名。平素他專門護衛杜家的幾位小主人,有幾次杜十七出門赴宴,也是由他帶人隨行護衛的。
“原來是韓首領。”杜十七的面色仍舊很蒼白,語聲平靜了許多,“既是您到此處,想必事出有因,卻不知嫗…她到底出了何事?為何你們要拿了她走?我是她的主子,還請韓首領據實相告。”
韓成棟不比旁人,杜十七對他的態度自是多了一分尊敬。
見她態度和緩,韓成棟倒也覺得她很識趣,便干脆地道:“好教女郎知曉,曾嫗犯下了偷盜大罪,須得嚴懲。我等此番是奉二郎君之命前來。之前郎主便曾交代,府中事務以二郎君之言為準,我等亦必須聽命于二郎君。”
說到這里他回身向裝著曾嫗的麻袋一指,道:“這老賊奴偷盜了貴重之物,二郎君要親自處置她。女郎且安心,我們并不會亂翻,只要拿了這老賊的人再細細搜了她的屋子,待搜出贓物后,我等自會離開。”說著他又回頭吩咐:“大家伙兒仔細著些,這賊老嫗是個慣偷,屋里的東西絕不會少,你們小心搜著,莫要看走了眼。”
“是,首領。”眾侍衛轟然應聲,便有數人去了曾嫗的屋子,其余人等則抬著麻袋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