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菁問劉柳:“子滔和誰打電話哪?手凍通紅還聊,他跟我說事兒也沒說過這么長時間啊。”
劉柳回:
“江男唄,這還用問?也就江男發個短信,他麻溜屁顛屁顛就打過去。
不過說來也是奇怪,以前一起上學那陣,他和我、劉澈、羅江,我們幾個晚上回寢室還能啰嗦啰嗦,呵呵,他以前其實是挺磨嘰個人。
但最近幾個月,不知道怎么的,他和我都話少,就別說你了,能跟你說事就不錯了。”
常菁搖了搖頭笑道:“我算看出來了,重色輕友說的就是子滔,咱倆也別比了?他能帶著你,還不夠說明問題?你是不知道,現在不定有多少人,希望子滔能啰嗦他們幾句,能讓他訓幾句,那就說明在他心里有位置。”
“這么夸張嗎?人緣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了?”
“當然,你不在我們學校不清楚情況,我們學校有幾個還挺有名的,都愿意和子滔辯論幾句,我瞧著,有的人都像是刻意的,說完總問:任子滔你怎么看?就好像和子滔辯論能得到啟發似的。”
說到這,常菁攤手聳肩:“可惜,子滔隨機隨心情搭理,通常都裝聽不懂。”
說曹操曹操到,任子滔將電話揣褲兜里走了過來:“你們聊什么吶。”
劉柳打趣道:“人家給你掛了吧?江男可不是磨嘰的人,你還意猶未盡的吧?”
任子滔想裝,想嘴硬才不是,但只裝了兩秒就眼里帶笑,六子和江男太熟,確實,他還沒絮叨完呢,江男就說:“掛了吧,要凍死了,你別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我聽懂了,”唉。
“男男忙,她爺爺住院,剛才掛電話前,好像她外公外婆也去醫院了,和她打招呼。”
常菁和劉柳聽完這解釋,互相對視一眼。
常菁很納悶地咨詢:
“子滔,你跟我們倆說說,談戀愛到底什么滋味兒,讓你們那么大癮?
照我看,要論共同話題和玩得到一起去,還得是咱同性之間啊,和女孩子有什么可說的?你會的她不會。
你不會是也跟我們寢室老三一樣吧,和女朋友通電話一說能說兩個半小時,話題重復到讓人聽的心煩。
什么你今晚吃什么了,你為什么下課沒打電話,你雙休日干什么去了,哪個女生跟你說話了,你為什么不及時匯報,就這么屁大點兒事兒也能吵架,還得哄。”
任子滔被問住了,沒吭聲。
倒是劉柳推了他一把,因為彼此太了解,一看那表情就猜到心理了,嘲笑道:“常哥,快看看他,他在羨慕你們寢室老三吶,也想受那折磨,你可別舉例子了。”
任子滔立刻啞然失笑出聲,今晚喝了些酒,喝的是白酒兌雪碧,總共加一起也得有半斤,所以他挺一反常態光棍的承認道:
“呵呵呵,是啊,我聽著還真羨慕,我家男男事少,她要是能這么關心我,說實話,我還挺高興,你們會把有些事當負擔,我不會,只是她從來沒有那么…唉!”
常菁聽的直搖頭,完了,病入膏肓了。
他才不要這樣,談戀愛簡直是累贅,很多漂亮女生在他眼里很膚淺,腦子還很笨,挑起的話題很無趣。
而不漂亮的能聊得到一起的,他還不想要,畢竟沒有異性相吸的點,只為聊天那還不如和哥們聊的好。
可惜,這一世的常菁因為認識了江男,因為提前認識了任子滔,在不久后,他也“病入膏肓”了。
再看江男那面兒。
有些事兒,江男并不想了解,更懶得問,可是沒辦法,誰都跟她說家事兒。
外婆告訴她,剛到醫院就發生一場鬧劇,她不想生氣也控制不住啊,自己姥爺被李家人罵了,親爹也被攪到里頭,姥姥現在心臟有些不舒服,這才回家。
等她送走了外公外婆,江男剛坐在爺爺身邊時,江浩又問她:“姐,我爸和我媽是不是又打架了?大爺為什么要踢我爸?”
面對弟弟,江男看了眼著急說話又口齒不清的爺爺,她給爺爺喂了些水,咬牙耐住性子回江浩:“大人的事,你不清楚就少問,行嗎?之前你就亂問,你大爺大娘的事跟你有什么關系?浩浩。”
江浩一下子眼圈兒就紅了,有要哭的跡象:“可我想我媽了,我媽在哪,我還有東西要交給她,她一定能開心。”
江男疑惑:“什么東西?”
江浩打開小書包,像是獻寶一樣拉開拉鏈給江男看:“姐,你看,這么多紅包,都是姑夫他們家親戚剛才吃飯給的,我媽讓我都收下,完了回家給我買足球,她在哪?”
江男先扶額,無語極了,隨后也顧不上爺爺了,怕爺爺再聽下去病情更嚴重,給江浩扯到走廊里問:“人家給你,你就收哇?你媽私下就教你這些?”
