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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紫微冊

  “是,女郎,我記下了。”阿葵的語聲比方才平穩多了,顯然,秦素的吩咐令她大是安心。說罷這句話,她便又將視線凝在紙上,用心記著畫中男子的長相。

  秦素淡淡地看著她,眉心微蹙。

  這畫像中的人,便是與銀面女在壺關窯演活春宮的那一位。彼時的秦素雖然不曾看見他的長相,但傅彭卻是看見了,于是她便按著他的描述畫了這張像,據傅彭說有八分相像。

  自從偶然撞見樹堂之后,秦素的腦子便一直處在緊繃的狀態下,手頭要處置的事情實在太多,也太復雜,使得她根本就無暇去管這個與銀面女偷/情的男人。

  如今卻是諸事安排妥當,秦素便又想起這人來了。

  在之前的查訪中,秦素已經可以確定,此人并非壺關窯的管事或賬房之流,于是,她便將目標轉向了鐘家。

  壺關窯那一夜,整個李家別院的人都被人下了沉香夢醉,秦素以為,僅憑銀面女一人之力是做到不這一點的,必定還有人在暗中幫著她。

  相較于李家的那些仆役,鐘家顯然更為可疑。

  那天宿在李家別院的除了秦家諸人之外,還有劉氏以及她帶來的好些鐘家仆役。這些人提前一天便去了李家別院布置,換句話說,他們有大把動手的機會。

  原本秦素想將此事托付給傅彭夫妻,后來想想,卻又放棄了。

  垣樓的目標實在太大,且秦素最近又與垣樓走得近,如果再將這些瑣事交予傅彭,很可能便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秦素才把主意打到了阿葵的身上。

  明日劉氏來訪,這恰恰是個好時機。

  退一步說,就算明天沒有收獲,阿葵也能夠借著往各府走動的機會,繼續查訪此事。

  便在秦素心念飛轉的同時,阿葵已將畫中男子的樣貌牢牢記在了心里。她雙手奉上紙頁,小聲而恭敬地道:“女郎,我已經記下這人的長相了。”

  秦素轉回心神,輕輕地“嗯”了一聲,接過紙頁折進袖中,淡淡地道:“此事要緊,不可聲張。”

  阿葵的身子一抖,伏地道:“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女郎放心。”

  秦素看了她一會,方才一笑:“如此便好。”語罷她便捧起了案上的一卷書,懶懶地揮了揮手:“罷了,我這里無事了,你且下去罷,明日行事小心些。”

  “是,女郎。”阿葵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低低地應了一聲,便一步一挪地退出了門外。

  聽著門簾合攏的聲音,秦素對著書彎了彎眉。

  經此一事,阿葵只怕又要做噩夢了。

  可憐見的,每夜值宿都不得安生,倒要叫她這個主人伴著使女的夢囈入眠。

  不過,這也怪不得旁人。

  似阿葵這般心大的使女,你若不把她嚇得從心底里怕起來,她必定不會永遠地老實下去。

  前世的阿葵可是膽敢算計好幾位主子的,就算她背后有秦彥柏撐腰,這小姑娘的心機也絕不會淺,不把她嚇狠一點,秦素也不敢放手用她。

  翻過了一頁書,秦素便也將阿葵丟下了,轉而去想明日之事。

  劉氏的來訪比秦素想得還早了些,卻也正中她下懷。

  只一個林四海往青州傳信,秦素覺得還是單薄了些,若能再加上劉氏與鐘景仁夫妻,這分量便足了。而太夫人對這些消息也會更加信服,如此一來,待秦素回到青州之后,那日子也必定會更加舒心。

  心中思忖已定,她便干脆將書擱下,喚了阿梅與阿桑進來,吩咐他們備紙磨墨,待一應齊全之后,便又揮退了她們,秦素便在屋中忙碌了起來。

  這兩個月來,她其實過得頗為辛苦,主要是回憶前世紫微斗數的一些事。

  既然與東陵先生“有緣”,則她的手上無論如何也該有些信物才是,秦素想了許久才決定,弄出一個最簡單的紫微斗數口訣之類的小冊子,只說是抄錄下來的,帶在身邊。有了這件“憑證”,往后行事也便宜些。

  于是,這兩個月來,她就是在制作憑證。

  前世的秦素,對紫微斗數基本就是一知半解,如今要回憶出至少七、八頁的口訣來,可想而知有多么艱難。她已經盡量將字寫得大些了,最后還是填不滿,不得不編造了一部分似是而非的內容,用以充數。

  只要能扛過眾人最初的置疑,接下來再于眾目睽睽之下斷準幾件事,此事便也成了。

  秦素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在“孝順”的美名之上,再給自己加一個“通術數”的才女之名。

  籌碼總是越多越好、越重越好。

  待重返青州時,秦素希望,她在秦家…不,她在青州城說的話,所有人都要好生掂量掂量。

  忙忙碌碌中便到了次日,秦素一早起榻,便發現外頭已經飄起了雪。

  北地的雪不似南方溫潤細膩,卻是一片片大得跟鵝毛似的,又像是一團團聚在一處的柳絮,雖下得不密,望去卻真是鋪天蓋地,氣勢磅礴。

  “真真是好大的雪啊!”李嫗搓著一雙凍紅的手,帶領小鬟掀簾進屋,一面忙著替秦素梳洗打扮,一面便看向簾外發出了感嘆,“這雪也下得應景兒,今日恰是小雪節氣。我聽守門梁嫂子說,這雪的是天快亮的時候才下起來的,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這山頭上已經白了一多半兒了呢。”

  秦素笑而不語,一旁的阿梅到底還是孩子心性,此時便是一臉的躍躍欲試,歡喜地道:“等雪停了,院子里肯定能積下厚厚的一層雪來。女郎瞧著,我給您堆個頂大的雪人兒。”

  一屋子的人都被她說得笑了起來,李嫗便道:“小孩子就知道玩兒。”

  秦素笑著搖了搖頭,又看了看鏡子里阿葵泛白的臉,彎眸道:“好啊,到時候你們皆去,每人都堆一個雪人兒,看誰堆得最大最好看,我有賞。”

  阿梅與阿桑俱皆歡呼起來,一個個歡喜不禁,唯有阿葵,仍舊是面色蒼白,專注地替秦素挽著發髻,神情很是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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