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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壺關城

  程廷楨緊攥紙頁,心跳漸漸漸地有些快了起來。

  這信中之意,幾乎便是明的了。

  何謂九品?

  霍至堅的官職,正是“九品”縣中正。

  何謂十年無虞?

  陳國律法有定:凡七品以下官員藏官制圖冊者,就地免任,十年后方可復用。

  這難道便是人常說的雪中送碳?

  在程家被霍、何兩姓壓著一頭,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有人送來了這樣一份大禮,令程家有能力撬去一塊大石?

  程廷楨的呼吸都有些不穩了,拿著信的手竟顫抖了起來。

  霍至堅確實正打算送家人北上避戰事,且啟程之日便在這幾天,程廷楨與他同在官署,這些消息都不需打聽,自然而然便知曉了。

  程廷楨還知道,為顯示孝心,霍至堅必須護送長輩走上幾日,才能返回平城,就如程廷楨此刻所做的一樣。

  “平城一空…”他喃喃自語,眼睛里漸漸地冒出光來。

  霍至堅帶同護衛送家小離開,平城宅中少人看守,不正是所謂的“空”么?

  程廷楨簡直不敢相信,他的運氣會這樣好。

  有了這卷東西,何愁霍至堅不除?屆時只要尋個好機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揭開此事,霍至堅便只能滾回老家種十年的地去了。

  那一刻,程廷楨幾乎想要放聲大笑。

  不過,他很快便又忍住了笑意,只將那封信來回地看著,眸中的火苗越燒越旺。

  劉先生此時也踱了過來,凝目看著他手里的信。

  片刻后,程廷楨的耳旁便傳來了他吸氣的聲音。

  兩個人皆不曾說話,只面色凝重地看著那封信。

  夜風似是變大了一些,將窗紙吹得“嘩啦”作響,拂亂了檐角的風鐸,嗡鳴聲不斷。

  這所安靜的驛站客院,似亦在這一刻變得喧囂了起來,恰如這房中二人此刻的心緒,在這春夜的暖風里起起落落,沒個定處…

  碧藍的天空上浮著幾朵云絮,陽光溫暖,風里有不知名的花香。

  “嗖”地一聲,一只乳燕飛掠樹梢,秀氣的尾羽剪過半面車窗,倏然便沒了蹤影。

  “哎呀,飛走了呢。”身旁傳來秦彥柔惋惜的嘆息聲,小姑娘的一只手正攀在秦素的衣襟上。

  秦素轉過眼眸,向她笑了笑,自車窗邊退了回去。

  秦彥柔仍舊扒在車窗前,好奇地往外頭打量著,渾然不覺這車中氣氛的壓抑。

  陽中驛站失竊一事,終究給秦家人留下了陰影。

  自那一晚后,秦府安排院落便改了個模樣,每晚住宿之時,太夫人都會安排長輩與小輩同住,侍衛的人數也增加了。

  關于在陽中驛站里發生的事情,秦家人并不敢過多地議論。

  太夫人下了嚴令,不許私下亂傳話,更不許打聽消息。有此嚴令在前,秦素接下來的日子,便過得有些無聊。

  錦繡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有違太夫人之命,自是不好再去外頭打聽消息,更不會跟秦素論及此事。

  沒了這個消息靈通的使女傳話,秦素剩下的樂趣,便唯有觀察秦彥昭以及諸位郎君的臉色了。

  自然,相較而言,秦彥昭的臉色更有趣一些。

  離開陽中驛棧后,一連數日,秦彥昭的臉都是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那眼窩之下更是青影重重,兩頰消瘦,一臉的慘淡。

  秦素可以肯定,在上報官署失物名單之時,他一定沒敢說圖冊之事,這個啞巴虧,他是吃定了。

  秦彥昭的面色越是難看,秦素心里便越歡喜。

  終于除去了一大禍害,她自是無比輕松,而將圖冊轉予程廷楨,讓他有了打敗那位霍中正的利器,想必這位郎中令也是很樂意的吧。

  有了程家擋在前頭,就算此計敗露,霍至堅也絕對疑不到秦家頭上來。畢竟,他才幫過秦家一個小忙,秦府上下還是很記他的人情的。

  當然,在秦素看來,霍至堅幫的這個忙著實可惡。

  她將視線自膝上攤放的書卷上移開,看了一眼正在品茶的俞氏母女。

  這些日子朝夕相處下來,秦素與秦彥雅漸漸變得熟稔,關系倒是比以往都近了些。俞氏本就是個極好相處之人,待秦素與秦彥柔亦頗寬厚,眾人相處得頗為融洽。

  秦素對著書頁凝了眉,驀地聽見秦彥柔稚嫩的聲音響起:“呀,前面好象要進城了呢。”語罷她便轉向俞氏,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歪著腦袋問:“大伯母快來告訴阿柔,前頭是什么城呀?”

  俞氏聞言淺笑,并沒有往外看,只柔聲道:“應該是壺關了吧。”

  秦素低垂的眼眸閃了閃,視線仍舊落在紙上。

  “原來這里便是壺關。”身旁擦過一角衣袖,卻是秦彥雅也去了窗邊。

  “小雅,勿要再看了,將要入城了。”俞氏柔聲說道,又吩咐一旁的喜鵲:“將冪籬備好,車簾也放下。”

  喜鵲與阿蒲二人皆應了個是,自去忙碌起來。

  官道上人少車多,倒不虞被人瞧了去。如今即將入城,士女的規矩還是需得守著的。

  秦彥雅聞言便攬著秦彥柔退了回來。

  馬車搖晃著行駛了約盞茶時間,便見那車外覆進來一道陰影,再過得一刻,陰影褪去,車窗邊又是春光燦亮。

  秦素知曉,她們已然進入了壺關城門。

  秦家所開的磚窯廠,便在城外近郊。前世時,他們曾在壺關城中住了兩日,這一世亦是如此。

  便在昨日一早,許是掛心秦家的產業,太夫人突發奇想,很突然地便提出要去壺關窯親眼看一看,并令人快馬給鐘景仁遞了消息。而鐘景仁并沒推辭,很爽快地便應了下來。

  這些皆是錦繡打聽來的,秦素自是早知此事,卻還是假作不知,順著她的話問了幾句,錦繡便拉扯出一篇話來,倒也給秦素解了惑。

  原來,鐘景仁之所以應得爽快,卻是因那壺關窯所雇人手多為附近佃客,農閑時在此處務工,此時恰逢春耕,這些人倒有一多半皆回去播種了,只留了幾個管事在,卻是難得地人少事閑,故鐘景仁這才應得痛快。

  前世時,在眾人抵達后壺關城的次日,太夫人便領著諸夫人、郎君與女郎們去看了窯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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