小少年被嚇住了,很無辜地縮了縮肩膀。
江男一看江浩這模樣,更生氣了,虎頭虎腦的小子怎么就被教成這樣,最起碼上一世,后來不提,江浩在這個年紀還傻玩呢,見人說話沒動不動就哭,不這么縮肩膀。
這就是上一次在大慶留下的后遺癥,李文慧對爺爺不好被提前揭開了,老叔兩口子在家經常打架給江浩嚇的,不安好心腸的李文慧,一看老叔對她不好,她再管不了家里的錢了,她就更倆眼珠子錢錢錢的了,連孩子都教壞,不放過一絲一毫偷攢私房錢的機會。
江浩抬頭觀察江男臉色,小手拽了拽江男的衣角:“姐姐。”
就在這時,江姑姑回來了,臉色更不好看,給江浩攆進病房,給江男硬拽到拐角。
“你爸你媽還在你老叔那頭呢。”
“我還想問吶,他們去那干嘛?回來就沒見到他們影子,不是說好不管了嘛,煩透了!”
江源芳語氣也很急,她脾氣更大道:
“煩不煩透了,那攤上了咋整?你老叔都報案了!
一會兒麗麗回來跟你作伴,她現在給你爸跑腿去了,你倆在這守著你爺,我得給江浩領走回趟家,省得老李家人出幺蛾子。
咱家現在人手不夠,江男,把你那小脾氣收一收,你老叔再不好,他也是你親叔,咱們還能瞧熱鬧啊?
你姑父那抽不開身,你和麗麗就得當大人使,啥時候你爸媽回來了,啥時候你和麗麗再回家,你爺身邊不能缺人。”
說完,江源芳進屋和老爺子說了幾句話,給江浩穿好羽絨服就給領走了。
江男運著氣,老叔一家,這是要把老江家房頂掀了啊。
報案?到底怎么回事?
是半個小時后,姍姍而來的孫麗給了江男答案:
“男男,趕上你不在了,你摸我手,我一直就沒招消停,要凍死我了,我真是服死老李家人了,老舅之前沒還手,跑到后院,他們就攆到后院,給老舅那脖子和臉撓的跟血葫蘆似的,我和你爸媽到的時候,老舅還被圍著打呢,到了李文慧病房,老舅還挨了個大耳光,是李文慧她爸跳高扇的。”
江男冷聲道:“他是死人吶?他都能出軌,這時候又任打任罵了,不知道還手。”
孫麗不贊同道:
“不是任打任罵,是李家人要說法,讓給老舅給下個保證,老舅說的話,他們不滿意唄就動手。
老舅的意思是,他要和李文慧離婚,說不能再和掄菜刀喝敵敵畏的過了,再哪天死了不知道咋死的。
還讓李家人搞清楚了,之前沒離婚,不是老舅不離,是老李家求著不讓離,李文慧挨打也愿意繼續過,她自己選的。
要不是沖李文慧姿態這么低,再加上有浩浩在,老舅早就不和李文慧過了。
可李家人像是聽不懂中國話似的,非讓老舅當著大家面下保證,第一,馬上跟那女的斷了,第二,家里錢都得歸李文慧管。
老舅說,想什么吶?憑啥給他們下保證啊,斷什么斷,找不準位置的一幫人,舍不得想繼續過,能下保證,可老舅是恨不得馬上離婚。
就這,那李老頭竄起來就給老舅一個大耳光,完了你猜怎么著?”
江男沒耐心:“說。”
“老舅就報案了,給我媽和你爸都看傻了,讓派出所來人抓他老丈人丈母娘,還要驗傷告他們。
說之前任李家人打罵就夠了,有再一再二沒再三再四,說這番話時都氣哭了,我瞧著挺可憐的,還哭著告訴我媽和你爸,他這些年,老李家就沒把他當家里人。”
江男聽的直擰眉:“李文慧呢?她就由著派出所抓自己爹媽?”
孫麗呼出一口氣:“那能嘛,哎呦,給我嚇的,她直接從病床上滾下地,很突然地哐的一下就撞墻上了。
你媽過去拉她,她就使勁推搡,我媽也要過去,我沒讓,我媽都啥體格了,再被那神經病撞到怎么辦。
李文慧嚷嚷她不離婚,不給外面的女人倒位置,如果老舅敢跟她離,她就要死給老舅看,老舅也急了,說是再也不管她了,不給買飯也不照顧,受夠了,讓你媽松手別攔著李文慧,讓她死,省得離婚了,死了直接當喪偶。
你就想想,李家來的那幾口人能不能瘋了,李文慧的大哥聽說正往這面趕呢,你爸媽現在都在那面呢,派出所來人了,你爸剛才讓我去問問李老頭那面什么情況,因為他們被帶走了啊。
你爸和我媽都說,讓老舅跟他們一家人轱轆去吧,起訴離婚,判給李文慧多少都認,至于江浩,李文慧非要孩子的話,他們也不管,不過這趟不讓江浩跟著回去,先住我家,也不期末考試了,等他們有個一定再把江浩該送哪送哪。”
江男聽完了,沉默了好一會兒:“爺爺要是聽說了,你說他能不能被氣死。”
孫麗點了下頭,肯定道:“能。”
一個月后…
鐘老師站在黑板前,公布期末考試成績:“江男,第一名。”
全班同學意外了,王爽他們知道江男最近很努力,但是沒想到能考的這么好,連林沛鈞都給碾壓了,全都扭頭看過去。
江男頂著黑眼圈很淡定的受注目禮。
她認為她這第一名實至名歸,沒人清楚她再返回校園時有多努力。
她把不滿于任子滔進步太快的矯情,通通化作了動力,連家都沒怎么回,只元旦那天,去醫院陪爺爺陪爸媽吃了頓餃子。
江男前腳剛放寒假,后腳就聽說了,法院那頭終于判老叔江源景離婚了。
李文慧要了房子、家里八萬多存款,這些是法院判的,但是她還另得了一套商業門市。
雙方是在中間休庭的時候,江源景主動對李文慧提出:“咱倆打了一個多月的官司,爭議的不就是門市房嗎?我可以給你,但有一個條件,不能讓江浩來法庭選擇跟你還是跟我,我不能讓兒子受那個罪,你想清楚了,要門市房就用江浩換。”
所以李文慧在最后一刻妥協了,江浩歸江源景撫養。
又是一周后,任子滔、常菁、劉柳乘坐去往紐約的飛機。
任建國和林雅萍也在打包東西,準備回老家過年,過一個兒子不在身邊的春節。
江男聽說后,劃拉劃拉自己家的東西,拿了爸爸四條煙,去姑姑家搬走一箱大櫻桃、要了很多海參,愣說她自己吃,又裝茶葉的,帶著這些東西一大早就送到了任家,想讓任建國他們拉走,送給任爺爺任奶奶。
見到林雅萍,江男也沒好意思說別的,臉微紅吭哧半天才問:“大娘,您還和子滔哥生氣吶?別那樣。”
而就在任子滔飛走這天,江爺爺也出院了,江男從任家出來又去接爺爺。
江老爺子經過治療說話利索了些,之前左手總打哆嗦,有半身不遂的癥狀,現在恢復的還不錯,江家人臉上終于露出了笑,終于也有點兒高興的事了。
因為人大代表江源達,入駐酒店,會議為期四天,四天時間他都不能回家,就住在華旗飯店。
所以他拉著個小箱子,里面裝著蘇玉芹給準備好的各種襯衣、西服、鞋、領帶。
蘇玉芹還像囑咐小孩似的囑咐江源達:“襪子褲衩不愿意洗就裝塑料袋里,你可得天天換吶,別誰去你房間溜達,一進去一股臭腳丫子味兒,聽見沒?”
江源達礙于女兒在場,很不自然地訓了句:“啰嗦。”隨后就獻寶一樣掏出餐券,問那娘倆:“你們這幾天有空去唄?你看這給我發的券,估計吃不了,到時候我下樓接你們,讓安保放你們進去,你們就混進去吃自助餐。”
江男聽笑了:“爸,那自助餐平時也不值幾個錢,你這么說話,像是終于吃上共產黨的白飯了。”
這話給江源達都說不好意思了,他不喜歡女兒總是能猜透他,將代表證戴到脖子上:“我走了,你們也不去看我,行,不去拉倒!”
所以說,在江源達離開家后,老江家所有人天天扒在電視前看新聞,期待著鏡頭能晃到江源達。
奈何人太多,龔海成去看老爺子時,還笑道:“也沒看見哥啊,我家的幾個哥哥這幾天也看新聞呢,據說他們去飯店都讓服務員給打開電視,正好跟朋友們顯擺,就是一直也沒找著。”
江男也是,她從沒有那么認真地看電視,她都看到有記者采訪莊總了,就是沒瞧到老爸的身影。
就在全家人盼啊盼,最后一天會議時,鏡頭里終于晃到了江源達。
老江一身黑西服,藍條紋領帶,脖子上掛著證件,目不斜視端坐在那,而且還一連給了好幾個鏡頭。
這一幕,造成的效果就是,不僅龔家親屬看到江源達了,李文慧的大哥也看到了,正在和李文慧他們說起。
江源芳的前老公孫建權一家也看到了,縣里老家凡是認識江源達的,那些在縣政府上班的,更是通通看到了,因為這些在政府部門上班的人,得專門拿出時間聚集在會議室,要學習會議精神。
江男蹲在電視前,此時扯嗓門沖蘇玉芹喊道:“媽,快別洗衣服了,我爸出來了!”又扭頭喊老爺子:“爺爺,你快看,快看啊,我爸!”
電視里新聞正播著:
“全體通過政府工作報告。”
江源達跟著大家齊刷刷舉手。
“全體通過財政預決算。”
老江舉手,表示同意。
然后依次是:“全體通過國民經濟、全體通過人大報告、全體通過法院報告、檢察院報告等…”
江源達開了四天的會早聽懵了,人家舉手,他就舉手,表情始終嚴肅鄭重,他內心是既驕傲又不忘告誡自己:以后不能再俗里俗氣的活了,精神得升華升華,要有社會責任感,以后必須得多關注民生問題。